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農家 079 出山
裡外摸索了半晌,竹枝也沒找着銀票。那個黑衣男子出去了也不見人影,竹枝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不禁犯起愁來。錢是英雄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如今她這情形,莫說是回去下河村,就是回去青陽城也不成的。
說起來真是可惜了青陽城裡頭剛買的鋪子和租的房子,早知道就不這麼急着買鋪子了。如今倒好,眼瞧是回不去了。她“死”了還好,一切麻煩自然煙消雲散,可如果活着回去了青陽城,就那麼大點兒地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碰上胡來俊。那可是青陽的地頭蛇,碰上了他能不告訴大綱?大綱知道了不就是馮家知道了?
想起大綱,竹枝就恨得牙癢癢。這男人,真是不曉得如何形容得好。說他對自己好吧?他也護了自己好幾回,因爲自己分了家,又被攆出了馮家,說起來也算是對自己不錯了。說他對自己不好吧?就爲着孫氏一句話,寧願打暈了自己也要弄回馮家去,這不是都明擺着麼?哪裡有那麼巧的事情,前一晚才把自己弄回馮家,次日那個臭道士就上了門。
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礙了孫氏的眼,她這是往死裡折騰人啊!不把竹枝給折騰沒了就不好受。瞧那臭道士裝得仙氣飄渺的模樣,請他出演一場只怕要費不少銀錢吧?
竹枝想着忽然樂呵了起來。孫氏從自己身上沒弄出錢來,到時拿什麼打發那個道士呢?急哄哄的就把自己給擡進山林子丟了,那麼多人眼皮下頭,孫氏可是急得蹦蹦跳,想必就是沒找着機會從自己身上摸銀子吧?
可惜看不到孫氏那張臉,最好因爲銀錢跟那個臭道士當場掀桌子,再鬧得四里八鄉都曉得。叫她名聲臭大街去!
雖然好轉了些,但是竹枝還是覺得睏乏,又睡了一會兒,聞着食物的香味醒來,也覺得手腳有了些氣力,自己下得牀了。
黑衣男子端着碗進來,見她下了牀,便楞了一下,騰出一隻手來扶她,動作流暢自然。
竹枝心裡又覺得那股熟悉感上來了。不由問道:“你到底是誰啊?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你啊,可怎麼覺得應該在哪兒見過你一樣?”
他手一頓,若無其事地縮回去端住了碗。冷着臉道:“沒見過,不認識,你快點兒把東西吃了,也好早點兒離開。”說着便將碗朝牀頭一放,轉身盯着竹枝。
竹枝有些尷尬。指了指門口道:“那個啥,你能先出去不?我內急。”
黑衣人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了紅暈,低着頭什麼也沒說便走了出去。竹枝一邊解決了內急,一邊紅着臉好笑。這男人還害羞,可想到自己在房裡解手,外頭也能聽到聲響。也覺得羞慚,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完了她掀開門簾一看,外頭是一間差不多的原木房子。地上鋪着一層草葉子,上頭丟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想來是那個黑衣人夜來歇息的地方,可是沒見黑衣人。
再出去,擡頭便見一個小小的平地。中間燒着一堆火,那個黑衣人正坐在火邊發呆。英俊的臉上襯着火焰,閃閃發光,竹枝站在門邊看得有些癡了。
感覺到被注視,黑衣人回頭一看,見竹枝站在門邊,不由沉了臉走過來不悅道:“剛好了點兒,你又跑出來吹風,是怕死不了還是怎麼?也沒說小心着些……”沒說完卻住了口,提了竹枝的胳膊,半扶半推地把她扶進了裡屋。
竹枝聽着心裡一甜,也不知這甜意從何而來,竟帶了幾分撒嬌地說道:“哪兒有我的衣裳?都沒瞧見嘛。”說完自己都鄙視自己,裝什麼嫩賣什麼萌?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呢!可是瞧見黑衣人紅紅的耳根,又有些竊喜,忍不住又問:“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我總不能喂、喂地叫你吧?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了,你卻不告訴我你的,這可有些不公平!”
黑衣人有些粗魯地將她推坐在牀上,隨手拿被子給她蓋了,扭頭去看端來的飯食,並不理會她。
可竹枝這會兒不知着了什麼魔,自說自話不停:“你是不是沒有名字啊?要不我給你起個吧?叫石頭怎麼樣?冷冰冰的也不說話,真跟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又臭又硬的那是茅坑裡的石頭好不?黑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說道:“隨便!快些吃了東西睡罷,莫要又弄病了。”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臉又紅了。
這男人真是容易害羞!竹枝笑嘻嘻地接了碗,忽然想起來銀票的事情,忙問道:“我之前的衣服在哪兒?”
黑衣人不說話,轉身出去拿了竹枝原本的衣裳進來,那幾張銀票赫然放在上頭。竹枝接了過來一看,數目都對,再瞧黑衣人,便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忙說了聲:“謝謝!”
