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曛都懶得在聽賀蘭雪的話,正要走,卻又聽賀蘭雪在身後冷笑道:“妾入府之前,曾聽人說,王爺曾親自前往南疆向木王爺求娶木郡主,如今看來,此事應該不假。”
都等不及賀蘭雪再出聲,阿曛拔腿就跑。真是不能再聽下去了,要瘋掉的。
阿曛進了玉瀾堂的門也不管琳琅和阿珍等人愕然的表情,衝進寢室,將牀前帷幔一放,仰躺在牀上,愣愣盯着帳頂看。
這算什麼呀,鳳漓有了木槿,爲何還要來招惹她?嫌她日子過得還不夠悽慘麼?
擱以前,怕是又要將鳳漓送她的那些東西通通丟進火堆裡去。但那些小玩意兒都留在了聽雪樓裡,玉瀾堂中唯有一枚鸚哥綠的鳳尾釵是鳳漓親自送到手裡的。
想到這裡,阿曛跳下牀,到梳妝匣子裡翻到了那枚鳳尾釵,握在手裡,想扔得遠遠的,又想到那日黃昏下,那人巴巴着將這鳳尾釵送到自己手裡,眼淚便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琳琅和阿珍問了跟着阿曛去琉璃水榭的梅見和月櫻,知道了木槿中毒之事,也知道了王爺對阿曛的態度,看到如今阿曛翻了鳳尾釵出來,望着鳳尾釵巴巴的落淚,就知道阿曛此時正是傷心的。
正想着如何規勸,卻見阿曛抹了把淚,回到了牀上,仰躺着,將那枚鳳尾釵放手裡仔細翻看着。
便不好打擾,只是熄滅了堂中的燈,只留下兩盞燭燈。
阿曛望着那鳳尾釵,想着一些與鳳漓的過往,只覺得心沉入了谷底,耳邊卻又似乎隱隱傳來琴音,忽遠忽近,忽明忽暗的,細聽竟是瑤臺月。彈琴的人,不是鳳漓還會是誰?瑤臺月難度之高,她練了那麼多年琴,都不敢碰及,這世上能彈此曲的,怕除了天和先生,也就鳳漓了。
琴音自然是來自西苑的景春堂。這琴音倒是飄得夠遠啊!煩不煩!
阿曛雙手捂住耳朵,懶得再聽。
但沒用,那琴音就像是長了腿一樣,透過指縫還是鑽入了她的耳中。
阿曛煩悶,扯了許多棉花塞進耳朵裡,關了玉瀾堂裡所有的門窗,但發現依舊是徒勞,煩躁的得恨不得跑到景春堂去砸了鳳漓手中的琴。
一切不想聽琴所作出的努力都是徒勞之後,阿曛只得認了命,躺在牀上睜着眼等天亮。卻不想還是緩緩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這一夜,阿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是一朵黑色的牡丹花兒,有一個人日日以血澆灌她成長。
那個人說他是她的父王。他的宮殿裡的人,都喊她七公主。
她只知道自己是朵黑牡丹花。
她有六個姐姐,都很美,但沒有一個比她更美。
迷濛中她似乎蹲在一個水牢裡,那水牢深不見底,她只能雙手攀着牢門掉在水中。
那牢門的鎖特製,無論她怎麼施法也打不開門。
在她心如死灰的時候,牢門打開,關着她的水牢外,她的六姐姐玉娿笑顏如花看着她,“七妹妹,這水牢的滋味可還好受?”
“我入水牢原來是拜六姐姐所賜。”她冷笑,“這鎖牢門的鎖不是魔界之物,不知六姐姐如何得來?”
玉娿笑着捂嘴道:“自然是託了關係弄來的,不然拿什麼招待我的好妹妹。”
玉娿想要嫁給魔君離觴,離觴心繫於她,玉娿便將一腔仇恨發在了她的身上,只尋思着如何將她弄死更加具有客觀性而已。
她心裡是清楚的,卻不想讓玉娿看到自己潦倒而死的模樣,那原本想死的心,竟被激出了鬥志,微笑着望向玉娿,“怕是要讓六姐姐失望了,妹妹我在這裡呆着好得很,怎麼也會等到離觴魔君來解救我。”
玉娿臉色一沉,“你做夢!”
話音剛落,一鞭襲來,正打在她的臉上,頓時臉上感到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卻已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她添了添手中鮮血,冷笑着看向玉娿,“姐姐生氣的樣子真是醜,難怪魔君不要你。”
卻見牢裡突然濃煙滾滾,嗆得玉娿猛的咳嗽起來,又聽到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快救火!”
便聽外面噪雜吵鬧,人來人往都是救火的聲響。
牢中煙霧更濃,刺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忍不住直流下來。
卻聽玉娿一陣陰森森的猛笑,“真是天助於我,此時竟起了天火,七妹妹,你就等着在這水牢中燒死吧,誰都救不得你了。要想打開這鎖,除非此時有仙人來,可惜你了!”
