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趴在桌邊,兩眼放光,垂涎三尺,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嗷,老孃好想吃啊……”
鄭崖很是嫌棄,看了眼蘇溯越,那意思是:你怎麼也不知道管管?
蘇溯越扭頭,他沒好意思說,這些菜剛端出來的時候,他的唾液腺分泌超出他的控制。所以,他還有什麼臉面去對冷慕說教?
實在是,這樣的自己讓他都吐槽無能啊!鄭崖撇撇嘴,把視線轉向所謂的小三盤。
其實要說小,也算不上,說是涼菜應該會更貼切一點。那是三盤沒有一點熱氣的、沒有任何香味的菜餚。顏色也不鮮豔,完全不像是能夠讓冷慕拋棄僞裝爲之瘋狂的樣子。
於是鄭崖好奇了,他扭頭,想要尋找主人家。
“幾位貴客可還滿意?”老者重新換了一件衣服,眉目莊嚴地站在一旁。身旁,是那個帶着鄭崖回來的少年。
“很滿意很滿意!”冷慕蹦到老者面前,滿懷期待,“小尊尊也一起來吃好不?”
老者愣了一下,很是滿意,“冷姑娘不用擔心,殿下重組了陣法,體力消耗太過,現在正在聖地補充能量。”
鄭崖留在蠱房之後,楚尊對着老者說了什麼,老者找來一個人,抱着他就走了,連蘇溯越都沒有知會一聲,對此,冷慕表示不滿意,很不滿意,但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且未必他們就是不懷好意,她只好以這種方式提醒對方。
老者走到木桌邊,示意他們落座,指着坐在他身邊的少年,介紹道,“犬子,竹拉庫馬。這裡面有大半的菜式是犬子研發的。胸無大志,放着好好的蠱師不做,卻喜歡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各位不要見笑。”
嘴上說着,老者的語氣卻帶着明顯的自豪,只是那童音實在是……各種銷魂。
冷慕嘴角抽了抽,“不不不,能研發出這麼多好吃的,我們家的小越子應該多向他學習纔是。”
少年皺眉,看了眼蘇溯越,問,“他、他會一直、一直在、這裡嗎?”
“在下不便久留。”蘇溯越冷靜抱拳。
少年面露遺憾,“可是……可是這些菜、菜……”
“這些菜都是用當地的食材才能做成,起碼老朽在外世生存那麼多年,是沒有見過這些菜的,哪怕只是相似也沒有。”老者看自家兒子說的辛苦,忍不住插嘴道。
冷慕很是憂傷,看到老者說可以開吃之後,也不顧什麼禮儀了,捋胳膊挽袖子一副捨我其誰的架勢抄起筷子,進攻!
吃到一筷子明黃色的菌菇,她瞬間眯起眼睛——柔滑地向奶油一般的口感,卻一點都不膩味,入口即化,餘味悠長,好好吃第二口是綠油油的蔬菜和肉,軟硬適中,爽利勁道,不論是對於味蕾還是牙齒,都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好好吃第三口,那淡紫色的糊糊入口就是一股清淡的幽香,微微帶着酸味,中和了之前兩個濃烈的美味,讓味蕾在享受過後,得以放鬆。好好吃三個大盤菜吃下來,美味千變萬化卻不會讓人產生味覺疲勞,完美的搭配!
接下來,她的目光對準了三個小盤。果斷下筷子!
“嗷——好燙好燙……”剛把一筷子像果子一樣的東西放進嘴裡,還沒來得及體驗美味,冷慕的口腔就發出抗議,因爲——太燙啦!
沒有任何熱氣蒸騰的小盤菜,原來每一盤都暗藏“殺機”——第一盤菜蘊藏着剛起鍋時候的熱度,很適合給地裡勞作的人送餐,因爲不會涼。
第二盤菜不論是香氣還是味道都超級濃烈,讓人精神一震,接着就是麻,不論是嘴巴還是鼻子,一口吃下去,整個面部連着食道,只感覺到火辣辣的麻,但麻中帶甜,甜中帶酸,味道變化無窮,令人慾罷不能。
第三盤菜則是苦,但剛一入口沒有太大的感覺,吞下去的瞬間,苦味從舌根蔓延開來,整個嘴裡都是那種涼絲絲的苦,沖掉了之前那些“殺機”,用自己獨特的味道掩蓋住一切。
“很好吃……”冷慕抱着肚子攤在蘇溯越身上,滿臉通紅,渾身冒汗。
她並不是很能吃辣,但是今天,變幻莫測的味道讓她突破了自己!不過冷慕摸摸自己的胃,吃了這麼多好吃的,胃都有些撐大了,卻沒有之前吃撐了的那種不爽的感覺,真不愧是流傳千年的好吃的啊當冷慕吃完之後,衆人陸陸續續也放下了筷子,老者起身,端起自己身前的盤子,轉身進入廚房。
冷慕也有樣學樣,整理完她面前的餐桌,跟着老者進入廚房,片刻之後,慘白着臉衝出來,“嘔——”
“主子!”蘇溯越趕緊扶住她,滿臉緊張。
冷慕一把抱住他,淚眼汪汪,“嗷……難道這就是老天對於我暴殄天物的懲罰?可這也太殘酷了吧……嚶嚶,小越子,人家脆弱的小心肝受到了傷害!求安慰求虎摸求埋胸……各種求!”
