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冬青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這事兒,他似乎只與小高氏說過。
“二祖爺爺,這事兒我與我媳婦說過,當初學堂要佔地的時候,還是她去與元娘說的呢。”安冬青老老實實地答道。
二祖爺爺剛要叫人再去把小高氏叫來,一直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的張氏卻站了出來。
她心裡着急,安冬青和元孃的事情是她捕風捉影,若是族老們深究下去,保不齊又要像上次那樣吃耳刮子了。
所以,在佔地這件事情上,她必須要勝過元娘,這樣兩廂抵過,興許族老們就不會追究她造謠之罪了。
其實,張氏原本也沒有多想要那塊地,之前大海求而不得,她再去安冬青家求情,不過就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罷了,成了最好,不成他們還可以選在別的地方起房子。
可是,聽了安冬青和小高氏的話,她就覺得那地本來就該是他們的,是被元娘硬生生搶走的,所以她說什麼也要搶回來,想得到那塊地的欲|望就越發的強烈。
“二祖爺爺,我不同意把冬青媳婦喚回來!他們夫妻肯定是一個鼻孔出氣兒的,說不準早都套好了詞兒,她說的話怎麼當得了準?”張氏還有些懼意,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二祖爺爺還沒說話,安廣榮就先哼了一聲,“冬青媳婦說話算不得準?你是不是還想說,冬青娘也是在扯謊,他們母子也是串通好的!”
這話張氏可不敢說,高氏在村裡一向低調,和她往來的人不多,但是高氏這人做事、說話從來都十分嚴謹,且她教育孩子十分嚴格,村裡人誰不知道。
當年安冬青調皮,在外面和人打了架。安冬青的爹還沒咋樣,高氏就火了,把安冬青吊起來打,還告訴安冬青。以後若是還敢做錯事,就直接打死。
這樣的外柔內剛的高氏,會和兒子通氣兒扯謊嗎?就算會,只怕也沒人會懷疑吧。
張氏連連擺手,“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她有些換亂了。
安廣榮倒也沒有爲難她,問安冬青,“除了你媳婦,還有旁人知道嗎?當初咱們商量蓋學堂的時候。你咋不說元娘已經和你打過招呼了?”
這個時候安冬青倒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道,“元孃家遭了不少事兒,多少雙眼睛看着她們呢。”瞟了瞟張氏,“她們娘倆日子過得稍好一點兒就有人惦記着。若是知道了她們要起房子,說不準弄出什麼幺兒子來。所以我尋思着,莫不如先把這事兒瞞下來,等她們真把房子蓋起來了,旁人就是有了別的心思,也做不出啥壞事兒了。”
安冬青說的句句在理,族老們紛紛點頭。
張氏卻透過安冬青的話發現了新問題。“她們不是說欠了那許多的銀子嗎?現下怎地說她們的日子過得好了?到底是你在騙人還是元娘在騙人?莫不是真如我娘說的那般,元娘爲了不養爹孃,便謊說自己欠了銀子吧!”
所有的事情都纏繞在一起,只要揪出一個頭來,就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帶出來,現下就是這樣的情況。
覃初柳也有些頭痛。她原也沒想瞞多久,只想等着房子蓋好了,任由崔氏他們鬧去,她只關起門來不理就好了,可是現下。好似不得不提前把事情說明白了。
“我們確實沒欠錢,卻也不是爲了不養姥姥、姥爺”,覃初柳站了出來,小小身子挺的筆直,不卑不亢,“欠銀子的事兒是我說的,欠據也是我寫的,跟我娘沒有關係。”
先把所有的責任攬下來,在所有族老變臉之前,覃初柳繼續說道,“我姥姥姥爺對我家啥樣大家也都知道,我這樣做,也不過就是想我和我娘不餓肚子罷了。”
說到此處,覃初柳紅了眼眶,她想到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家裡吃的都是野菜餅子,能吃的糧只有一缸底兒,她饞肉饞的恨不得連地上的螞蟻都吃了。
那樣的日子,她可不想再過了。
“我們孤兒寡母的,就是手裡有錢又能有多少?家裡沒地,吃口飯都要花錢,房子也破的不行,有時候我躺在炕上睡覺,都害怕半夜房子塌了,把我和我娘埋在下面……”硬過之後,覃初柳開始軟和下來,一個孩子強忍着眼淚說起這些,着實令人動容,已經有族老撇過頭抹眼淚了。
“膽戰心驚的日子我過夠了,想起爹臨走的時候教我的一個賺錢的法子,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找到了永盛酒樓,沒想到還真成了,家裡的日子這才漸漸好了起來。”這話半真半假,卻也說的通,若是有人問她是什麼法子,她只肖說這法子只有覃家人才能知道就成了。
張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日子過好了你不想着你姥姥姥爺,你們就是不孝順!”