他沒說什麼,轉身欲走,竹枝忽然叫住了他道:“你總是笑也不笑一下,冷冰冰,可人真是好,是個謙謙君子,不如我就叫你冷謙吧?”
黑衣人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剋制了一下說:“隨便!”轉身便出去了。
竹枝攆着叫了聲:“冷大哥!”瞧見他身形晃了一下,竟覺得十分開心,開懷大笑起來。
將養了幾日,竹枝也好得透了。那黑衣人行蹤神秘,可每日該吃飯的時候總會帶了食物回來,或是剛打的山雞野兔,或是買來的其他食物,有次還是熱騰騰的包子。問他這是哪裡,說是青牛山深處,也不曉得他是從哪裡帶了熱食來的。大約這就是傳說中日行千里的武林高手吧?
竹枝也沒多打聽,人家顯然是有“身份”的人,不是說知道的越多死地越快麼?竹枝自認爲都是死過兩遭的人了,暫時還沒有死第三次的想法。
不過叫他冷大哥,他雖沒有答應,也沒有表示拒絕,倒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這天晚上離開前,冷謙便對竹枝說:“你也呆了好幾天了,明天我要走,便帶你出去吧。你想想要去哪裡,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他說完便走了,倒叫竹枝苦思了半宿。
下河村、上河村自然不能回去,青陽城、青河鎮也是回去不得,該往哪裡去呢?不過沒關係,反正有銀子傍身,天下之大自然去哪兒也沒問題。前世礙於經濟窘迫,竹枝除了家鄉就是後頭打工的城市,哪裡也沒有去過,既然能到處跑,竟是哪裡都想去看看。江南水鄉的旖旎;大漠邊關的豪邁;西域風情,海邊壯闊,京城繁華……一時竟然下不了決心。
等第二天冷謙來的時候,她也沒打定主意,整個人也沒甚精神,有些懨懨地對冷謙說:“冷大哥,我實在想不好要去哪裡。不如你幫我挑個地方吧?”
冷謙也沒問爲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牌來給她,嘴裡說道:“那行,正好我要往京城去辦點事兒,你要是不嫌棄,就跟我一道吧。”
竹枝口中稱是,接過那木牌一看,原來就是傳說中的“路引”,正面書“路引”二字,背後是幾行小字,上書“羅氏竹枝,兩湖行省博蘭府青陽縣下河村良民,青陽縣衙戶房”。(作者胡謅,請勿科考)拿在手裡瞧了幾遍,曉得這便是傳說中的古代“身份證”“通關證”“介紹信”,見上頭有個小孔,忙找條繩兒穿了貼身帶着,又謝過冷謙。
末了還是有些疑惑,這冷謙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把自己出身弄得一清二楚,還弄來這“路引”。要知道沒有這個玩意兒,別說上京城下江南,就是離家超過幾十里地,讓人撞見都可以直接抓了丟進大牢裡頭去。忍不住就問了一句:“這個是真的吧?”說不定古代就有辦假證的,可要是叫人看出來,抓進去坐大牢可不值。
冷謙沒好氣地答了句:“是真的!”就將竹枝攆了出去,自己換衣裳。
等他換了衣裳出來,竹枝就是一愣。他換了身土黃色的上衣,黑色褲子,本事尋常人的打扮,可臉上不知道抹了什麼,竟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哪裡還有原先的俊朗?
竹枝忍不住就湊攏了細看,嘴裡嘖嘖稱奇。她離得太近,冷謙都能感覺到她口鼻的熱氣撲在臉上,雖然隔了一層易容的東西不至於臉發紅,可心還是不由地砰砰亂跳起來。忙一把推開她,領頭往前走了。
直到快步走了好一會兒,心裡才平靜些,回頭一瞧,竹枝正跟在後頭一路小跑,嘴裡還抱怨着:“知道你腿長,能走慢點兒嗎?我都快累死了。照這樣,沒走出青牛山我就先死在裡頭了!”
冷謙抿了抿嘴,沒說什麼,腳下步子還是放得慢了些。兩人埋頭趕路,冷謙一言不發,竹枝倒是還有心情嘰嘰喳喳,見着好看的花草忍不住就要湊上去聞一聞,看一看,再評論幾句。等走到樹林子稀些的地方,天色已經暗了。
出了林子,又是個小村落,口音卻跟下河村那邊兒大不一樣。竹枝曉得這是已經穿過了青牛山到了別的地界兒,不過具體是哪兒她也不曉得,趕緊閉了嘴跟在冷謙後頭進了村。
尋了戶人家敲開門,冷謙自稱叫羅大,帶了妹子趕路錯過了宿頭,便在這家投宿一夜,次日起來給了人家十個銅錢充作投宿錢,人家樂滋滋地收了,還送了他們幾個自家做的雜糧饅頭。兩人吃了又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