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尾家族造反得到好處的卻是王舉儒,這說明不是王舉儒的外交手腕出現問題,而是鬆尾家族對大夏不滿,早有預謀。
綏平帝特意挑在除夕獎賞王舉儒等人,實則是在昭告天下,他不滿鬆尾家族公然挑釁天朝威嚴。王舉儒在正大光明殿接受封賞,良田、布帛、金銀無數。
另,念在他多年背井離鄉,在外邦爲大夏發光發熱,又封爲世襲的一等昭祿伯。
王舉儒聽完聖旨,嘴角樂歪了,綏平帝以爲他沒有後人,聖旨中對爵位繼承放得很寬,只要是他的血脈後代都可以繼承爵位,是降等的爵位,卻也能傳好幾代了。
與此同時,金穗在皇后殿中也接了封賞的聖旨,姚長雍封爲鴻臚寺大行至禮丞,封蔭妻,金穗授了正五品的誥命。
外命婦紛紛恭賀,言語和眼神毫不遮掩的全是同情。
金穗無奈,她作爲商人婦封爲誥命想不惹人眼紅都不行。
慕容王妃輕聲附耳道:“她們是嫉妒你,莫理她們的眼神,受了恭喜便是。”
金穗抿脣微笑:“我聽王妃的。”選擇性地忽略掉夫人們的嫉妒,這就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語落,大殿中載歌載舞,一片歌舞昇平的盛世景象。
伯京的官老爺們無論怎麼罵慕容王府無能,沒能保住東瀛貢品,官夫人們怎麼嫌棄海軍男人沒出息,連累她們一兩年沒法子買到東瀛的珍珠,但是該享受的時候,這些人哪裡還記得起水師除夕夜在冰冷的海上吹冷風,吃口熱飯都是奢侈。
錦屏去了一趟姚太后的宮殿,取了暖手爐過來,夫人們一陣打趣。金穗生受了大家對姚太后關愛小輩的讚譽。含笑接暖爐,捂在懷裡,伯京的天氣比揚州冷多了。這個手爐沒有姚長雍給她的暖和:“怎麼樣?”
“四奶奶,說是被藏在冷宮裡。具體是哪個宮,尚在搜查。”錦屏小心地睨着周圍動靜,如閒話般跟金穗說道。
金穗點了點頭,面上笑吟吟的:“倒是會藏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能想到那位沒將她弄出宮,反倒藏在離陛下最近的地方呢?錦屏。告訴他們,不必搜查了,將消息傳給陛下。”
錦屏應諾,金穗手中茶盞不穩。她突然起身躲開打翻的茶水。
慕容王妃看歌舞的目光轉回來,關心地問:“可溼了衣裳?”
金穗訕訕地笑道:“第一回在宮裡過年,我太緊張了。衣裳未溼,倒是這條帕子溼了,我着急忙慌的。今兒的只帶了一條帕子來,錦屏,你去問掌宮嬤嬤要一條來。打攪大家興致,我自罰一杯。”
錦屏便退了下去。
夫人們見不是大事,沒熱鬧可瞧。又扭回頭各自說話。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
宴至半酣,天空放起璀璨的煙花,金穗的目光頻頻望向外面。
慕容王妃笑道:“這宮裡的煙花是最好看的,我帶你去看。”
姚太后聞言便寵溺地笑道:“這宮裡好玩好看的多着,改日長雍媳婦你進宮來,哀家讓人帶你四處轉轉。”
金穗微微垂眼,姚太后這麼高興,想來是皇帝故意瞞着她傅池春亡故的消息。
她當做沒看見姚太后眼中的炫耀和得意,福禮笑道:“謝太后娘娘厚愛。”
“年輕人愛稀奇,倒是讓太后娘娘看笑話了。”慕容王妃言罷,帶着金穗出了大殿。
沿着抄手遊廊走至拐角處,慕容王妃問:“長雍媳婦,你怕不怕?”
