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猶自不知自己一不小心徹底得罪了谷良,還在那裡竊笑。
永盛酒樓的生意好似不若上次來時火爆了,覃初柳進到大堂,小夥計笑着迎上來,“覃姑娘,我們掌櫃就在樓上,我給您引路。”
覃初柳點頭,和這個小夥計也算熟悉了,往樓上走的時候便閒聊起來。
“今日好像生意不大好啊?”覃初柳狀似無意地問道。
小夥計嘖嘖兩聲,“姑娘您眼睛可真利,這都能看出來。”
覃初柳無語,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好吧,哪裡是她眼睛利。
“這不遼河郡起了戰事嗎,雖然沒打到咱這來,可是來往的商隊可少了不老少,就是咱們鎮上的大戶,沒事也決計是不出門的,咱這生意還能好得了。”小夥計說的興起,又道,“咱們永盛的生意還算不錯的了,你沒瞧鎮上其他幾家酒樓,一天也見不着幾個人兒呦。”
正說着,二樓的雅間到了,小夥計識趣地退了下去,還不等覃初柳敲門,門就打開了,高壯站在門內朝覃初柳做了個“請”的手勢。
覃初柳進到雅間,鄭掌櫃正在看帳,見覃初柳來了只點了點頭,然後又低下了頭。
覃初柳不好打擾,只兀自坐在一把圈椅上,谷良學着高壯的樣子,站到了她身後。
他這個樣子,還真是讓她不大適應。
過了有兩刻鐘,鄭掌櫃才放下手中的賬本,眉頭卻深深地蹙了起來。
“柳柳啊,咱們永盛的生意可不大好啊。”鄭掌櫃哀嘆道。
覃初柳心裡一暖,鄭掌櫃說的是“咱們永盛”!
“鄭掌櫃莫惶急,等遼河郡那邊安定了,咱們的生意自然就好了。”覃初柳安慰道。
鄭掌櫃卻搖了搖頭,“這戰事啥時候停誰也不知道!唉,不說這些了。來,柳柳,看看咱們這個月的賬目。”
覃初柳坐到鄭掌櫃身邊,接過鄭掌櫃遞過來的賬本。細細地看了起來,越來她越心驚。
不是說永盛的生意不好嗎,不好還能賺那麼多銀子,這要是好的時候,得賺多少銀子啊。
輕輕合上賬本,覃初柳不可置信地問鄭掌櫃,“生意不好的時候,永盛一個月也能盈利四百多兩?”
她的話加上過於驚訝的表情成功地取悅了鄭掌櫃,鄭掌櫃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鄭掌櫃才道。“往常生意好的時候,盈利是現下的十倍的時候也是有的。”
覃初柳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現下的十倍,那是四千兩,她能從中間抽三成利。那就是一千多兩!
她好像一不小心佔了人家的便宜……
鄭掌櫃似是看出了覃初柳的心思,拍了拍覃初柳的肩膀,“柳柳莫多想,我說的是最好的時候,那也是因爲柳柳的酸菜和地環鹹菜纔能有這樣的成績啊。”
原來,永盛酒樓盈利最多的月份,正是推出酸菜宴的月份。說起來,也有覃初柳的功勞。
這樣想着,覃初柳的心裡倒也舒服些了。
“柳柳,等下咱們先用飯,用過飯後在給你算銀子。”說完,就讓高壯去張羅午飯。
飯菜上桌。鄭掌櫃忙忙給覃初柳解釋,“酸菜剩的不多,柳柳也不是外人,我就不讓下頭去做了。”
覃初柳想笑,在鄭掌櫃看來。這酸菜是難得的美味,所以算計的特別仔細。想想也是,一桌酸菜宴就要二十兩銀子呢,仔細些也是應該。
“鄭掌櫃還跟我客氣,您給永盛省銀子,不就是給我省銀子。”覃初柳調侃道。
鄭掌櫃見覃初柳當真不在意,便也不與她客套,指着桌上的幾道菜給她介紹起來,而覃初柳的目光卻被瓷盤中的雕花蘿蔔吸引了。
她伸手把雕花蘿蔔拿了起來,在手裡把玩,鄭掌櫃見覃初柳看着雕花蘿蔔發呆,只以爲她對這雕花好奇,便解釋道,“咱們永盛新來了個師傅,做菜的手藝不是最好,但是這雕工絕對一絕。我想着一般的菜品配上這些,總也養眼,柳柳覺得如何?”
覃初柳仿似沒聽到鄭掌櫃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問道,“鄭掌櫃,咱們酒樓裡存儲的蘿蔔可還多?”
