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來報：“陛下，成公主在怡景宮鬧起來了。”
聽到怡景宮這幾個字，蘇易寧先心驚肉跳一陣，然後開始頭疼。原先是期待在這裡能找到親人，不再孤苦無依。後來發現那人根本不是自己哥哥，但還是忍不住去接近，想給自己一個自欺欺人的安慰。
結果被柳暄冷嘲熱諷一番，蘇易寧往另一個極端走，近期內完全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瓜葛。
失望居多，那個人跟自己心中期待的樣子差了太遠，彼此之間的相處方式也讓蘇易寧感到難堪。
不過這一打岔，慕修寒倒是輕鬆許多，擡頭看蘇易寧一眼，見他略帶逃避似的不想面對，就問那個侍衛：“怎麼回事？”
蘇易寧沒制止，侍衛還是壓着眉目小心地看了蘇易寧一眼，“成公主宮內的宮女說怡景宮偷了她們的東西，就帶着宮人找過去了。怡景宮說他們沒有拿，兩撥人就吵了起來。”
這種……後宮戲碼，還真地會發生啊……
蘇易寧無語了一下，百般不情願地開口問道：“什麼東西？找到了沒？”
侍衛支吾了一下，聲音露出怯意：“是一套首飾。成公主說見到怡景宮的桃兒戴過，但是……”
“但是什麼？”
“柳公子不讓我們進去搜……”
照柳暄那種性格，來軟還沒什麼用，碰上強硬的，那隻能讓他態度更堅決，不管有沒有偷東西，不讓搜是肯定的。
至於二公主，小自己兩歲，平日裡也是張揚跋扈的那種，沒少惹事兒。
蘇易寧心塞地嘆了口氣，慕修寒心領神會，讓侍衛先下去，轉頭問蘇易寧：“陛下覺得難辦？”
很難辦啊……
換成是別人還好，偏偏是柳暄，對上那張臉蘇易寧真狠不下心來對他用強的。
慕修寒也有些好奇：“近日陛下對柳公子很……在意的樣子？”
蘇易寧眼珠子轉了一圈，往前湊了湊，問慕修寒：“誒你說，我以前對他做的事情，是不是太過分了？”
慕修寒低頭：“臣不敢妄加評判。”
蘇易寧繼續引誘他：“別臣不臣的，你脫了侍衛那層皮，就把自己當朕的兄弟，你儘管說，我不生氣。”
慕修寒爲人實誠，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是有些許……不合適。”
蘇易寧繼續問：“比如？”
這次把慕修寒難住了，自己跟着“比如”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蘇易寧着急了，催道：“你就當是同好兄弟聊天，不存在什麼君臣之禮，儘管說。”
這一句出來，慕修寒徹底默了，半天才擡頭弱聲說一句：“陛下不願出面，那臣……那我去吧？”
搞半天什麼料都沒扒出來，蘇易寧心塞地揮揮手：“行，你去吧。記得態度緩和些，柳公子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慕修寒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蘇易寧正琢磨着套話還是找劉生下手比較合適，先前那個來稟報的侍衛又回來了。
蘇易寧一看到他就覺得大事不好，果然他進來往地上一跪，略顯亢奮地彙報：“稟陛下！慕統領那邊……跟柳公子起了衝突！”
看熱鬧不閒事兒大麼！居然這麼興奮！
蘇易寧想了想，讓他叫慕修寒回來，
那侍衛回說：“柳公子傳話說……除非是陛下現身，不然是不會放慕統領的……”
蘇易寧皺眉：“不放人？慕修寒被他扣下來了？”
侍衛感受到蘇易寧的不快，語氣收斂了一些：“是，慕統領在怡景宮被罰跪。”
慕修寒只是脾氣好，比較好說話。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內廷侍衛統領，掛着官階不說，還是先皇尤爲器重的人。
這次去怡景宮又是代表了自己，他柳暄說罰就罰，態度還如此蠻橫強硬，底氣真是十足。
蘇易寧突然就竄起了無名火，想到柳暄之前對自己的挑釁，不知怎麼腦子裡又涌出以前和哥哥吵架的場景，整個人就怒不可遏。
侍衛跪在下首瑟縮一下，明顯感覺到聖上身上的氣壓低了下來，戰戰兢兢地一動不敢動。
蘇易寧直接下令：“讓慕修寒回來。”
侍衛連連點頭：“是！”
蘇易寧又叫住正在退行的侍衛，下第二道令：“直接搜，不用顧及柳暄。”
太猖狂，連我的人都敢罰，再慣下去簡直要登天。
慕修寒回來時一臉羞愧，整個人窘迫地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一見蘇易寧就開始請罪。
蘇易寧恨鐵不成鋼地說他：“你能不能爭點氣！”
慕修寒臉紅尷尬，頭快埋進胸裡：“修寒無能。”
蘇易寧打斷慕修寒的話：“你敢不敢理直氣壯地先告狀啊？凡事都是你做錯了麼？”
慕修寒愣了下，有點消化不了這話裡的意思。
蘇易寧反問他：“我現在讓你去罵柳暄一頓，你去麼？”
慕修寒徹底石化了。