“有王妃在,我怕什麼?”金穗雙手攥緊,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活了兩世,第一次這麼緊張。
慕容王妃握住金穗汗溼的手,慈祥道:“辛苦你了。一會子鬧起來怕是刀劍無眼,你在宮宴上出現過便可,我先讓人帶帶你藏起來,事後便是追究,也沒你什麼事。”
金穗一聽,慕容王妃是要揹負起所有的責任,她有些感動,忙道:“王妃怕我有個好歹,我也怕王妃身處險境。若是我躲起來,雖然能在陛下面前有千百個天衣無縫的理由,可難免引人懷疑,陛下怪罪我不要緊,我卻不想連累王妃。何況,我多少有些身手,不敢說保護王妃,自保卻是可以的。”
事到如今,不必再藏拙。
慕容王妃未料金穗臨陣如此倔強,她正要再勸,天空突然炸開一道比尋常煙花更尖利的聲音,“江山萬代”四個明黃色的字驟然出現在黑色的夜空中,打眼的是,“山”字附近有個不起眼的紫色亮點。
“他們要動手了!”慕容王妃心驚。
她的聲音剛落,前面大殿裡傳來兩聲槍響,恐怕皇后的宮殿已經被包圍,金穗錯失了離開的時機。
比她們預料的動手時間要早一些。
金穗心一緊,和慕容王妃快步回到大殿上,大殿上依舊歌舞昇平,兩人還未回座,異變陡升,門外衝進來一羣御林軍,嚇得一衆嬌養的官夫人和千金小姐們尖叫,躲閃不及。
大家茫然地面面相覷,紛紛問:“發生了什麼事?”
姚太后一拍雕百鳥朝凰紫檀桌案,怒容滿面:“大膽!你們竟敢放肆,這是當朝皇后的宮殿,豈是你們能進來的?寇銘,還不快出去,否則,哀家讓皇帝治你們的罪!”
領頭的御林軍首領寇銘假惺惺地恭敬道:“姚太后且莫發怒,綏平帝荒/淫無道,執政期間毫無建樹,只圖自己享樂,卻不知百姓疾苦,當初連太妃都敢奸/淫,簡直喪盡天倫,更遑論顧及百姓死活了!這種人怎麼堪當皇帝?”
姚太后有瞬間的迷茫和呆滯,而後明白過來,勃然大怒:“你們……你們要造反?!”
寇銘冷笑:“太后果真如貴夫人們傳聞的那般,蠢死了!反應這麼慢。”
姚太后登時面紅耳赤,看向縮在桌子角落的各家夫人們,原看着她的人紛紛偏頭,不敢與她對視。姚太后面容憤怒到扭曲。一雙杏眼能噴出火來,原來大家真是這麼看待她的!不過現在不是與她們算賬的時候。
接着,寇銘一揮手。客氣地再次拱手:“各位娘娘們和夫人們請吧,只要大家按照末將的指示來。末將不會傷害大家的。”
御林軍整齊劃一地亮出火槍,關閉除正殿門之外的所有宮門,惹來女人們的哭聲一片。
寇銘冷哼,朝天放了聲空槍,大殿正中的琉璃瓦應聲而落,恰恰落在伏在地上的舞姬頭上,砸得那舞姬慘叫一聲。然後便是長久的寂靜。
金穗心臟一抖,悄悄瞥了眼寇銘,寇銘的側臉冷峻無情,眼眸微眯。嘴角掛着殘忍的冷笑,瞥也不瞥那舞姬一眼。
衆人抖抖索索地魚貫而出,姚太后渾身癱軟地最後出來,扶着她的宮女突然趁人不注意跑開,只是還未跑到三步遠。便被寇銘的手下一刀捅死了。宮女捂着腹部,因爲疼痛不自覺地痙攣,在地上翻來滾去地慘嚎,嚎得大家的心撥涼撥涼的。
寇明懶懶地道:“我說了,要按我的指示來。真是不知好歹!”
