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搖頭嘆了口氣:“皇兄你啊,還是太單純。”
蘇易寧一愣,沒明白這個轉折是如何來的。二公主目光輕瞟,往一旁挪了挪:“那人有沒有被捉住,我自然是最清楚的。倒是你,打小就這麼一副孤高自得的樣子,到了現在也不改。你當真以爲會有人服你信你?”
什麼?不……我也知道自己的境遇有多窘迫,但這話……有哪裡不太對?
“一國之君,唉,皇兄你如此,如何做一國之君?”
只是兩句話的功夫,二公主慢慢收回目光,一幅淡然沉靜的樣子。
蘇易寧纔想起來順着他剛纔的視線往斜後方轉頭,入目是一個白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視線中,帶着銳不可當的氣勢直逼而來。
二公主真地要拼死一搏了?
蘇易寧驚得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體本能地往後縮了下,視野角落裡那塊兒深紫的影子迅速清晰明朗,隨之而迸射出的短匕首劃破空氣,在半空中反射出冷硬的白光。
對!二公主看的方向!慕修寒一直站在那邊!
匕首射出,被白影揮動短刀隔開,撞擊聲尖銳刺耳。長劍出鞘,空氣都在震動。所有的動作都在眨眼間完成,快得不可思議,蘇易寧看着慕修寒頎長的背影,驚出一身冷汗。
二公主是在暗示什麼?
慕修寒站在自己身後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思?
突變引起騷亂,隨行的侍衛迅速將蘇易寧圍在中間,虎視眈眈地盯着大殿中的打鬥。慕修寒的招數直白簡略,卻專攻死穴,處處透着殺機。
簡直是……滅口的姿態。
思及此,蘇易寧大叫:“別殺他!”
但話音未落,慕修寒的長劍挑出一道血花,斑斑駁駁地落在地上。白影腳下踉蹌,不退反進,揮刀再次向前。
身邊的侍衛慘叫一聲,慕修寒和蘇易寧一同回頭,見二公主以手爲刃,斬斷一個侍衛的頸骨,打開一個缺口。
慕修寒驚叫:“陛下!”
他下手就越發狠戾,對於白影的糾纏徹底喪失耐性。
二公主幹脆利落地料理了幾名侍衛,信步走到蘇易寧身邊,捉住蘇易寧的手腕將他定在原地。
蘇易寧袖中滑出那柄短匕首,反手揮出去,從二公主小臂上劃過。
二公主捂着出血的胳膊後退一步,滿臉詫異地看着蘇易寧,感嘆道:“皇兄你!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蘇易寧擺出防備的姿態,盯着二公主道:“這宮裡帶上你自己也就四個人,外邊死了一婢女,你們三個人能做什麼?!就算殺了我,你也走不出去的!珍惜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別做無意義的事情!”
二公主放開傷口,搖搖頭反駁道:“怎麼會是無意義呢?我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她步履平穩,沉靜的氣度不變,蘇易寧哆嗦了一下,跟着往後退起來。
慕修寒擋下白影的一招進攻,回頭大喊:“陛下!不能聽她的!”
二公主轉頭對慕修寒道:“慕統領的功夫,我也是知道的。我勸你面對樂春,還是專心一點比較好。”
叫樂春的婢女手腕翻轉,下一招就緊跟着打出,將慕修寒的注意力給拉了回去。
二公主繼續跟蘇易寧道:“我不求別的,只一條,放我走。”
“不可能!”
“作爲交換,我告訴你,背叛先皇的到底是誰。”
蘇易寧繼續往後退:“不用你說,我也能查出來。”
二公主挑眉:“你?你如何查?皇兄啊,你怎麼還看不清你如今的局勢?你現在就是被砍掉四肢的人彘,動靜都要依賴,旁人。”
最後兩個字壓低,氣聲在口中吞吐,卻在話語間尤爲突出。
二公主突然出手,一掌擊在蘇易寧手腕上,蘇易寧吃痛,匕首就脫了手。
二公主並不收手,順勢扣住蘇易寧的胳膊,將他拉倒自己身前禁錮着。
二公主低頭,湊到蘇易寧耳邊低喃:“可以先告訴你一點,這人……”
話沒說完,二公主身體劇烈顫動,捏着蘇易寧的手指收緊,關節泛白。只是一剎那,隨後二公主的身體便軟了下來,伏在蘇易寧肩膀上,往下滑落。
蘇易寧餘光裡寒光閃動,慕修寒就在身邊,再次舉劍,要刺下來。
蘇易寧急吼:“停下來!”
