父母是我們人生中得到的第一樣禮物,也是最美好的禮物,慢慢會得到更多禮物,慢慢長大,慢慢經歷很多事,得到的越來越多,失去的也越來越多。
親情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建立的第一種人與人關係,最初的美好聯繫,無法割捨。
胡仙仙託歸沖虛、岑載道、喬楚詩等等人蒐羅很多靈丹妙藥,哄着讓胡嬸服用,幫她益壽延年。
可是,開初幾天,胡仙仙守着她吃了還罷,後來往往找藉口支開胡仙仙,把那些湯藥都倒掉。
因母親之病,胡勇剛回家來,胡仙仙求哥哥勸勸母親,但胡勇剛反而讓她不要這麼做,這隻能讓母親多活幾年,可這份好意卻是讓母親爲難。
幾天後,程浩風也到了,對她說:"要是活着沒有意思,吊着一口氣也沒有什麼意義,沒有煩惱,活得開心,即使不在人世也值得,你不要催着胡嬸吃那些。"
有些人想方設法吊命,有些人不願空虛活着,尊重長輩意願也是孝順。
胡仙仙不讓胡嬸吃那些了,靜靜聽她講曾經往事,陪她重溫美好回憶。
正月二十九,胡嬸已很久都是在晚飯時只吃兩口稀粥了,這一天突然想吃湯圓。
見胡仙仙端着碗坐到牀邊,她念叨着:"湯圓,吃了可就和你爹團圓了。"
胡仙仙讓她不要說胡話,她不應聲兒,慢嚼着湯圓,露出羞澀甜笑,整個人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吃了三顆湯圓後,天色還早,胡嬸卻說要睡了,讓伺候她的衆人都出去。
到得半夜,倏地一股陰風颯颯吹來,竟是鬼差到了。
程浩風拉着胡仙仙收斂氣息,免得影響鬼差行事。
胡仙仙心如零刀碎剮般痛,淚水涌出眼眶,可哭不出來,她知道胡嬸已去世了。
眼看着鬼差帶了母親的魂魄漸漸飄遠,短時間內父母雙亡,她堅強外殼全部破碎,脆弱地撲進程浩風懷裡放聲大哭。
父母接連去世給胡仙仙以沉重的心靈打擊,她不吃不喝也不動,也不是入定,只如泥塑木雕一般盤坐牀上。
三天之後,胡嬸下葬之期到了,她才隨棺出門。
胡仙仙在最後一抷土埋好時,跪在父母合葬的墳邊,神情平靜低語:"我好好地過下去,我所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都會好好過下去。"
胡勇剛本來打算爲母親守墓三個月,可京城傳來消息,讓他趕快回京接受審查。
因已在車馳嚴查,王家配合之下,查出了葉冠英通敵賣國的確鑿證據。
其中有王家幫朝廷設計試製的連弩圖樣,還有城防暗壕的圖紙,這些圖紙缺失後一直沒有找到,不曾想,最後在葉冠英的住處暗格中查到。
不僅有這些證據,還有葉冠英拓印了軍事佈防圖,且是在兩年前已利用巡查驛站的機會開始在做這些,只是比較隱秘。調去當了棘城廂軍統領後,更明目張膽地做。
因了此事,皇上大怒,讓兵部仔細審查所有軍人。
胡勇剛不得不提前回京,臨行叮囑妹妹代爲盡孝,不要再趟軍政之中的渾水。
胡仙仙得知此事後,沒有多說什麼,也答應哥哥不再去管。
等只得兩人相處時,她認真嚴肅地問程浩風:"這是栽贓陷害葉冠英,還是葉冠英真的偷藏了那些圖紙?"
葉冠英之案越扯越大,從抓幾個私賣五石散的狄人商販,演變成了通敵賣國的大罪,甚至波及整個軍隊,對這些,程浩風不可能一點不知情。是詢問,也是懷疑。
程浩風知道她所問之意,也並沒有隱瞞:"軍事佈防圖是我讓他拓印的,王家的圖紙是我讓他所偷。要對付王家,對付狄人,必須知己知彼。"
沒有聽懂,胡仙仙皺了皺眉思索着,又再看着程浩風。
"狄人野心不小,還比番邦難對付,六芒星魂出於狄人公國,我參透其中之秘,當然也明白了很多關於狄人的事。可我沒辦法再直接布屬軍隊,只能讓葉冠英拓印圖紙來研究,查看漏洞,以備萬一時能補漏固防。"
聽了這解釋,胡仙仙輕聲嘆息道,“王家在棘城經營多年,恐怕他們纔想通敵賣國吧?你偷他們的圖紙是爲了對付他們,也是想學他們所造連弩的製作方法?”
“嗯,和雲家聯姻,王家所圖不只是棲雲山莊的家業,他們家傳射日弓和藏古箭的秘密,我至今未查到任何有用資料。”程浩風也眉頭深鎖。
各種勢力的明爭暗鬥,一時看不分明,可葉冠英被扣上的大罪後很快會丟命的。
"既然明白這些,那你趕快去告訴韓澤熙這些事,給葉冠英洗冤脫罪啊。"
程浩風苦笑一聲:"別說我去稟明之後,皇上會不會相信,即使相信了,他就會罷手停了審查軍隊的事嗎?