驚呆的女人們驀然齊刷刷垂首。鴉雀無聲。
寇銘是攝政王妃的侄子,在御林軍裡任職達十年之久,與皇帝的禁衛軍分庭抗禮。真正造反的人,必是攝政王無疑。
大家被關在葉皇貴妃的宮殿裡,金穗敏銳地察覺,姚太后在進入這所大殿時渾身緊繃,目光畏縮地四處打量,皇后輕輕一碰她,她嚇得“啊”了一聲絆倒在地。
皇后擔憂地喚道:“母后——”
姚太后看清是皇后的臉,長長舒口氣,伸出手由着皇后扶起來,似失去所有的力氣,想起剛纔那名貼身宮女的慘死,她臉色變得煞白,驚恐地看向寇銘。
寇銘眼底劃過一道嗜血的紅光:“姚太后的記性可真好,沒錯,這是昔日葉皇貴妃的宮殿……”
頓了頓,他掃視一圈衆女驚疑不定的臉色,又道:“葉皇貴妃是末將表妹,比皇后更溫婉賢淑,具備母儀天下的風範,論起掌管六宮的經驗,皇后娘娘,你可是公認地不如她啊!”
皇后的臉紅了白,白了黑,變來變去,瞪着眼不說話。
寇銘接着聲音一厲:“可是皇后娘娘,你搶了皇貴妃的後位不算,居然聯合姚太后和綏平帝爲着莫須有的罪名鴆殺葉皇貴妃!”
皇后驀地睜大眼,夫人們震驚,姚太后不是說葉皇貴妃抱恙麼?怎麼會死了?一個皇貴妃不明不白地死了,還隱喪不發,便是綏平帝是皇帝,也說不過去。
姚太后氣鼓鼓的,正要說什麼,被楊公公按住手,強自隱忍。
金穗微微蹙眉,和慕容王妃對視一眼,她們都不知道葉皇貴妃的死訊,這皇宮終究是皇帝的皇宮,恐怕攝政王提前發動宮變,與葉皇貴妃的死有很大關係,葉皇貴妃的父親是燕州太守。
寇銘喋喋不休地爲着葉皇貴妃的死怒罵姚太后一家子。金穗倒不關心這些沒相干的事,她的心緊緊縮成一團亂麻,不知前殿怎麼樣了,宮裡危機四伏,王舉儒本就在宮裡,按照慕容王爺的安排,黃老爹早該進宮了,此時應是和王老五的三個兒子王欣三兄弟在一起。
她額頭一顆一顆地冒冷汗,內心不住祈禱。
正在此時,天空烏雲大作,雪子簌簌落在宮殿的琉璃瓦上,一聲又一聲,砸在人焦慮不安的心上,不知人間疾苦的煙花依舊在絢爛地燃燒生命,把最美好最璀璨的一面放在世人面前,豔麗的光彩遮住了隱藏在黑暗裡的罪惡。
寇銘越說越氣憤,用火槍戳姚太后,姚太后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無助地躲避尖利的火槍頭。皇后擋在姚太后面前,淚流滿面,不住口地哀求。楊公公和幾個宮女太監被寇銘命人反綁住,無法顧及姚太后。
葉皇貴妃的宮殿越發顯得陰森森的。
寇銘橫眉怒目,數落完姚太后的各種愚蠢愚昧和罪該萬死,義正言辭地說道:“姚太后,民間有句話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姚太后貴爲太后卻罔顧人的性命。活在世上是浪費百姓上交的米糧,不如末將替太后娘娘解決了姚太后這個蛀蟲!”
姚太后驚恐地瞪大眼,嘴巴張的大大的。開開合合,卻沒有發聲。皇后跪地求饒。被御林軍無情拉開。
寇銘擦了擦火槍口,扣動扳機,如暗夜修羅般直直盯着姚太后,在千鈞一髮之際,被綁住的楊公公突然大叫:“寇統領手下留情!您看殿外有人!”
這一聲如一滴水掉進滾熱的油鍋,頓時炸開了鍋。殿內緊繃的氣氛一鬆,大家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緩緩吐出。腦袋不由自主地隨着楊公公的話望向殿外。
“哼,死太監,我一槍崩了你,看你敢耍花招!整個內宮都在我御林軍的掌控下。”寇銘厲喝。槍口指向楊公公。
楊公公冷汗淋漓,兩股戰戰:“奴才沒騙您,殿外真有人!”