蘇易寧無力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指望你什麼都不能指望你這個……我不是讓你注意態度麼，怎麼還是起衝突了？”
慕修寒簡略地講了過程，他說的細節要是沒有偏頗，那還真不怪他。
他是打算先勸成公主回去冷靜一下，雙方放置一段時間之後再來談這套首飾的事情。偏遇上成公主是個蠻不講理的，咬死了東西在怡景宮，說自己一走他們肯定會立馬處理證據，以後都不可能再抓到現行了。
慕修寒以內廷侍衛統領的身份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話剛一出口，成公主倒是軟了下來，柳暄卻不樂意了。
照柳暄的理解來看，慕修寒是打算囚禁怡景宮所有人等，控制整個宮內人的言行。他對蘇易寧都敢拿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撒潑行頭，對着慕修寒更不必說。
場面立刻失控，成公主的人一見柳暄軟硬不吃，就要動手。
慕修寒想着聖上近日是偏寵於柳公子的，對成公主就強硬了些，直接讓人將她們請了回去。
到這裡慕修寒頓了一下，擡頭看看蘇易寧。
蘇易寧點頭：“嗯，沒錯。後宮之間拌嘴正常，動起手來像什麼話。成公主平日就沒少欺負下人，她這個性子也該磨一磨。然後呢？你這麼向着柳暄，怎麼反倒跟他對上了。”
慕修寒鬆了一口氣，繼續講。
請走成公主，自然要跟柳公子好好溝通了。慕修寒還沒開口，柳暄就讓慕修寒跪下。
理由是，慕修寒大鬧怡景宮。
大鬧怡景宮……
怎麼不是大鬧天宮
？
蘇易寧整個人呆掉了，算是明白了。慕修寒就是個炮灰，跟劉生一樣，正因爲是自己的人，柳暄纔會如此針對他們。就算慕修寒沒一點錯，他也能找出個理由來折騰。
這種行事風格跟柳暄表現出來的高冷太不一致了，簡直違和。
解鈴還需繫鈴人，還是得自己去跟他好好溝通，避免禍及無辜。
蘇易寧放下寬慰慕修寒的話，轉而問道：“這次不是你的錯，大概是我以前做的事情太招他心煩了。”
慕修寒反過來安慰蘇易寧：“陛下今夕不同往日，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樣子了。”
話題又回來，蘇易寧問道：“要換錯是你，我以前做過的事情，哪一件最糟心？”
慕修寒沉默了。
蘇易寧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沒有一件是不糟心的，根本比不出來。
慕修寒急忙岔開話題：“眼下……陛下不去怡景宮看一眼？”
“不去。這皇宮是我的，他說了不算。”
蘇易寧也有脾氣，以前和柳暄吵架，雖說每次都是他先憋不住去和好，但在和好之前，他還是能挺着胸膛傲嬌好幾天的。
換到這裡，也多了另一種……更驕傲的情緒在其中。
蘇易寧想我是皇上啊，一國之君，普天之下再沒有比我位更高的人了，我卻要忍後宮一個私生子。並且這私生子只是我給自己造出來的幻象，並不是我期待的人。
這麼想蘇易寧就覺得很虐，莫名有些失落煩躁。
要是他真是自己那個哥哥多好。
慕修寒心情也很複雜。
自宮變之後聖上身上的變化有多大，自己是感受最清楚的。最明顯的是他的說話方式，去掉以前那種輕蔑孤高，竟然十分平和親近，若不是身上的胎痕還在，慕修寒真地懷疑這是另一個人。
另一方面就表現在待人之上，他對劉生這個小太監有多關照自不必說，對柳公子的態度也轉變得有些……太突兀。
慕修寒入宮沒多久，但平日裡留心宮中動靜，也聽到不少傳聞。關於聖上還在皇子時期和柳公子之間那點事情，被宮人傳得……繪聲繪色。
真假不知，但聖上和柳公子之間的針鋒相對是毫無疑問的。慕修寒見過聖上因爲柳公子見了他沒有駐足而惱火，第二天就召集了後宮所有皇子公主舉辦宴會，當衆澆了柳公子一頭涼水。
而下一次兩人相遇，柳公子不僅沒有駐足，反倒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冷哼一聲，輕薄鄙夷之態毫不保留。聖上自然更氣不過，變着法子地去找麻煩。
如此惡性循環，兩個人簡直是水火不容。
慕修寒也不明白他們的矛盾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傳聞說聖上幼時和柳公子很親近，長到十來歲的時候關係突然惡化。
也是打那個時候開始，聖上開始流連於景涵苑，整日折騰出些緋色的事情出來。
這麼說還真能聯想到一些事情，但看聖上目前的架勢，也是回心轉意的表現。
所以慕修寒自願替他出頭，並猜測着他的心意，對柳暄毫無反抗。
只是跪在怡景宮中的時候，慕修寒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聖上的態度會如此強硬，甚至不惜惹柳公子不快。
這讓慕修寒心中……有一些明媚悸動的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