"很可能不但救不了葉冠英,免不了軍中一劫,還讓我多一點麻煩。皇上不過是藉着葉冠英被告發的機會,肅清軍中那些不利他的勢力。
忠於他的勢力留用;控制不住的勢力貶謫;反對他的勢力則或是流放,或是誅殺。"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只剩猜疑了嗎?胡仙仙抱臂環胸,遙望京城。
她低語呢喃:"葉冠英的劫是他個人的劫;韓澤熙清除異己的事,也是劫,是法朝的劫。"
程浩風從她身後攬着她的腰,溫聲說:“葉冠英可以逢凶化吉,這點你可以放心。”
"你知道很多事,連賽英也知道很多事,彷彿只有我什麼都沒弄清楚。"
程浩風將她抱得更緊一些,"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陰暗環境裡用毒水澆灌,結出的是毒果。過程決定了結果!"她怒聲反駁。
程浩風扳過她身子,看着沉鬱而憤懣的胡仙仙說,“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可以說程浩風所做之事全爲了自己,胡仙仙輕輕顫抖着不再說話了,既然他明確說葉冠英能逢凶化吉,只能任由葉冠英面臨冤死的結果了。
程浩風離開後,泥蛋兒他們偶爾論起軍中之事,胡仙仙也冷漠表示這些事都和她無關。
胡嬸去世之後,她沒顯得多沮喪難過,忙着重新粉刷房屋,張羅着泥蛋兒婚事。
她說父母之死,那是喜喪,也沒有什麼遺憾,也沒有被病痛折磨太久,或許胡大倉真在黃泉路上等着胡嬸去團圓呢。
因是喜喪,胡仙仙說沒必要守那三年的孝期,儘早讓義弟完婚。
桑文秀是孤兒,泥蛋兒也是孤兒,但他是胡家養子,由這個姐姐來做主辦婚事,也算合乎規矩。
十幾天後,胡家小院裡喜氣洋洋,胡仙仙辦完喪宴辦喜宴,要看着身邊親戚朋友他們一個一個都有着落,才覺得安心。
他們新婚三天之後,胡仙仙又去找到胡海忠,讓他在清明節祭祖的時候,把胡家族長之位讓給泥蛋兒。
自己不知將來是如何,哥哥也難再有生育,讓泥蛋兒成親也算是讓胡家能有後。
泥蛋兒當族長也比胡海忠能更好守護胡氏家族,擡高他地位,還讓家鄉陵州有名正言順的鄉勇統帥。萬一有災劫,泥蛋兒可比胡海忠之流靠譜,甚至比陵州知府有擔當。
胡仙仙又將蒐羅來的靈藥都給三叔公,和三叔公的子女,讓他們更加健康高壽,盼着三叔公在長壽的同時還有兒孫照顧晚年。
在她忙這些的時候,胡勇剛歸京之後被連番審查。
因他是胡守備收養的孩子,承襲祖蔭入軍中,要講明原來的家庭關係如何,又怎麼被收養的,和所做過的各種事。
不僅是打過的仗要記清,是所有相關信息都記錄,事無鉅細一一交待。
後來去了廊州營中,又審了一遍,大有把祖宗十八代的成員關係和人生每一件小事都記錄的架勢。
在廊州營中審完之後,胡勇剛見這事鬧得軍中人心惶惶,非常不滿也不敢多說什麼。
忍氣吞聲,讓人憋屈,一日得了空閒,胡勇剛和幾個同僚去一家酒樓喝酒散心。
都是相熟的知心朋友,說了一些發泄情緒的心裡話,都喝得半醉之時,聽得隔壁房間有人調笑。
這營地不遠處的小鎮也沒有什麼高檔酒樓,雅間隔音效果很差,那些聲音傳過來讓人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粗啞的聲音說:"你不嫌春嬈沒那麼嫩了?抱着不撒手。"
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說:"嫩的只是圖個新鮮,要有女人味兒嘛,還是得要美少婦!哈哈……"
又有更猥瑣放蕩的一陣陣浪笑爆發,擾得胡勇剛他們心亂。
“吃個酒還不得清淨,隔壁是哪兒來的兔崽子?我去攆他們滾!”父母面前不曾盡孝,流血流汗拼來個將軍位置,還被審來審去,和朋友聚聚也受打擾,胡勇剛真是氣不從一處來。
一個同袍戰友怕他急怒之下惹事,讓他且坐,自己去叫老闆來趕走隔壁的人。
他和店老闆客氣地敲門到了隔壁,纔看到那些胡鬧的人是前來審查的兵部署員。
又看到一個豔麗女人,那是曲春嬈!他曾見過葉冠英,也見過曲春嬈,登時怒火升騰。
曲春嬈坐於一個矮胖男人的腿上,衣裙都被扯開半邊,眼波蘊媚而臉色緋紅,正嬌喘嬉笑。
他緊攥拳頭壓下怒火,回了聚會雅間,向同僚說了情況,又嘆息道:“可惜葉冠英也算條漢子,讓一個青樓女子敗壞了名聲,曲春嬈真是楊花改不了水性……”
胡勇剛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衝出屋子,其他人攔也攔不住,轉瞬之後,他一腳踹開隔壁雅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