寇銘眯起眼,踢了如死狗般的姚太后一腳:“就讓姚太后多喘兩口氣。你,去瞧瞧。若是這死太監說謊,你給我一槍崩了他!”
士兵應諾,打開殿門,少頃,匆匆回來。朗聲皺眉道:“寇統領,殿外有十名禁衛軍押着一名孕婦來了。”
寇銘勾起一邊嘴角,命人大開殿門,果見十名禁衛軍用刀架着一名孕婦姍姍而來。
楊公公鬆口氣,姚太后一下子癱倒在地。
金穗微擡眼,如她所想,那名孕婦果真是傅柳梢,傅柳梢挺着六個月的肚子,因着冬日衣裳厚,看起來倒有七八個月大。
禁衛軍道出真相:傅柳梢懷的是叛逆攝政王幼子嵇延興的孩子,葉皇貴妃私自將傅柳梢窩藏起來,惹得綏平帝大怒,加上葉皇貴妃掌管六宮時加害皇家子嗣,綏平帝便賜了毒婦葉皇貴妃毒酒。
葉皇貴妃死得蹊蹺,有一半夫人們已是信了,譁然一片,原來傅柳梢的孩子不是姚長雍的。
寇銘知其就裡,不敢輕舉妄動,嵇延興不知蹤跡,很可能已經死了,偏偏又不像是姚家人所爲,因爲姚家一直在查找任管事的下落,若是傅柳梢有個好歹,攝政王一定不會放過他寇銘的。
現在,禁衛軍用嵇延興留在世上的唯一子嗣要挾寇銘不許傷害姚太后,但雙方無法互換人質,明顯禁衛軍是吃虧的。
寇銘商談無果,又不敢冒險,雙方對峙起來。
半刻鐘後,前殿突然傳來刀劍碰撞和火槍開火的聲響,殿內衆人不由地屏住呼吸,這些夫人們的男人可都在前殿呢。
又過了煎熬的半個時辰,殿外突然傳來氣勢凜凜的腳步聲。
寇銘看了眼那十名挾持傅柳梢的禁衛軍,微微皺眉,沒有滿面喜色地去開門,而是高喊:“殿外是誰?”
回答他的是撞門,門外的人在用圓木撞擊大殿門!
金穗再次和慕容王妃對視,兩人眼中都有喜色,這次宮變,綏平帝獲勝!金穗激動地喜極而泣,深深垂着頭,任由淚水滑過臉頰。
內宮殿門不比城門,五次撞擊後,殿門轟然倒塌,更多持火槍的禁衛軍衝進來,迅速團團圍住寇銘的御林軍。
寇銘面色一白,命御林軍將女人們抓起來,眸底醞釀起瘋狂的情緒:“看你們誰敢動老子!老子手上全是誥命夫人,全是朝廷命官他娘、他婆娘!還有皇帝的老孃!走,給我衝出去!”
寇銘一把拖起姚太后,禁衛軍讓開一條道,禁衛軍首領淡定地站出來:“寇銘,你瞧瞧他們是誰?”
他讓開身形,寇銘的眼睛瞬間睜大,他的家人全部被綁成糉子串在繩子上,跪在鵝毛大雪裡哭喊他的名字,求他救他們。
他的兒女,他的父母叔伯,他的祖父母,一個不少。
他們不是被攝政王連夜送走了麼?
禁衛軍統領安撫地看眼姚太后和皇后,而後對寇銘道:“寇銘,你們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可惜,你的家人,還有攝政王府的女人們沒有人進宮參加宮宴,這麼明顯的漏洞,想讓陛下看不出來都難。”
寇銘臉色灰敗。哪裡是不想讓皇帝看出破綻,而是他們自以爲勝券在握,誰都不會料到攝政王會在除夕宮宴上發動宮變。便是綏平帝看出馬腳,整個皇宮已經在攝政王的掌握中。那又能怎麼樣呢?
