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鴇子爲什麼不讓她贖身?”只要銀子給的多,贖身有何不可?
覃初柳十分不解,覺得內裡另有蹊蹺。
谷良心中暗惱,都怪自己嘴快,也不知道這些事情主子是怎麼打算的。
若是主子不想讓覃初柳知道,他這樣貿貿然的說了,指定要受罰。
“自然是爲了讓採香院的生意更紅火!”谷良隨便扯了個謊,言歸正傳,“柳柳,你說那趙長鬆的娘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爲了養外室才做下這等惡事的,該是什麼模樣?”
該是什麼模樣?
覃初柳嗤笑,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算是殺人放火了,還能亂棍打死不成!頂多也就是斥責幾句,不疼不癢的罰罰跪完事兒了。
她猜的不錯,趙家太太知道兒子在外面做的荒唐事氣的直翻白眼兒,卻也沒捨得打自己兒子一下。
而此時趙長鬆還躺在炕上,一邊一個小妾小意伺候着。
因爲趙家太太事先打點過,鞭笞三十下差役也沒有用全力,所以他傷的並不多重。
只是這個時候趙家太太還在氣頭上,他也只能躺在炕上懨懨的裝可憐。
“爹,我和妹妹來看您了。”趙長鬆正眯着眼享受兩個妾室的按揉,忽聽門外傳來趙蘭怯怯的聲音。
舒展的眉頭立時便皺了起來,略擡起上身,對外面吼道,“看什麼看,你爹還沒死呢!跟你娘一樣是喪門星,滾出去!”
外面先是傳來抽泣聲,然後便是悉悉索索的一陣動作,便再沒了聲音。
趙蘭領着趙蓮走了,趙長鬆重新趴下,嘴裡念念叨叨,“兩個賠錢貨,早晚把你們賣了!”
鄔姨娘聽到趙長鬆的喃喃。眼珠子軲轆轉了幾圈兒,俯身湊近趙長鬆柔聲細語道,“賣出去多可惜,我孃家舅舅不是還有個兒子沒娶媳婦。我看啊,讓蘭蘭嫁過去正好!”
趙長鬆剛要點頭,另外一個姨娘撇嘴嗤笑道,“你孃家舅舅還沒娶媳婦的兒子是個傻子這事兒誰不知道,你打算的倒是好!”
兩個姨娘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起來,趙長鬆卻渾不在意,好似在看戲似的喜滋滋地看着兩個妾室吵得面紅耳赤。
窗沿下面,趙蓮緊緊地握着趙蘭的手,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樣,“姐姐。爹會同意把你嫁給那個傻子嗎?我不想讓你嫁給傻子,我想娘……”
說着,便嚶嚶哭起來。
趙蘭也鼻子發酸,但是她告訴自己不能哭,這個時候。她不光要顧好自己,還要照顧妹妹。
她牽着趙蓮回了自己的房間,沾溼了帕子給趙蓮擦臉,然後才柔聲說道,“娘很快就回來了,姐姐也不會嫁給傻子的,只要你不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終於哄好了趙蓮,看着她不安地睡過去,趙蘭找了身衣裳換了,便出了門。
早前她出門還要跟着大人一塊兒,後來兩個姨娘去鎮上都不願帶着她了,她便自己悄悄的去。生怕被她娘發現了。
可是現下,她可以明目張膽的去了。因爲,沒有人管她去了哪裡……
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個小院兒門前,趙蘭定定地看了許久,始終沒有擡手推開那道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明明所有人都告訴她蕭白不在了,但是她總是覺得他們說的不對,蕭白還好好的活着。
只爲了這麼個想法,她堅持隔一段時間就來看蕭嬸子一次,爲的,就是能重新見到蕭白。
現下家裡是那樣的情況,她要自己和妹妹都好好的,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來了吧。
這樣想着,眼淚從眼眶中滾滾落下。
她哭到不能自已,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蹲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可是遇到了難事?”突然,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趙蘭立時停止了哭泣,她以爲自己聽錯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他!
轉身去看,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筆直立在那裡,天氣明明很熱,他卻身披一件大大的披風,大大的兜帽扣在腦袋上,加上他又是背光,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是趙蘭心裡十分肯定,是他,是他,他真的回來了!
臉上猶掛着一串串淚珠,眼角眉梢卻帶了笑意,“你回來了,就什麼難事都沒有了!”她輕輕地說道。
你回來了,就什麼難事都沒有了!