說完,玉娿已轉身離去。
她窩在牢裡,真的以爲就這麼死了,卻在迷濛中,看見一道火紅色的人影進來,見到窩在水牢中的她,瞧了瞧水牢門上懸着的鎖,不說二話,竟拿了手中的劍,取了自身的半顆心,祭向那鎖。
牢門的鎖很快吸收了那人的半顆血淋淋的心,這才裂開一條縫,她總算是能夠從籠中爬了出來。
整整七日的牢獄之災,她雙腿已廢,行動不得,那人抱了她在懷裡,走出監牢,這個時候纔有光照過來,照在那人的臉上,她想看清那剖了半顆心來解救她的人,卻這麼也沒有看清……
她記得六姐姐玉娿,記得她自己是七公主,卻怎麼也記不起將她從水牢中救出的這個人。
阿曛一直糾纏在這樣的一個夢境中。
景春堂裡。
瑤臺月已經撫了無數遍,牀上的人總算是沉沉睡了過去。
鳳漓這才起身,走到牀前,仔細查看了一眼熟睡的木槿,見她氣色比剛剛中毒時好了許多,這才安心離開。
到寢室外面的廳堂裡坐下,才接過紫萱遞過來的茶,飲了一口,吩咐道:“今夜好好守着郡主,若郡主中途醒來,即刻讓鉤吻去找我。”
“是。”紫萱頷首。
“過了今夜,郡主魂魄安穩了之後,可能會沉睡一段時日,你仔細着一些,別出什麼差錯,將紫蘇也喊來一併伺候。”
“好的。”
鳳漓將手中茶盞擱在几上,又道:“琉璃水榭那邊情況如何?”
紫萱道:“臘月剛剛過來了,正想直接向爺稟報情況呢。”
“讓她進來回話。”
很快臘月便在紫萱的引領下進來,見到鳳漓,忙跪了回話,“王爺,按王爺的吩咐,府中所有有疑問之人,都已審查一遍了,如今除了咱們這邊的人,其餘府中人分了好幾股勢力,一股是宮中魏皇貴妃娘娘這些年安插在府中的,一股是趙貴妃的人,還有一小股子人,是賀蘭側妃的,奴婢已和素月商量着分開將這股人拘起來了,如何處理,等王爺的示下。”
“下毒的人是誰的人?”
“奴婢等審了好幾圈,才審出那下毒婢女是趙貴妃的人。”
鳳漓聽到這裡,冷笑道:“很好,她想勾起本王內院爭鬥,本王總有一日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臘月跪在面前,又冷冷道:“所有這些人,全部杖斃。將這些人的屍體扔回他們主子那裡去。既有心讓他們來送死,就讓他們主子也看看,這些人是如何的下場。想在楚王府安插人,只當平日裡本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這羣人便這般的放肆了。”
臘月聽到這裡,打了個寒顫,“王爺,會不會太殘忍了一些?”
“放心,你且告訴這羣人,讓他們將這筆賬記在本王頭上,當了厲鬼也記得來找本王算賬。”
臘月遲疑了片刻,又道:“王爺,這些人裡,有四個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其中兩個是魏皇貴妃的人,另外一個是趙貴妃的人,還有一個是賀蘭側妃的人,也一併處理了麼?”
鳳漓凝了凝神,“那四個丫鬟裡,可有琳琅和阿珍?”
“沒有,是那四個陪嫁的小丫鬟。”
“那就一併處理了。王妃那邊缺人手,讓十二月中的人頂上。”
“是。”臘月領了旨,忙去處理這些各派勢力安插在楚王府中的人了。
待臘月離開,紫萱道:“這一道令下去,王府裡一夜不知死到少人了,王爺這手上的血,又多了。”
鳳漓冷笑道:“若不借此機會肅清楚王府裡這些人,這後院裡如何得安寧?孤又怎麼安心將王妃和郡主留在王府?”
說畢,鳳漓起身,往玉瀾堂走去。
這一夜楚王府腥風血雨不得安寧,琳琅和阿珍都沒有閤眼,守在阿曛的牀頭,見到冷着臉進來的鳳漓,兩人先是一愣,旋即向鳳漓行了禮,便立於一側等鳳漓的指示。
“你們去備些熱水。”鳳漓道。
“好的。”琳琅和阿珍忙去淨室裡備水。
待水備好,鳳漓徑自進去洗漱一番,換了一身就寢穿的衣裳,從淨室裡出來時,見琳琅和阿珍兩個不知所措望着自己,淡淡道:“你們起歇着,有事再喊你們。”
“是。”琳琅忙拉了阿珍,兩個掩上房門走開。
鳳漓這才走到牀邊,凝眸看了看牀上熟睡的人,側身在阿曛身邊躺下,將那因身子冷而蜷縮成一團的人,抱在懷裡。
剛剛在琉璃水榭,自己那般緊張木槿,小丫頭估計又吃木槿的醋了,還不知道這醋要吃多久。不由得捏了捏那酣睡的人的臉,小丫頭的心太冷,不知道木槿這事激一激,她會不會從此認清她自己的心?可還在心心念念想着前世,想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