寇銘朝天大喊一聲:“成王敗寇,我們已犯下株連九族的謀逆罪,便是投降,陛下也不會饒了我們的家人,橫豎是個死,還不如殺出去,殺一個算一個。殺兩個算一雙!”
禁衛軍統領一驚,寇銘率先放出兩槍,打死兩人,搶在禁衛軍統領前面悲壯地大喊:“天道何存啊?!竟讓這等無恥之徒坐上君主之位。綏平帝,終有一日世人會揭穿你醜陋的真面目!”
場面瞬間失控,寇銘的隊伍裡有十幾人持火槍,火槍憤怒地無厘頭四處掃射,還有扛着大刀的人跟砍大白菜似的亂砍。死的有那些貴夫人,也有衝進來搏鬥的禁衛軍,血腥的味道在焦灼的空氣裡蔓延,蔓延至整個大殿,鮮紅的血水滲透出去。染紅了一大片白色的雪地。
禁衛軍首領的招安呼喊完全成了無用功,殺紅眼的人是不會停手聽他說什麼的。
金穗和兩個丫鬟護着慕容王妃躲在銅鼎後面,這個位置可以躲避子彈。她隨手撿了把沾血的刀,看見御林軍服飾的人衝過來便揮刀抵擋。
慕容王妃萬萬料不到寇銘會如此大膽,不管不顧地殺起人來,想上前幫金穗的忙,卻發現腿是軟的。
金穗砍翻三四個人之後,蹲下來微微喘氣,她懷裡有一把精緻的手槍,是楚王府最新研製出來的,楚回塗送了三把,一把給姚長雍,一把給慕容霆,第三把給了她。楚回塗用這三把手槍換了與姚長雍共同出海的機會。
可她不敢用手槍,萬一事後追究起來,整個姚家都得玩完。所以,她只能撿起前世和這世所學的搏擊術,把那些想要殺她的人當做練習時的木樁子砍。
砍到第六個人,禁衛軍已然取勝,金穗手上黏黏膩膩的都是血。
慕容王妃摟住呆滯的金穗,眼裡噙着的淚水終於滑落:“長雍媳婦,我們勝了!我們勝了!”
錦屏激動地半抱住金穗,哭得稀里嘩啦:“四奶奶,贏了!”
金穗嘴角緩緩勾起,軟倒在慕容王妃的懷裡。
……
離混亂的除夕夜過去五天了,伯京風聲鶴唳,到處是禁衛軍在抓捕反賊,御林軍被強行撤除。
金穗半靠在鴛鴦軟枕上吃橙子,錦屏在一旁切瓣,黃老爹和王舉儒緊張兮兮地圍在她身邊,她無奈又覺得暖心,那場災難終於平安度過,宮變的經過也陸陸續續由兩位老人家說給她聽。
造反的宮內侍衛是御林軍,宮外軍隊是燕州太守手下的兵將,攝政王包圍皇宮後,京畿大營反包圍拿下燕州軍。宮內被攝政王調走的禁衛軍突然出現,拿下御林軍。
皇帝痛斥攝政王狼子野心,在朝臣面前拿出攝政王勾結外虜的證人和證據,黃老爹和王欣三兄弟出面作證。
緊接着,又連夜在攝政王府和攝政王和陵寢裡抄檢出大量的古董,經鑑定是開國皇帝嵇開的陪葬品!
攝政王盜墓!挖老祖宗的墳!
