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蒼山上。
烈日當空,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名小男孩跟在一名身着青衣道袍的頭髮灰白的老道長身後走着。
這名小男孩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瘦弱,卻長得天庭飽滿,濃眉大眼,鼻直口寬,長手長腳;他沒戴道冠,只是在頭上綁了個髮髻,穿着灰色的道袍,道靴,圍一條灰色的腰帶。
小男孩的臉上還掛着淚痕,背上揹着一個包裹馱着一把沉重的長劍,長劍比他個子還高一些,劍鞘拖在地上使得小男孩走起路來也是磕磕絆絆的。
“天蒼觀主,我們這是要去哪?”小男孩仰着頭問道。
“我帶你去大成殿,安排神農長老收留你做弟子。以我天蒼真人是太蒼觀觀主的身份,神農必會應允。你師父正陽真人在荒原上遭遇獸潮隕落,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難不成我還將你趕出去,何況,你本來就是正陽真人從荒原上撿回來的孤兒。”
老道長說完回過頭看了小男孩一眼,小男孩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緊緊跟上。小男孩從天蒼觀主嘴裡再次聽說自己師父隕落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身世,不禁兩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老道長看着小男孩嘆了口氣,他指着路邊一塊青石,二人一塊坐下休憩。
“你從小在太蒼觀長大,你對太蒼觀知道多少?”
小男孩搖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太蒼觀也是修道的宗門,因道觀建在太蒼城內的太蒼山上而得名。創派祖師伊夷,原來是三千年前中原帝王陣前的一個伯侯,擅長丹道與陣符,並以此道成仙,其實法力並不高強。三千年前祖師伊夷來到太蒼山上建立道觀,傳下自己的道統。現如今太蒼觀只以煉丹,煉器,制符爲傳承立足之本,仙道一途上卻不及其他修道的大宗門。”
老道長看出小男孩的心事,他爲了引開小男孩的注意力,不再往悲傷的事情上面去想,故意說起了太蒼觀的歷史。老道長撫摸着小男孩的頭繼續說道。
“這座太蒼山只是一個小山脈而已,山脈形狀兩頭尖中間寬,頭尾相距不過三十里,橫陳不過十數裡許,有數座山頭,山頭不高,溝豁不深,走勢平坦,後山腹中有一道溪流匯聚成河繞山圍城向東流去。太蒼山山脈之下有一條靈脈,而且是一條火靈脈。靈脈雖小,卻也完整,難得的是這條靈脈靈氣凝聚堅實,當年祖師伊夷正是看中了這條靈脈纔在此建立道觀。”
小男孩雖然自小在太蒼觀中長大,但是由於自己的師父正陽真人只是拜觀投碟借居道觀中的散修,並不算真正是道觀中的人,因此他對周遭的一切其實知道的並不多,此時聽天蒼觀主說起,自然聽得聚精會神,忘了傷心的往事。
“現如今太蒼觀已是太蒼城內的一城之主,太蒼觀的主殿功德殿,長老法明真人,乃是太蒼觀的執事長老;功德殿左邊是勇成殿,乃煉器之處,長老武功真人;右邊是化成殿,乃制符練陣之處,長老紫薇真人;功德殿後面的深山之中是大成殿,正是太蒼觀的煉丹之處,長老神農真人!”
休憩片刻後,老道長領着小男孩向太蒼山的後山深處走去。太蒼山的後山只有小道,卻是蜿蜒曲折,高低起伏,兩邊竹林陣陣,青松濤濤,另有一派悠然出塵的仙家氣象。
“俗話說大道三千各走一邊,大道是道,小道也是道,雖說只是普通的煉丹煉器制符,可這三樣卻是各宗門各修道者手中不可或缺的物品,且太蒼觀在這三樣上有三千年的傳承,總有它的獨到之處,各宗門各修道者往往多有求之,因此太蒼觀中倒也日日迎來送往,香火不斷,與仙道宗門清淨無爲彷彿是兩
個世界。太蒼觀只此一道已經衣食無憂,還能惠及他人,漸漸吸引了不少流民歸附,散修拜觀投碟,太蒼觀得以在此依山據城而居,城郭方圓四五十里,一併喚作太蒼城。”老道長邊走邊說,如數家珍一般。
“觀主,你剛纔說的那個道是什麼意思啊?”
“道可道,非常道,你還小,不懂。”
“那凡人修道都是爲了什麼呢?”
“凡人修道是爲了得道成仙長生不老。”
“可是觀主我看你很老了啊,你成仙了麼?”
所謂童言無忌,老道長聽小男孩這麼直截了當的說也是無語的翻了翻白眼。
“修道一途何其難哉,老夫上下求索,究其一生,也只窺得門徑而已。”
“那觀主你到底修煉到什麼程度了啊?”小男孩的好奇心導致他追根問底。
“唉,慚愧,老夫也只是修煉到築基後期而已,若是這次閉關能順利結成金丹,那老夫壽命又何止這一百多年。”
“那其他四位長老呢?他們修煉到什麼程度?”
“其他四位長老也只是築基中期而已。”
“結成金丹就是成仙了麼?”