慕修寒的劍卻收不住,刺穿血肉,如修羅現世,凶神惡煞。
兩劍都傷在關鍵處,二公主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裡,看着慕修寒,艱難地勾起嘴角。她再回頭看蘇易寧,便帶上了嘲弄和惋惜。
蘇易寧盯着慕修寒,一字一句道:“收起你的劍。”
慕修寒氣息不穩,略微愣了下,也體會出蘇易寧的不快。他棄劍之後,尚且疑惑,“陛下——”
蘇易寧打斷他的話:“叫御醫來,必須保二公主的命。”
慕修寒驚詫,還不及開口,蘇易寧便寒着臉出去了。
瑜嵐宮中的變故傳得很快,蘇易寧前腳剛進龍辰宮,慕承龍後腳就追了上來。
蘇易寧心事重重的,慕承龍的臉色更不好看,連禮都沒行,聲如震雷,連空氣都變得聒噪起來。
“陛下又做了這等好事!”
蘇易寧心煩意亂地,連情緒都不太能忍得下來,皺眉看着慕承龍:“我做了什麼,你倒是知道得及時?”
慕承龍居然也沒聽出來蘇易寧話裡頭的含義,或者是乾脆無視這個傀儡的不滿意,自顧自地吵吵:“我跟陛下說過多少遍了!要做何事要先同我商量!爲何要去見二公主!”
蘇易寧反問:“我是皇上,我要做什麼,還需要給你報備?”
慕修寒終於明白了些,張着嘴愣了半天,一甩袖子道:“但先皇將陛下交給臣,臣當擔起此重任啊!”
話是這麼多,事情也是如此來辦的,雖說態度強硬,但慕修寒到現在爲止,也確實沒有傷害過自己。
更何況慕修寒他,對自己一片忠誠滿心維護,赤子之心別無他意。
幾乎要相信他們了,把他們當成這個世界第一道靠山,第一份助力。
也就是這一點點信任,在二公主的言語之下,最先受到衝擊。
二公主說沒人會信服自己,沒有人,不管是慕承龍還是慕修寒。對他們來說,自己是個傀儡,也不用提線,因爲不需要動,只要頭戴皇冠坐着給被人看就可以了。
蘇易寧不想變成一個陰謀論者,但這皇位仍舊是個謎團,要將自己纏繞裹在其中,一點一點吞噬殆盡。
慕承龍不能再留,不管他是否忠心,他的手腳都太長了。
蘇易寧端起茶盞,押了口茶,再面對慕承龍時已經冷靜下來:“是我冒失,慕大人諸事操勞,我也想替你分擔一些。”
僵硬的尷尬岔開,慕承龍痛心疾首的樣子:“陛下你安心研習治國之道就是幫大忙了!”
蘇易寧“嗯”了一聲,算作默認。
慕承龍走之前將慕修寒教導一番,苛責居多,怪他不懂輔佐聖上。慕修寒一一應下來,虛心地接受。
等慕承龍走後,慕修寒站在蘇易寧面前,遲疑了一下問道:“陛下……是否怪我下了殺手?”
看出來了?
蘇易寧沒說話,慕修寒自己跪下,腰背挺直:“我見陛下遇險,慌了心神,違陛下令。但求陛下看在我衷心護主的份上,饒我這一次。”
倒是比以前敢說了,不一味地請罪。
蘇易寧看他垂着頭,頗有點不卑不亢的意思,心頭一滯,說道:“扣三個月俸祿,出去吧。”
慕修寒停了個呼吸的時間,道了一聲“謝陛下隆恩”,走了。
劉生換了室內的薰香,醇厚的香氣散開,縈繞在空氣中。劉生好奇地問:“慕統領又做了什麼啦?”
蘇易寧懶得說話,擺擺手,滿腦子都是二公主的那幾句話。
到了夜間,蘇易寧腦子疲憊卻沒辦法入睡,翻個身帶起空氣涌動。鼻尖**,帳內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樣,比之白天的那個香氣,更多了一絲……嫵媚的香甜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