一語驚起千層浪,王欣三兄弟的證詞佐證攝政王私賣開國皇帝的陪葬品,利用不義之財開辦禍害百姓的賭坊和私運阿芙蓉入境。
攝政王的罪行太過惡劣,尤其是挖開國皇帝的墳,堪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被賜千刀萬剮,他的兩個兒子貶爲庶民,流放三千里,幼子嵇延興成了通緝犯,一干女眷判終身監禁。
沒有人爲攝政王求情,因爲那場內宮的戰亂不少朝臣的妻子女兒老母被寇銘亂刀砍死,各大王府甚至要求讓攝政王和妻女以及寇銘的家人判凌遲之刑,卻還是被崇尚儒家思想的朝臣們據理力爭保了下來,寇銘株連九族,九族斬立決。
除此之外,寇銘一槍打穿了姚太后的脖子,姚太后僥倖保下一命,卻再也不能說話了,得知她親生父親傅池春死了,她也是面無表情,一滴淚都不曾流下。
王舉儒點評道:“攝政王以爲小小的東瀛會拖住陛下和王府的全部注意力,慕容王爺倒是好謀略,一面讓慕容世子打擊東瀛。一面收集攝政王的罪證,和陛下暗中策劃,雙管齊下。”
黃老爹嘆息一聲。說道:“最令人佩服的是太上皇,被攝政王以阿芙蓉控制三十多年。卻毫不避諱地站出來揭露攝政王的罪行。”
金穗遞給黃老爹和王舉儒一人一個橙子瓣,驚訝道:“太上皇出山了?”慕容王爺數次密信太上皇,如石沉大海,沒想到最後關頭他還是出山了。
王舉儒點頭道:“太上皇被雲遊的空靈大師收爲弟子,空靈大師讓他了卻紅塵,太上皇受空靈大師點化,這纔會出面指證。”
空靈大師不是去東方雲遊了麼?金穗以爲他去了東瀛呢:“空靈大師現在何方?”
王舉儒捋捋漂亮的長鬍子。眼中閃過笑意:“空靈大師言道,佛法普渡衆生,西方有變,他和太上皇去西洋傳教佛法。”
金穗咬了咬脣。有些懊惱,早知道空靈大師去西洋,她就會寫封信讓空靈大師帶去了。
她可是看出來了,姚長雍在哪裡,空靈大師就會去哪裡。
這次宮變史稱“綏平譁變”。因這一時期,先是有海嘯三災,皇帝禪位入空門,接着十年皇叔攝政,皇帝堪稱史上年歲最小的皇帝。野史上稱。綏平帝尚在襁褓便登基爲帝,還不會說話就和攝政王鬥智鬥勇。
……
元宵後,攝政王謀逆之事塵埃落定,綏平帝論功行賞,慕容王府立了頭等功,由於東瀛貢品船兩次被劫聚攏的陰雲終於消散。
金穗在宮變上的反應也被夫人們暗中相傳贊賞,一時在伯京貴女中颳起一道尚武之風,兒郎們娶的貴女越是彪悍越是有面子,教導武術的學院女先生們成爲炙手可熱的人物。
宮變之後,朝臣擰成一股繩,再次把目光放到東海上,東瀛鬆尾家族不耐打,幾次海戰後潰不成軍。鬆尾族長鬆尾一郎死也要死在王宮,負隅頑抗。慕容霆一把火燒了東瀛王宮,鬆尾族長火燒屁股出逃。新的東瀛王要建造王宮,請求大夏援助追擊鬆尾一郎,慕容霆和沈家世子欣然應允。
這時候西洋諸國也來插一腳。
西洋王室早受不了東瀛傾銷阿芙蓉,聽聞大夏天朝攻打東瀛,興沖沖漂洋過海開了戰船來,停泊在南海港和東海港。
整個朝廷聽完西洋黃毛綠眼人的慷慨陳詞,一個個目瞪口呆。
西洋小國是搞不清楚狀況啊,東瀛是大夏的從屬國,在大夏眼中,東瀛是自家孩子,打它是讓它長記性,西洋諸國來摻合一腳是怎麼回事?自家的孩子自己能打,別人想打,這是找架打來的吧?
而且,西洋諸國將戰船停在大夏港灣裡請求攻打東瀛,是想跟在大夏後面撿便宜呢,還是來示威呢?
關於東瀛向西洋傾銷阿芙蓉一案,綏平帝押後再審,等慕容霆和沈家世子先捉到鬆尾一郎再說。
停泊在港灣的船隻蠢蠢欲動,對東瀛的憤恨超過對大夏的畏懼,領頭首領不敢無功而返,佯裝回國,卻在中途轉而駛進東瀛海域,登岸攻打東瀛,燒了一大片罌粟地。
朝臣彈劾的摺子如雪片一般飛向綏平帝的案頭,綏平帝等着東瀛王上摺子求助,還未等來,朝臣捧着玉笏又奏道:“西洋諸國停泊大夏期間,向我沿海地區百姓暗中倒賣阿芙蓉,此等行徑天地不容,求陛下降旨給西洋愚民一個教訓!”
