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便笑了,和韓潔聊了起來,韓潔十分健談,生活中的點滴小事都被她說得很有趣,並且自得其樂。
能吃能說,全憑一張嘴。金穗想到這裡,自己把自己逗樂了。
丫鬟們伺候得很周到,根本不需要金穗插手,金穗只說寄居在楚王府,其他的一概不知,她對楚王府也確實瞭解甚少,算是盡到了楚世子妃吩咐的待客之託。
約摸到申時初,酒席才慢慢散了,金穗送走最後一位小客人,在無人處伸個懶腰,和月嬋回到小院子裡,歇了半個時辰的覺,把一天的疲乏去了。曉煙聽到動靜進來伺候,金穗便問:“月嬋姐姐呢?”
“垂柳姐姐送了兩碟子點心過來,說是姑娘今日待客有功,世子妃娘娘特意賞的,月嬋姐姐正拉着垂柳姐姐說話呢。”
曉煙聲音清脆悅耳,跟黃鸝鳥似的。金穗聽了兩句,清醒地比平常快些,本就睡飽了,此時越發覺得身上的毛孔都受了這聲音的感染,身心說不出的舒坦。
金穗笑道:“曉煙,以後我起牀你來伺候,也不用做別的,跟我講講話,說說趣事兒。你這把子聲音比外面唱歌的鳥兒還好聽,一大早就能有個好心情。”
誰不喜歡誇獎?曉煙一直擔心上回鬧出亂子,金穗會不喜歡她,這些日子也不見金穗親熱,心中正惴惴不安,此時聽了金穗的認可,臉上的笑容比向日葵還燦爛,嘴巴咧開,露出兩顆沒長全的下門牙,笑道:“姑娘喜歡就好。就是要天天早晨唱歌我也願意的。”
金穗便笑了,月嬋進來道:“姑娘起來了。”
金穗細觀兩眼她的神色,見月嬋輕鬆自在,完全沒一點擔心的樣子,知曉楚世子妃沒真怪罪她,提得高高的心不由得放了下來。
楚王府的宴會金穗從來沒收到邀請參加。便真沒想到楚世子妃會來這一手託她待客,而楚世子那邊來的客人都是火柴廠的師傅們和他的合作伙伴,誰知道江夏王、襄陽王、漢王會臨時起意過來呢?恰好金穗又和楚回塗滿府裡亂竄,該着他們兩個倒黴。
今天這事兒有點懸,金穗暗道,幸好過兩天就走了。不用再過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
月嬋心情頗好,不等金穗問。主動提道:“姑娘,奴婢方纔跟垂柳打聽過,江夏王妃託江夏王爺送了一對綠嘴鸚鵡過來。世子妃娘娘就喜歡學舌的鸚鵡,那會子聽說六公子和姑娘遊園子,遍尋不着人,正要發怒呢。倆鸚鵡竟齊聲說‘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倒叫娘娘笑了一場,也就罷了。”
月嬋剛說完。曉煙就掐着嗓子學:“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一句話笑倒了月嬋和金穗。
月嬋道:“鸚鵡學人的舌,你倒越活越回去了,竟學鸚鵡的舌!”
曉煙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見兩人笑得開心,也不以爲意。
金穗捂嘴笑道:“倒虧了這對有靈性的鸚鵡,不然還不曉得娘娘怎麼惱呢。說起來這事兒還是我莽撞了,忘了六公子要出去陪客的。”
“趕巧罷了,姑娘莫自責了,好歹圓過去了。”月嬋開解。
金穗點點頭,轉而問道:“前頭院子裡,姚少爺傳了話進來麼?”
月嬋接過小丫鬟送來的幾支秋海棠花苞,插到杏色高肩的花瓶裡,回頭應道:“這個正要請姑娘的示下呢,奴婢拿不得主意。姚少爺說,姑娘要是不肯收,姚少爺直接從老太爺的分紅里扣除……卻不曉得是個什麼意思了。又說,馬車和船都準備好了,姑娘要是拿定了主意,姚少爺給捎回去。”
金穗呆了呆,見過搶人錢財的,還是頭一回見識搶着塞人錢財的。說什麼“姑娘拿定了主意”,後面緊跟着就是“姚少爺給捎回去”,她要是不要這些東西,姚長雍捎什麼?這是強硬地把東西塞給她,要得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金穗見月嬋似還有難言之隱,她索性問道:“姚少爺還說什麼了?”
“姚少爺還說,還說,要是姑娘這邊人手不夠,姚少爺就派丫鬟過來幫着收拾,眼看就要啓程了,好歹是他花了銀子買回來的,沒得便宜了……楚王府。”
金穗差點絕倒,這是大家公子說出來的話麼?
“月嬋姐姐,你去前院,見的是姚少爺,還是姚少爺身邊的丫鬟?”