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覃初柳可不敢接。
“我們怎麼不孝順了?難道把自己所有的錢都交上去,自己在家裡挨凍捱餓才叫孝順?”覃初柳反脣相譏,“我們也不是那不通事理的,現下姥爺分了家,若是你們每個月都給姥姥姥爺孝敬銀子,我們自然也不能不給的。你們給一個錢,我們也給一個錢,若是你們出一兩銀子,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湊夠一兩!”
這下張氏沒話了,分家之後莫說是孝敬銀子,他們可還賴在家裡白吃白喝呢,再讓覃初柳說下去,指不定她就要倒搭銀子了。
“你莫裝可憐,咱們做人做事都是講道理的,咱就說那地的事兒,明明就是我們先說的,你們從中間橫插了一槓子,現下連個可信的證人都沒有,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張氏趕緊結束孝敬銀子的話題,左右已經知道元娘有錢了,事情捅出去,崔氏和安貴早晚得找上門,她只需躲在人堆兒裡看熱鬧就好了。
小高氏一下子變成了不可信的人,安冬青有些不服氣,“我媳婦絕不會騙人!”
“你說不會就不會?你媳婦和元娘關係最是要好,就是你不交待她,她指定也會爲元娘說話!”現在她想起元娘和小高氏關係好了,污衊元孃的時候她倒是忘的乾淨。
老實巴交的安冬青爲難了,接下來他該怎麼說?
“覃姑娘家要在荒地上起房子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這時候,沈致遠略有些忐忑的聲音從外堂傳了進來。
這件事說好不叫外人知道的,其他人都被清走了,沈致遠不請自來,還在外面偷聽,作爲安家村的教書先生,他不忐忑臉紅纔怪!
幸好族老們都是通情理的,並沒有責備他,還把他叫了進來,給他讓出了座位。
沈致遠哪裡肯坐,只規規矩矩地站在安冬青身邊。
“早前,冬青大哥讓嫂子去覃姑娘家裡說學堂佔地的事兒的時候,不巧正被我聽到,所以……”
所以,安冬青說的是真的,那塊地是他早就承諾了要劃給元孃家的。
說完了,沈致遠到沒有先前的不好意思了。
只他身邊的安冬青紅了臉,他和小高氏說這番話的時候可是晚上啊,說完之後,他們好像還幹了些別的,只不知沈致遠聽去了沒有……
張氏也有些不自然,沈致遠的話,讓她想到了她自己偷聽的事來。
所有人裡,只有覃初柳最鎮定,就算是她心裡已經笑抽,面上還要裝作十分冷靜,“表舅母說的你不信,沈先生說的你總信了吧!既然已經證明那地是我們先說的,你還是莫要胡攪蠻纏了。“
張氏無以辯駁,沈致遠可是村裡的教書先生,就是族老們都要禮遇的人,她哪裡敢懷疑,登時就沒了脾氣,只垂頭站在那裡。
事情弄明白了,二祖爺爺一拍桌子,“張氏,上次的事情你還不長記性,看來上次是罰的輕了。”
張氏心知不妙,趕忙跪下,磕頭求饒,“是我的不對,是我的不對,求二祖爺爺饒了我這回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二祖爺爺冷哼一聲,“你認錯倒是快!我們這些老傢伙說話不好使,那就讓大海好好管教你吧。”
就這麼輕易地饒過張氏了,覃初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二祖爺爺。
二祖爺爺挑了挑眼皮,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又對張氏說了一句,“對老人要孝順,那孝順銀子,該有的也不能少了……”
灰頭土臉的張氏心裡不服氣,卻也不敢反駁。
覃初柳卻心裡一動,對着二祖爺爺狡黠一笑,這個老頭兒,還真是有心機啊,她真是自嘆不如。
“二祖爺爺,既然我家有那麼點兒餘錢的事兒也說開了,說不準一會兒我姥姥姥爺就要找到我家要孝順錢,不若這樣,各位族老給我們當個見證,我們就把要給我姥姥姥爺的孝順錢也說定了吧。”二祖爺爺提醒的可不就是這事兒。
安貴和崔氏早都猜到那欠據是假的了,只是她們一直不鬆口,他們纔沒有辦法,現下事情由她嘴裡說出來了,崔氏他們還能善罷甘休。
既如此,那就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有二祖爺爺鎮着,那崔氏和安貴也不能太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