綏平帝的父皇因爲阿芙蓉醜聞不得不剃度出家,又不得不遠走海外,他對“阿芙蓉”三個字極爲敏感,聞言便屁股底下的龍椅長了針,怒而發檄文,討伐西洋諸國。
戰爭一打起來,雙方的摩擦不斷升級,西洋武器簡陋,又因阿芙蓉的緣故民衰國弱,高大的身體卻無法抵住火槍的磋磨。
慕容霆和沈家世子覆滅了漂洋過海的西洋戰船,又上折說西洋諸國如此藐視天朝國威,代表的是西洋諸國王室的態度。於是,水師休戰一個月後,再度出發,跨遠洋攻打諸國王室。
……
慕容霆出發前,姚長雍便回國了,先到伯京彙報失蹤真相:“……幸好有慕容王府的侍衛巫秀抓住浮木,救了臣下一命。後來在海上漂泊數日,遇一荒島,兩月後遇到去往馬六甲的船隻。聽聞海上打戰,便一直耽擱到現在纔有我朝船隻經過……”
綏平帝站在御花園開得最燦爛的牡丹花前。拍拍姚長雍的肩膀,感嘆道:“愛卿這一趟實則兇險,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聯相信,愛卿是有福之人。”
“臣謝陛下吉言。”姚長雍神態恭敬很多,皇帝以前都是戲稱他爲舅舅的。
姚長雍辭官回到錦官城時,已到秋天。金穗在姚府等了他又一個春秋。
她教姚老太太打了一套太極拳,如今姚老太太日日練,還專門請個琴師給她伴奏,身體硬朗許多。說話、走路都利索了。
姚大太太仍舊主持姚府中饋,罵完小丫鬟,扭頭就笑盈盈地讓嬤嬤給金穗燉補湯:“你們四奶奶忙得腳不沾地,不補身子,哪裡有體力罵那羣滑頭的老掌櫃?”
金穗翻着文件。張嘴吃掉姚長雍撥了白絲的橘瓣兒。
姚長雍的手指在她脣上停留摩挲,金穗拍手打掉他的手,翻個白眼:“金玉滿堂你不管,別的生意你也不管,倒來打攪我。”
姚長雍訕訕的。他轉了大半個地球,到頭來發現最喜歡的事有兩件,一件是雕玉,一件是和妻子廝混。自從幫助慕容霆把從西洋宮廷繳獲來的奇珍異寶藏在蓬萊島上,他就開始賦閒了,此時金穗已經完全上手姚家事務,他便拿起刻刀,做起他最喜歡的事。
這天才剛雕刻完,見金穗總不理他,他無聊,就想撥弄兩下引回她的注意力。
自從金穗及笄,他嚐到了真正的男女之歡,除了雕玉,恨不得拴在金穗褲腰帶上纔好。
姚長雍眼一眨,摸出一隻和田玉鐲,捉住妻子軟玉似的的腕子戴上,討好地道:“我就是去雕這個了,以後我雕的玉全是娘子的,只求你歡心,好不好?”
金穗心裡甜絲絲的,一面看信,一面看腕上的玉鐲,卻挑眉道:“你捨得?只我一人戴,豈不是浪費了你的天賦?”
姚長雍心喜,站起身,試着揉捏她的肩膀:“娘子養家辛苦,我爲夫的自該儘量爲娘子打理身邊事,讓娘子心無旁騖。”金穗看呆了鐲子,忘了拍開他的手。
“鐲子裡的觀音像,臉咋那麼熟呢?”越看越像她的臉。
姚長雍壓低頭,親她白皙的脖子,一手沿着腰線下滑:“觀音生萬相,這是專屬於你的觀音。穗孃兒,過兩日我請個金玉滿堂的畫師來,給咱倆畫張像,你高興麼?”