最難堪的話都說完了,月嬋反而變得落落大方,笑道:“剛好六公子纏着姚少爺教拳腳功夫,奴婢見的是姚少爺。”
既然楚回塗也在,姚長雍會說出這種話也就不稀奇了。
金穗琢磨了會兒,決定還是跟黃老爹說一聲好,恰好曉煙要回一趟堂叔父家拜別,第二日纔會回來,就讓曉煙帶個話過去。
不知是爲這個事兒,還是因爲啓程之事,當晚金穗睡得不大踏實,一大早曉煙來回話:“姑娘,老太爺說沒大礙,等領了月例,直接從月例裡慢慢扣便得了,沒有白用姚少爺東西的道理,也沒有白丟了東西的道理。”
金穗便不再糾結了,讓丫鬟認真收拾,因之前大部分都是收拾過了的,打包起來一天的時間也儘夠了。姚長雍是不會再把東西帶走或變賣了,楚王府也看不上這點子東西,而黃老爹儉省慣了,即使在外面酒樓裡吃飯還要打包,別說這些值錢的東西了。
金穗對月嬋道:“月嬋姐姐,既然爺爺說以後拿咱們家的分紅來抵,你讓木蘭把東西一件件記清楚了,造個冊子,將來也好有個底。”
月嬋忙應了一聲:“姑娘想的很周到。”對金穗的看法也換了個樣子。
往先她還不是黃家丫鬟的時候,事事能做金穗的主,成了金穗的大丫鬟,管着金穗的一應大小事,因存了討好主子的心。更在乎主子對自己的看法,因此做事反而拘束了許多,遇到兩難的事情會下意識地問金穗,倒是沒料到金穗回回都能拿主意。
之前她對金穗的認識是能拿主意的人,如今則是有主見的主子。
這讓月嬋對金穗從心底存了一份敬意,不僅只當她作小女孩來看。
金穗便問曉煙:“曉煙。你昨兒回去,家裡叔父怎麼說的?”
“世子妃娘娘的決定,叔父能說什麼?只問奴婢以後方不方便寄銀子回來罷了。”曉煙提到叔父時神色很冷漠,只淡淡的。原本她有這一夜的假是府裡管事特意批的,並非她自己請的假,回去不過是走個過程。
金穗便不再問了。她還以爲曉煙對她堂叔父念着舊情呢,既然曉煙沒了牽掛。她就沒了拐賣兒童的心理障礙。
收拾東西並不需要金穗監督,月嬋知道的比金穗還清楚。金穗怕再出了昨天那種事兒,只管躲在屋子裡,直到將近晌午時垂柳來請她去吃踐行宴,同桌的有楚世子妃,鄭文婷和楚回塗三人。金穗把這幾天和黃老爹出行時順手挑的給小孩子的玩意。送給了楚世子妃。
到了鄰近傍晚,楚回塗親自送來一盆曇花:“是玻璃房養出來的,養花的娘子算準了是今晚開花。黃妹妹要是半夜裡能起得來,瞧瞧曇花也好。”楚回塗眼角略紅,放下花,就自己跑了,嘴裡說着姚四哥叫他去下棋,不敢誤了時辰。
金穗不過只那麼一星半點的感傷,謝過了楚回塗,等楚回塗跑得沒影了,就低頭去看仍是花苞的曇花。月嬋喚了兩個小丫鬟夜裡守着曇花,橫豎她們是不出行的,也就沒大礙。倒讓金穗看了一回所謂的“曇花一現”。
眼見五六朵曇花相繼緩緩綻放,金穗被這種奇景折服,她對少年時代的楚回塗的印象就定格在了,爲了瞬間輝煌而綻放的黑夜生命上。
第二日天還沒亮,月嬋就喚醒了金穗,剛匆匆吃過朝食,就有姚長雍的七八個小廝在婆子的帶領下進來搬東西,行李由月嬋交接,珍眉、曉煙等人扶着金穗上了馬車,直奔碼頭。後面的事根本不需要金穗操心,她直接被送上了大船,待了片刻,外面的人送完行,黃老爹就上來了。
因金穗一直待在船艙裡,她便錯過了楚回塗張望的身影。
楚世子見楚回塗心不在焉,拍一把他的肩膀:“你姚四哥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
楚回塗忙回神,尷尬地摸鼻子,說道:“好容易有個妹妹陪我玩,卻要走了。”
“沒出息!”楚世子哼了一聲,笑容淡淡。
楚回塗不敢頂嘴。
“小六何必在意,楚伯母馬上要給你添小弟弟小妹妹了,到時候不是有了玩伴?”慕容霆摸他腦袋笑道。
楚回塗忙躲開了:“那怎麼一樣,等那小不點長大,我早不愛玩鬧了。”
“你要是不愛玩鬧,我纔要燒高香呢。”楚回塗對愛子頭疼的很。
楚回塗就瞧了一眼姚長雍,姚長雍卻抱拳道:“楚伯父多上些心罷了。時辰不早了,楚伯父就請回吧,耽誤這些時候已是過意不去。”
慕容霆也相繼告辭:“楚伯父,小六,珍重。”
船上的號子響起,水手們吆喝着划水,整齊劃一,氣勢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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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來了,祝親們心想事成,事事如意,光棍的妹子們能找到如意郎君,有情人終成眷屬,入了圍城的妹子們琴瑟和鳴……(此處省略一萬八千字的祝福)總之,新年新氣象,幸福纔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