鄭崖跟着從廚房中出來,嘴角抽搐,但沒有冷慕那樣,“反正都已經在你肚子裡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冷慕扭頭,惡狠狠地瞪他,“馬後炮什麼的,詛咒你被小攻爆菊一百遍!”
鄭崖嘴角抽搐,對上蘇溯越探尋的目光,斟酌了半晌,還是對着廚房努努嘴,“自己去看,真相只有一個!”
蘇溯越放開冷慕,把屬於他的那一份餐後垃圾收拾一下,端進廚房,然後他就看見了——廚房的料理臺並沒有被收拾,可能是他們來得匆忙的緣故,也有可能是遺民們的習慣,總是料理的食材原材料都擺在料理臺上,一目瞭然。
但,也正因爲這種一目瞭然,要是事先看過食材的樣子的人們,很有可能,而且是一定肯定以及確定地吃不下那大三盤小三盤。
因爲,翠綠的菜是巴掌大的綠色甲殼蟲,面目詭異,四隻油亮油亮的大眼睛360°無死角地轉動,身體寬大,行動遲緩,滿身長毛,氣味清香。
有着芋頭味道的,是一團團淡紫色的*,在一個小框中,快速蠕動。
那些紅肉是手臂粗的蟲子,有着一層奇異硬皮,上面滿是堅硬的出手,有一隻蟲子被剝皮讓在一邊,露出柔軟的肉,筋膜完整,就像是經過了完美的刀工雕琢一樣。
蘇溯越鎮定地看完了全部食材,頓悟了——難怪竹拉庫馬會問他是不是要留在這裡,不說這食材能不能在外界找得到,就算找到了,誰敢吃呢?
就連主子那樣的吃貨看到原材料都面目慘白了,他可捨不得主子在露出這樣的表情。蘇溯越走到原材料面前,輕輕的挑起嘴角,流傳千古的好吃的,是那麼好消受的麼?
冷慕靠着廚房的門框,想要進去又不敢的樣子,氣息奄奄,“小越子,你要參觀到什麼時候?老孃擔心你!”
蘇溯越快速轉身,“主子,不看他們的樣子,其實還是挺好的。”不管是口感還是氣味。
冷慕深呼吸兩下,飛快地跳開,“滾!離老孃遠一點!我當初怎麼就沒有看出你還有這種怪異的審美?小越子,作爲一個美人,審美很重要啊!要知道,有很多天生麗質的傢伙就是因爲亂打扮,才把自己毀的一塌糊塗的。比如說我家那個不靠譜的師兄,你說說你說說,這還不夠典型麼!”說道最後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想見了什麼失足少年一樣。
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精緻的大牀上接受自家美人捏肩捶腿的服務、生活極度腐化奢靡的蕭溟,躺着也中槍,忍不住一個噴嚏打出來,“該不會我那個不靠譜的師妹想我了吧?”
這廂,蘇溯越站在冷慕身邊,面無表情,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是,主子。”
“嗯嗯。”冷慕很滿意,“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越子,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幫他們把機關完成了吧。”
“是。主子。”蘇溯越微微躬身,“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第二天天還沒亮,冷慕習慣性得摸了摸身邊的位置,卻摸了個空,半夢半醒的精神狀態瞬間轉入清醒,她睜開眼,一骨碌爬起來,環視四周。
沒有任何雕琢和任何裝飾的屋子,甚至沒有意見多餘的傢俱,雖然不算是家徒四壁,但其實也差不多。
一張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高大的衣櫃,沒了。甚至連個茶杯都沒有。冷慕有點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在那張又硬又不暖和的牀上熟睡到天明的。
她側頭想了想,貌似昨晚她把蘇溯越當成抱枕躺了一夜?可是她的抱枕現在在哪裡?身邊微微的凹陷處還有餘溫,但這溫度的主人卻不知所蹤。
冷慕表示很憂鬱,什麼時候自家的忠犬攻也學會丟下主人自己跑出去玩了……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仔仔細細地把那條藍色腰帶纏好,這纔出門,毫不客氣地走近鄭崖的房間,悄無聲息地站在牀邊,努力瞪。
幾乎就在冷慕帶着怒意的視線落在鄭崖身上的時候他就醒了,但他就是不想起,閉着眼睛開口,聲音有着剛睡醒的慵懶沙啞,“什麼事?”
鄭崖在半睡半醒的時候特別溫順,要是平時,冷慕一定會趁機調戲一番,畢竟機會難得嘛,但現在,她只想把人拉起來,“小越子不見了,陪我去找他!”
鄭崖表示自己很無奈,奮力睜開眼睛,好讓冷慕清楚得看見自己真摯的睡意,“我很困……溯越又不是小孩子,況且他武功高強,還離不開你,不會走丟的。”
冷慕吸了吸鼻子,“可是他就是丟下我了……”
鄭崖把眼睛睜大了一點,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沒有焦距的,他現在幾乎就是在下意識的講話,“大概半個時辰前,老子被吵醒過一次,應該就是你家小越子乾的。”
冷慕擰眉,“爲什麼我沒有被吵醒?”
鄭崖把被子一裹,扭身向裡,“老祭司和他一起出去的,應該是去完成機關。你再睡一會兒吧,還早呢。”
他的聲音淺淺地下去,不一會兒,均勻深沉的呼吸聲響起,冷慕無比挫敗地回到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