金穗嘴角翹起,喜不自禁,輕輕點頭,姚長雍思想這麼朝前,居然知道照相了。
姚長雍雙手握住她的飽滿,吻得她脖子不自禁地揚起:“穗孃兒,我好想你……”不等她回話,嘴巴堵住她的嘴,兩條舌糾纏在一起互相追逐。
金穗喘氣,一把被推在桌案上,案上的紙撒了一地,她氣悶,黃老爹來信說文華懷孕了,他和文太太要在兗州幫忙照看文華,順便教兩個新收的徒弟鑑定黃金。外公王舉儒來信催促她趕緊生個孩子繼承他的爵位。方纔來書房前,做了管事媽媽的錦屏也來回話請產假,青鳳一個大男人不害臊,竟然也請了產假回去陪錦屏。就連最晚成親的珍眉前幾日也笑眯眯地說懷孕了,還提前給孩子起名叫做紫薰。
金穗勾下姚長雍的脖子,吻住。身邊的人都在懷孕生孩子,要麼就是在催她生孩子,姚大太太天天燉補湯,她再不散散火,明早又該流鼻血了!
姚長雍望着妻子嫵媚而潮紅的臉,邪邪一笑,堅定不移地攻城略地。
這是一場持久戰。
……
姚長雍二十週歲生辰及弱冠禮,姚老太太拿了紅貼來:“長雍的字在取名字時便取好了,叫樸玉。”
言罷,又笑眯眯地看着金穗道:“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便是雕金琢玉。”
金穗有些茫然,姚長雍看着她可愛的模樣,脣角笑容如春日暖陽:“那年我毒發病愈,霆表哥來梁州,老太太便說,雕金琢玉。然後,你就嫁給了我。”
金穗恍然大悟,偷偷掐他一把,姚長雍輕輕抽氣:“穗孃兒輕點,我掩好了袖子你再掐!”
“……”金穗瞪眼。
偏偏有個孩子沒眼色撞上來,一把推開姚長雍,大叫:“嬸嬸,我媳婦呢?”
金穗差點吐血,腦袋再次發矇。鄭文婷尷尬地笑,拉開慕容淇,輕聲細語地哄。
慕容淇不服氣:“母妃明明說我媳婦住在嬸嬸肚子裡,嬸嬸,嬸嬸,你快讓她出來吧?”
鄭文婷皺眉,軟聲道歉:“弟妹莫急,你頭胎定是個兒子。”
金穗臉一白暈過去,姚長雍攔腰接住:“穗孃兒!快請大夫!”
金穗千辛萬苦爲姚長雍找到的顧曦鈞上前,丟個白眼給姚長雍:“我就是大夫,你還要請誰?”言罷,給金穗扶脈,卻是搖頭晃腦半晌,等姚長雍急得嘴上起個泡,他才道:“恭喜姚四爺,四奶奶是喜脈!”
姚長雍傻了。
鄭文婷悄悄告訴慕容淇:“淇哥兒,你媳婦住在你嬸嬸肚子裡,你一定要愛護她一輩子,曉得麼?”
她迎着風的眼微微眯起,世上最浪漫的愛是青梅竹馬。
(完)
ps:
終於完結了,就像跑完了馬拉松長跑一樣,累,但是又很輕鬆,這個文的訂閱一直不好,幾次想太監,又覺得對不起大家,對不起當初設定這個文的靈感,還有書中的人物,所以一路磕磕絆絆寫了下來。現在好了,所有人都有了結局,家長裡短的文可以想象,書中的人物將繼續家長裡短下去。着重補下楚回塗的結局,在曇花那一張就有暗示,爲了瞬間輝煌而綻放的黑夜生命。所以,楚小六會喜歡上無間道的生活,看他兩次出的任務就知道了。
好了,再次鞠躬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我覺得番外沒必要寫了,結局裡面大家已經很幸福了!親們,希望下本書還能看到你們陪伴的身影,麼麼噠!晚安,好像已經四號了,我還是趕緊發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