“結成金丹只能算是準仙,金丹之上還有元嬰,元嬰修士纔算真仙;修仙一途,路途遙遠啊。”
他們從一條密林小道里出來,眼前豁然開朗,前方的空地上突兀出現一座怪異的圓形的建築物,這座建築物全部用青石壘砌,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土包,繞着這座圓形建築物的周圍佇立着十二塊方圓數十丈的巨大的玉碗。
廣場上有不少道士正在忙碌着,有的在架子上晾曬剛採回來的草藥,有的駕駛着飛舟載着從玉碗中提上來的一桶桶水飛進那個圓形建築裡。
“這裡就是我們太蒼觀專事煉丹的大成殿了。”道長低下頭來對小男孩說道,小男孩聽言用力的點點頭。原來這大成殿建築物的形狀是圓形的,而且全部用青石壘砌。
“太蒼觀的四個主要的大殿建築,都是祖師爺留下的,歷經幾千年還屹立不倒,令人驚歎。尤其這個大成殿更是建在火靈脈的靈眼之上!”老道長很是感慨的說道。
小男孩擦掉臉上未乾的淚水,他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小男孩雖然自小在太蒼觀中長大,但他並不算真正是道觀中的人,是以道觀中的許多地方對他來說都是禁地,因此驀然之下看到這種場景,心中自然十分震撼。
“那些玉碗是做什麼用的?”小男孩指着那些巨大的玉碗問道。
“玉碗是用來接天上的雨水與晨曦的朝露,叫做無根水,專門煉丹用的。”道長說道。
一老一少二人向那座圓形大殿走去,走到近前纔看見大殿門口上掛着一塊牌匾,牌匾上面寫着“大成殿”三個字,字跡古樸蒼勁。
邁過門口高高的門檻,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天地以衆生爲熔爐”幾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古意盎然。
“這座石碑是我們太蒼觀創派祖師伊夷留下的,上面刻着的這幾個字就是他的手筆真跡。”道長站在這座石碑下,他帶着對祖師崇敬的表情說道:“祖師創派至今,已經有三千年了啊。”
二人繞過石碑這才走進了大成殿內。石碑正好把殿門外的光線給擋住了,到了殿門口也看不見裡面的情形。繞過石碑進入殿內,眼前卻是一亮,一道陽光透過天窗形成一個光柱照在大殿的正中央的一個水池上,水面反射着陽光,波光粼粼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水池邊站着一個面如冠玉青衣錦袍年紀在十八九歲的年青人,
這個人正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成殿殿內高近百丈,中間沒有封頂,而是開了一個天窗,大殿內竟然沒有一根柱子,方圓數百丈內更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周圍的石壁上鑿了二十四個凹洞,每個凹洞都有石車直抵山腹深處!大殿中央是個龐大的蓄滿了過濾後的無根水的池子,池子乃是用整塊的白玉中間掏空而成,水池深不見底。
一衆小道士正在緊張忙碌而有序的提着一桶桶殿外玉碗裡的水傾倒進水池裡;那二十四個凹洞裡顯然裝了纜車,不時的有道士上上下下;大殿內,一派忙碌的景象。
“大成殿神龍座下弟子李陽見過天蒼觀主。”那名錦衣道袍的年輕人見到天蒼真人進來,急忙上前鞠躬行禮。
“你神農師父呢。”天蒼真人和藹的問道,他指着那個年輕人對小男孩說道:“這是大成殿神農真人座下大弟子李陽,以後就是你大師兄了。”
“師弟劉錯見過李陽大師兄。”小男孩對着那個年輕人施了一禮。
“你叫劉錯?!”李陽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這個小男孩的名字甚爲古怪。
李陽不置可否的回了一禮,他轉身對天蒼真人說道:“觀主稍等,我這就下去叫我師父上來。”李陽說完朝石壁上的凹洞走去,他抓住纜繩下到纜車裡,消失在凹洞中。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李陽才和一名身着灰衣道袍的中年道長出現在凹洞口處。中年道長下了纜車直奔天蒼真人而來。
“大成殿長老神農見過天蒼觀主,這個小孩子就是那位來觀內投碟並且隱居了十年的散修正陽居士的遺孤麼?”神農真人指着劉錯對天蒼真人說道。
“正是,他師父正陽真人在荒原上遭遇獸潮隕落之事,想必神農長老也早已聽說,畢竟正陽真人是觀中居士,平常有事任其勞從不推脫,是太蒼觀中一大助力,看在正陽真人往常對太蒼觀的貢獻上,神農長老可否收留此子?”
“既是觀主帶領前來,一切就依觀主安排,我就收下此子爲大成殿弟子好了。”神農真人倒是乾脆。
“神農長老意欲如何安排此子?”
“我看此子年紀尚幼,且體質羸弱,不如把他安排給尼瘋子做個侍奉僮子如何。”
“也罷,這尼丘老道一心向道癡心不改,否則當年他也不會把大成殿長老一職轉讓給你,老夫本想移步前去看望,奈何明日起就要閉關,事務繁多,此子就有勞神農長老了。”
“原來天蒼觀主要閉關衝擊金丹了,可喜可賀。”
“咳,有何可喜可賀的,這衝擊金丹,實是性命攸關的事情,我意在我閉關期間,暫由你代領觀主之位,只是不知神農長老爲何一再推脫?”
“這個,觀主厚積薄發,此次衝關定能成功,此事不防等觀主出關之後再做商議吧。”
“既然如此也罷,我只好安排功德殿的法明長老暫領太蒼觀日常事物。安頓好此子,我的心事又了卻一件了,明日起我就要閉關,了了一件心事,通關時也少了一道魔障。”天蒼真人忽然面色有些嚴峻起來:“此間事已了,此子就交給你了。”
天蒼觀主說完轉身出了大成殿。
劉錯心中不捨,轉身追出殿外,他扶着大殿門口的門柱淚水盈眶的看着天蒼真人遠去的背影。
天蒼真人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朝劉錯招了招手,劉錯奔上前去撲進天蒼真人懷裡。
天蒼真人輕輕拍着劉錯的後背說道:“我這次閉關,少則三四年,多則六七年,你在大成殿中好自爲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