男人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長嘆一聲,慢慢地走到她身前,伸出一隻手來。
趙蘭呆怔怔地看着那隻不甚厚實卻已經十分寬大的手掌,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不幾日,覃初柳就聽到了一個十分意外的消息,二妮兒被放出來了。
原因竟然是趙長鬆主動去到縣衙,俯首認罪,直說之前夜半入室偷盜都是他的主意,是他以女兒婚事相挾逼得二妮兒擔責。
因爲趙長鬆主動投案,再加上趙家流水似的使錢,最後縣老爺免了他的流刑,判了杖三十,關押一年。
可憐趙長鬆鞭笞三十留下的傷剛剛好了,又被打了三十大板,雖然也沒有用全力,卻也損耗不小,一進到大牢裡就病了。
“這趙長鬆莫不是瘋了,怎地會突然去認罪了?”梅婆子疑惑地問道。
屋裡的人把目光都投向谷良,這些消息就是他帶回來的。
只覃初柳,目光落在小河身上。
小河被她看的不自在,擰眉道,“你不信我?我說了不會插手便不會插手!這些天我一直在家哪裡也沒去過,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她想岔了,這事兒確實不像是小河做的。一來他沒有那樣的本事可以讓趙長鬆自己認罪,二來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根本沒離開過安家村,怎麼可能有所動作。
“據說是因爲鬧鬼!”谷良適時地說道。
說到鬧鬼,他還齜牙咧嘴做了個鬼臉,可惜沒人害怕。
他悻悻地繼續說道,“說是趙長鬆半夜見了鬼,那鬼只告訴他,若是他不說實話就收了他的命。”
性命和牢獄之苦比起來,自然是前者更重要。
想出這辦法的人倒也聰明,知道捏趙長鬆的七寸,像他那樣自小很少受苦的大少爺,自然最是惜命的。
梅婆子嘴裡唸了句“阿彌陀佛”,神神叨叨地說道,“那哪裡是鬧鬼,那分明是神靈顯靈了。他做了錯事連神靈都看不過去了,他就是遭再多的罪也是活該!”
真的是神靈顯靈嗎?覃初柳不信。
這世上比趙長鬆更加十惡不赦的人多了去了,怎地就偏偏他看到了神靈?
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她腦海裡首先想到的就是趙蘭,從小就有心機的小姑娘,長大雖然不若小時候那般陰沉,卻也有些小心思。
若說是她想出這樣的辦法那倒也說得過去。
覃初柳心裡有些佩服趙蘭了。
身在其外,看透一些事情,出謀劃策很容易。
但是身在其中還能保持清醒,做出正確的判斷那就很難了。
“二姐現下咋樣了?”小河開口問谷良。
“杖三十之後雖說看過大夫,但是大牢裡條件有限,她恢復的很不好。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有了不少腐肉,想要痊癒只怕很難。”這些都是谷良從給二妮兒看診的大夫那裡打聽來的。
“只要命保住了比什麼都強。”元娘見小河憂心,趕緊勸解。
小河點點頭,“我知道,能活下來已經很好了!”
“她就這麼回了趙家,趙家太太能願意?”覃初柳說到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本來事情好好的,現下兒子突然遭了難,兒媳婦回來還能得了好?”
是這麼個道理,大家都向谷良看去,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谷良撓了撓腦袋,“趙家太太倒是沒爲難二妮兒,除了最初幾日替趙長鬆奔走,之後就一直在家照看孩子,現下趙家掌家的是趙蘭。”
趙蘭,掌了趙家!
“她纔多大,就能掌家了?趙家太太也放心!”覃初柳驚訝地道。
元娘幾個都奇怪地看着她,元娘更是沒好氣地說道,“你還說人家掌家時歲數小,你九歲就開始在家做主你咋沒說小呢!”
覃初柳心說那能一樣嗎,她內裡住着的可是個大人。不過這話她不能說,也便只得垂頭訥訥不語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已經戌時末了,覃初柳有些睏倦,簡單洗漱過後就睡下了。
這邊她剛剛躺下,就聽自己的房門被輕輕敲響,然後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了進來,“柳柳,開門,是我!”
是賀拔瑾瑜!
覃初柳馬上精神起來,出溜一下從炕上爬起來,穿好衣裳來開門。
門打開,覃初柳讓開身子,賀拔瑾瑜去不進來。
“柳柳,我能進去?”賀拔瑾瑜問道。
覃初柳咬牙切齒,這人還真是小心眼兒,早前說不讓他三更半夜私自跑進她的房間,他記得倒是清楚。
她明明都給他看門了,他還不進,真真是得寸進尺!
覃初柳圓眼一瞪,賀拔瑾瑜墨眉微挑,嘴角一勾,大步走了進來。
覃初柳趕緊關上門,壓低聲音問賀拔瑾瑜,“你來幹什麼?遼河郡不忙了?”
賀拔瑾瑜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喝下,這才道,“你不想知道那簪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