“柳柳想要做什麼?”鄭掌櫃登時便來了精神。
“我突然想到一個方子,興許可以試試,只是需要用到蘿蔔。”覃初柳解釋道。
“這有什麼難的?你只管說你要多少蘿蔔,我自給你張羅,保證明日就給你送過去。”
覃初柳搖了搖頭,“不用送到我家,用過飯我就把方子寫下來,做起來不多難,咱們永盛的師傅定然能做出來。”
“這樣再好不過”,鄭掌櫃頜首,這樣也省得麻煩了。
心裡想着事兒,覃初柳這一頓飯吃的也不香,匆匆扒拉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鄭掌櫃又何嘗不是這樣,見覃初柳撂了筷子他也趕緊放下筷子,讓夥計撤了飯菜,又鋪了紙筆。
覃初柳垂頭思索了下,便開始動筆寫了起來。
她的字較之前有了些進步,至少不必讓看得人費盡心思去猜了。
寫到一半兒的時候,覃初柳頹然地放下了筆,身子倒在圈椅的靠背上。
“怎麼了,柳柳?”鄭掌櫃關切地問道。
“少一種佐料,我擔心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覃初柳語氣晏晏。
還是辣椒!沒有辣椒,好多東西她都做不了。
她想要做酸辣蘿蔔條,需要調製甜辣醬,做甜辣醬又怎麼少得了辣椒。
“什麼佐料?你只管說,別的我不敢保證,凡是這世間有的佐料,沒有我們永盛沒有的!”鄭掌櫃拍着胸脯保證。
覃初柳不知道該如何向鄭掌櫃解釋,思忖了半晌,才重新坐直身子,另拿了張紙,在紙上細細地畫着。
她一邊畫還一邊與鄭掌櫃解釋,“這佐料是一種植物的果實。那植物不多高,果實大多前尖後粗,就這樣”,指給鄭掌櫃看。“也有些是其他形狀的,如燈籠形。它們青時可用來做菜,等到變成紅色,則可曬乾磨成粉,是上佳的提辛味的佐料。”
覃初柳把畫完的紙交給鄭掌櫃,“不知道鄭掌櫃可見過?”
鄭掌櫃搖了搖頭,他做酒樓生意這麼久,什麼佐料沒見過,卻還真沒見過紙上這種。
“你怎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東西?”鄭掌櫃狐疑地問道。
果然要面對這個問題,覃初柳早先不說辣椒的事兒就是不知道如何解釋。幸好,她剛剛已經想好了答案。
“自然是祖輩傳下來的!我覃家之所以有這麼多獨門秘製的方子,全賴祖上四處遊歷,結合多地民俗風味,經過改良之後才得來的。”覃初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釋道。
有個撿來的爹就是好。往上幾輩都可以任意編,左右旁人也不知道,覃初柳暗自想到。
鄭掌櫃不疑有他。
“興許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它叫什麼?”鄭掌櫃問道。
“叫辣椒!”
“辣椒……”鄭掌櫃喃喃,把手裡的紙細心地摺好,收進袖袋裡,“這辣椒比花椒、胡椒還能提辛味?”
覃初柳頜首,“味道略有不同。不過,我的方子,用辣椒味道最好”,嘆了口氣,覃初柳無奈道,“實在沒有也沒有辦法。只能拿其他提辛味的佐料代替了,只不知效果如何。”
說完,她開始繼續寫剛纔寫了一半的方子,而鄭掌櫃則開始沉思起來。
百里氏不僅有陸上商隊,還有海上商隊。若是讓南來北往的商隊尋這辣椒,興許就能找到呢。
寫好酸辣蘿蔔條的製作方法,交給鄭掌櫃,“可以請大師傅少做一些,嚐嚐味道,若是不行,那也沒辦法了。”
鄭掌櫃鄭重接過,小心折好,“柳柳放心,等這菜做好了,我親自送過去給你品嚐。”
這酸辣蘿蔔條說起來做法簡單,但是要曬蘿蔔乾,還要發酵辣醬,着實不是一兩天能做完的,覃初柳也不着急,便點了點頭。
又與鄭掌櫃說了會兒話,覃初柳惦記着去瞧瞧蕭白,便要離開。
鄭掌櫃讓高壯去取了銀子,一百六十多兩銀子,放在布袋裡着實不少。
“柳柳,這麼些銀子不好放置,不若你去錢莊換成銀票。這次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應該直接換成銀票給你纔是。”鄭掌櫃有些抱歉地說道。
覃初柳倒是不以爲意,左右又不用她親手拿銀子,不過若是鄭掌櫃能直接給她銀票那就更好了,“那就有勞鄭掌櫃了。”
又寒暄了幾句,覃初柳便帶着谷良離開了永盛酒樓。
“掌櫃的,覃小姐身後那人不知是誰,功夫不弱,您看,要不要提醒一下……”腳步聲漸行漸遠,高壯湊到鄭掌櫃耳邊道。
鄭掌櫃“哦”了一聲,“比你功夫還好?”
當年高壯落魄,空有一身武藝,便動了歪心思,想着要打劫發家。他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打劫的人,便是鄭掌櫃,鄭掌櫃見他功夫不錯,與護衛打架的時候也不下狠手,知道他其實是個良善的,便承諾跟着他就能有好日子過。
高壯被鄭掌櫃說動,就跟了鄭掌櫃,這麼些年鄭掌櫃外出也沒少經歷事兒,也多虧有高壯在身邊才能逢凶化吉。
所以,在鄭掌櫃看來,這世上比高壯功夫高的人不多。
高壯羞慚起來,“我決計不是那人對手。”
鄭掌櫃想了下,“我過些日子去安家村,再找機會與她說吧。”
覃初柳帶着谷良往東昇米糧的方向走,一路上依然有不少難民,覃初柳猜想應該是粥施完了,這些人又回到了他們之前待的地方。
眼見就要到東昇米糧店了,這時有一道怯怯懦懦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小姐……”
覃初柳下意識回身去瞧,不是剛剛那扶着病母的女孩兒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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