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秦修正好沒課,在戈登先生古董當鋪店吃過早餐,等到急着上班的擁擠人流漸漸稀疏之後,他才收拾書包,與戈登先生禮貌告別,坐地鐵回到了學校。
遠遠地,秦修就聽到宿舍裡虞偉才響亮的嗓門。
“確切消息,齊冷青和趙日旻缺席了八點鐘李老學究的分子生物學,宿舍裡也找不到人,嘿嘿,怕是……”
猥瑣的笑聲令人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秦修推門進去,笑道:“虞偉才,我記得你也選了這門課吧,讓我來看看,嗯,九點三十分,還不到下課時間啊?莫非,某人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可以幫他在李老學究的法眼下矇混過關?”
“哈哈哈!”
“現在嘚瑟,註定要在下一節課付出慘重的代價!李老學究的手段,我去年可是深有體會。”
“秦修,不如下次課我們去旁聽吧,順便看看某人悽慘的下場!”
孫學義殘忍補刀,看着虞偉才生無可戀的眼神,開懷大笑。
“你們兩個落井下石的傢伙!”
虞偉才幽怨地瞪了兩人一眼,然後瞬間展現出變臉絕技,莊重的國字臉上一副勇於獻身的表情,一本正經道:“身爲新聞社首席記者,昨天因爲夢會周公沒有親身參與那一場盛大的聚會,已經是極大失職,現在,怎麼能因爲區區一節課,錯過後續的精彩報道呢?!”
“你們要向這樣一位忠於職守的記者道歉!這不僅侮辱了我的人格,更是對我職業道德的玷污!”
說着說着,虞偉才自己都演不下去了,哈哈一笑,又橫了孫學義一眼,不滿道:“你小子真不夠意思,昨天竟然一個人溜去看熱鬧,也不叫醒我。”
秦修把揹包丟在牀上,“你還有臉問,每次睡覺外面打雷下雨都叫不醒,更別說老孫了。”
“對了,你清不清楚,安佑嘉那羣幫閒傷得怎麼樣?”
“學校裡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虞偉才拍拍胸膛,自賣自誇。但很快,他的語氣就低沉下來。
“挺慘的,最開始昏倒的那個,據說內臟大出血,直接進了重症病房。其他幾個,要麼斷了胳膊,要麼斷了幾根肋骨,傷得都不輕。”
“這麼嚴重?”
孫學義十分詫異。
那天他就在現場,雖然看到有人倒地昏迷,有人耷拉着手臂,臉色蒼白,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場看似普普通通的鬥毆,傷情竟是如此慘重。
“這種情況,哪怕那些幫閒不報警,學校也得管管吧。”
虞偉才搖搖頭,沉聲道:“聽說安佑嘉找人把事情壓下去了。不然,學校裡鬧出這麼大亂子,外面那羣記者早就蜂擁而至了。”
孫學義有點難以接受。
在他看來,學生之間推推嚷嚷,打架鬥毆,稀鬆平常。但鬧成黑幫電影中那樣,動輒斷手斷腳,危及生命,就有些超出限度了。
強笑一聲,他決定換個輕鬆點的話題,“你們說,齊冷青和趙日旻不會真的……”
言外之意,人盡皆知。
虞偉才摩挲着滿是胡茬的下巴,煞有其事地擺出一副思考者的姿態,“據我多年經驗分析,英雄救美之後,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很難熄滅那躁動的青春火花啊。”
孫學義持否定意見,“可那是齊冷青和趙日旻啊!他倆,我覺得,他倆不怎麼合適。齊冷青應該不會那麼衝動吧?”
斟酌着言辭,儘量避開那些刺人的字眼,但孫學義話中未盡之意,秦修和虞偉才都聽得出來,同時,也無法反駁。
因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齊冷青和趙日旻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涇渭分明。
“如果,趙日旻真得掌握着某種神秘的力量,他們兩個,有可能發展下去麼?”
通過幫閒們嚴重的傷勢,更加確定趙日旻雄起的根源,秦修不禁產生了一種旁觀者清的心態,甚至,期待着進一步的發展。
“不要白日做夢了!”
就在這時,秦修最後一個舍友,一直安然聽着三人交談而沒有發表意見的章涵從牀上下來,對趙日旻表現出明顯的不屑一顧。
“都知道安佑嘉是半夏集團的繼承人,那你們知道齊冷青的家庭麼?她的父親,是齊芝醫療器械公司的老闆。”
“江南一帶,我還沒聽說過哪家公司,得罪了半夏集團後,還能在生物醫藥領域經營下去!”
“如果不想因爲這件事情給父母帶來麻煩,齊冷青現在該考慮的,不是跟趙日旻卿卿我我,而是如何取得安佑嘉的諒解!”
冷漠的言語毫不留情地揭開了現實殘酷的面紗,章涵若無其事,發出一聲高傲的輕笑,戴上耳機,瀟瀟灑灑出門去了。
“他,他說笑的吧……哪有這麼嚴重,不過是同學間打架,怎麼還會牽扯到……”
聲音越來越低,言語間的堅定也漸漸變成了疑問,孫學義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只覺得二十餘年來堅守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在天崩地裂般的衝擊下搖搖欲墜。
秦修與虞偉才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上去拍了拍孫學義的肩膀,勸道:“不要多想,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夠了!”
人生之中,總要經歷挫折磨難,纔會認識到現實的冰冷,從而領悟拼搏的意義。
夜深沉,點點繁星黯淡無光。
一家高檔酒店。
齊冷青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來的猶疑的詢問,輕聲道:“是我,齊冷青。”
“啊,你來了,快進來。”
趙日旻的聲音充斥着喜出望外的激動,以急促的腳步衝過來打開房門,他側身站在一旁,雙手無意識地在嶄新的褲子上摩擦着。
齊冷青看出了他的緊張和期待,並非是她在一些追求者眼底捕捉到的滿是骯髒慾望的期待,而是一種由自內心的,真摯的感情。
彷彿只要她來了,他就開心了。
像是進了自己的房間,齊冷青神態自然,從容自若,反倒是趙日旻在關上門後,越顯侷促不安,好似一個犯錯的孩子,低垂着頭站在角落裡。
眼光獨到的客房服務人員精心挑選的昂貴衣物,穿在他身上,如同沐猴而冠,不倫不類。
“趙日旻,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我很感動。”
齊冷青柔柔糯糯的嗓音如一縷春風拂過心田,給趙日旻那顆常年爲陰暗和冰冷包裹的心靈,帶來了晨曦般的溫暖。
“不過打架可是不對的,尤其是你的力氣那麼大,那些傢伙可還在醫院裡住着呢。”
“我已經跟他們講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雙方誰也不再追究。學校那邊,校長也答應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明天,你就可以安心回去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