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說得也不全對,自己是被逼到絕境了,但也有人護着自己護到這種程度。
也算幸事。
於溯一直握着匕首的手指終於鬆開一些,長久保持一個姿態,到變換時才覺得痠痛僵硬。
於溯一邊跑,把匕首插回鞘裡,胡亂地塞進懷裡,雙手提着長刀繼續奔。
即使是相似到可以完全適應的地步,但運動起來就發現這具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
嬌弱,無力,提把刀都費勁兒。那個細眉侍衛夠衷心,但是忽略了這個皇子的嬌貴程度。
估計他活到這麼大連自己穿衣服都沒有過幾次,喝個茶、吃個點心都要別人伺候着,給自己一把刀,能提起來也不見得能揮動,純屬是個累贅。
但是於溯也捨不得丟掉這件死沉巴腦的東西,握在手裡就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後方有真心爲自己好的人在幫自己。這樣會安心一些。
臉上的汗浸到被指甲戳破的傷口上,蟄得生疼。於溯想起來以前柳暄總嫌自己幼稚,媽媽就會替自己說話,說十五歲就該有十五歲的固執,那些理智、考量是留給成人的。
要是自己這副樣子被她們看到,媽媽還會這麼說麼?柳暄大概會露出鄙視、不屑的神情吧?
於溯胡思亂想,路途就不覺得那麼漫長了。眼瞅着西門近在眼前,於溯心下大喜,腳下更快了幾分。
但……於溯眯起眼往那邊看,見烏青明光甲的侍衛之中有一個身着戎裝長髮束起的男子。
身姿高挑,目光銳利,偏偏左眼下有顆淚痣,襯得一雙冷厲的鳳眼多了絲嫵媚之態。很惹眼的一個男人,即使站在大內高手之間也絲毫不遜色。
不對!
於溯心念急轉,這人……好像見過。跟二公主無關,跟那個明將軍也無關。
腦子裡似乎殘留有大皇子生前的記憶,但卻琢磨不清,只有一股模棱兩可的感覺,原身與這人似乎曾糾纏不明,這個人,不是善類。
於溯立刻停下腳步,男人的目光循動靜而來
,在看到於溯的剎那眯起眼睛,充滿危險的味道。
於溯心跳漏了半拍,見那個男人盯着這邊擡起上臂,掌心向前,食指並中指,手腕晃動,做一個“出發”的信號。
身邊立刻有人朝這邊迅速移動,全程都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一雙雙眼冷漠狠絕。
果然是被騙了!
那個細眉侍衛做的一場好戲!自己還說他是禍中福,來幫自己的!
於溯鬆開手,長刀落地的時候他轉身就跑。原先只是疾走的侍衛也不在僞裝,緊跟了上來
於溯悶着頭,只要有岔路就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裡。肺部被擠壓得刺痛,呼吸都變得艱難。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於溯衝開一扇小門,進了一個偏靜的院落,繞着九曲迴腸的庭廊躲躲藏藏。
這院子裡有不少屋子,於溯就近選了一間,進去之後立馬關緊門。
插上門栓之後,於溯才顧得上回頭打量這間屋子。入目是一道珠簾,穿過柔潤光滑的顆顆珠子,面前是一堵牆。繞過去之後還有兩道珠簾,越往裡玉石的色澤越發豔麗,沁了水似的,蒼翠欲滴。
最後是一道精緻的玉雕屏風,密閉的室內光線昏暗,看不清上邊的圖案,只隱約覺得是很多人。
於溯走進去見到一個精心雕琢的池子,邊緣同樣嵌了牙白玉石,池中修葺了石椅、圓桌。
這裡沒有窗戶,只點了幾盞燭火。水還氤氳着熱氣,蒸騰着整間屋子都如夢潮溼,像是入了世外仙境。
沒有時間猶豫,於溯撫平呼吸,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水裡。
這是處上好的溫泉眼,修成院落獨獨放在大皇子的宮殿內,專供他一人使用。
於溯不知道是恰好到了大皇子該來泡泉的時候,還是這裡一直都準備好放着,不管大皇子什麼時候有興致都能直接享受。
於溯進來時,水面上漂了大把的花瓣,把一池水給染成粉嫩的紅色。
室內旖旎的空氣中,還有清新的香甜味道。
於溯一頭扎進水裡,蜷成一團
蹲在石椅下的狹小空間裡。水波盪漾帶起碰撞,柔嫩的花瓣散開,和長髮糾纏在一起,於溯擡手將頭髮攏到胸前,花瓣又慢慢平復,在上方鋪灑開,投出斑斑駁駁的陰影。
隔着溫泉水,腳步聲變得模糊不清,以至於於溯開始猜測他們是否略過這間屋子繼續往前搜查了。
等門外的撞擊聲響起來時,於溯知道自己沒那麼好運,他們還是進來了。
這個皇子的體力差,肺活量也小的可憐,撐不了多久。這些花瓣是很好的遮擋物,但也要求於溯一動不能動,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綻。
然而那些人破門而入,卻並不往深處去,只在外邊巡視一圈。
“這門是裡邊上的鎖!”
“八成又是……”
話沒說完,彼此都心照不宣。接下來換成一個聲音,於溯在腦海中迅速將這把聲音那那張豔麗的臉給對上號:“你們繼續往前!仍舊以明宇風爲名,斷胳膊斷腿無所謂,必須留他一條命!”
“是!”
侍衛齊聲應道,轉身散開了。
停頓片刻,一個單獨的腳步聲緩慢地踏進來,步步都透着謹慎的意味。於溯渾身緊繃,就快要化成一具雕像。
缺氧使大腦都開始發懵,心跳在鼓膜上劇烈敲擊,吵得於溯快要崩潰了。
身邊的水突然開始盪漾,於溯斜眼望去,見一折長槍伸到水下,攪得光影變幻,折射出異類的光芒。
於溯趁機輕輕呼出一口氣,把自己縮得更小,深埋在石椅下。
就快堅持不住了,再多兩秒就要悶死了。
長槍突然拔出,轉了個角度,槍尖朝於溯這個方向刺來。於溯瞪大了眼,捂在口鼻上的手緊緊按着,似乎已經能感受到水面之上那兩道目光。
預想中的尖銳刺痛並沒有發生,只是水下傳來轟裂聲,水波全部拍打在臉上。那臺石桌裂成幾半,在水下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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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徹底亂了。
花瓣隨水波搖搖晃晃,一起律動的,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