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西王從一個親王淪爲囚徒,理智上他並不是沒有料想過,可實際上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今天!正如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如果他們早知自己會被關進監獄,或許就不會任欲*望無限膨脹了。
他也和所有的失敗者一樣,不停地在爲自己找藉口,想保留最後一份尊嚴,但擺在他面前的將是怎樣的下場他心裡很清楚,他將在衆人的詛咒與唾罵中死去!於是他再也抑制不住那排山倒海般撲來的惶恐。
程紫依掀開營帳的門簾走進來,她淡淡地說:“如果王爺感覺好些,我們天明啓程!”
貴西王點了下頭,眼中燃起幾分恨意:“程將軍現在一定很得意吧?本王已是階下囚,程將軍想何時動身不必來問本王!”
程紫依苦笑:“本將軍實在高興不起來,這場戰爭的傷亡未免太大了!”
貴西王並沒有理解她的意思,道:“將軍身經百戰,早該見慣了,戰爭哪有不殘酷的?”
程紫依目光一凜:“王爺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愧對大宣子民!爲了一己之私,竟然賠上數萬人的性命,這樣一個人就算坐上皇位也得不到百姓的擁護和愛戴,所以絕不會長久。”
貴西王固執地說:“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君王登基不需要流血的!”
程紫依憤憤地道:“王爺這樣說並不公正,雖然沒有當上皇帝,王爺卻享盡了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富貴榮華和無限尊榮,你有什麼理由去爭奪皇位?”
皇位!有些人想都不敢想,有些人日思夜想,但能坐上那個位子的千百年來有幾個啊!
貴西王對於程紫依的質問默然不語,他也不清楚他從何時有了奪位之心。又是什麼讓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難道只是他認爲命運不公麼?他的命豈非比別人好太多?說到底是對那至高權利的渴望,令他的心變成了一個難填的欲*壑!
程紫依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王爺。襄寧公主託我帶句話給王爺:生命皆是平等的,得到就該知道感恩。”說罷她轉身離開了營帳。
貴西王琢磨着這句話。感覺像是有根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他的心,然而無限的悔恨後,卻覺得黑暗中那點燭火變得越來越明亮。
他嘆息一聲:“一個小丫頭,卻道出了一句包含着人生真諦與大智慧的話啊!”他不禁問自己,如果早能聽到這句話,自己會收手嗎?如果能早體會到這話中的深意,就不會一直覺得痛苦了吧?他已經感覺到他所做的一切,縱然得到也不會心安快樂。
蘇雪此時與雲非凡在望月樓的花園中散步。天上銀河如鏈,風中帶着醉人的花香,每當她置身於這樣的美景時,便會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卻又那麼幸運!
這幾日她的心情也從紛亂漸漸變得平靜,她有種感覺,一切就要結束了。
雲非凡輕聲道:“雪兒,在想什麼呢?”
蘇雪身體微斜,輕依他的肩頭,眼睛仍望着天空:“非凡。我們能活着真好。”
雲非凡輕笑一聲:“是啊,不過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嗯!對了,我爹怎樣了?”
“蘇公和二殿下以及各位親王、王爺在今早已經順利入都。”
蘇雪點了下頭:“三殿下呢?”
雲非凡說:“被軟禁在閒雲宮。”
蘇雪歪頭想了下:“你說皇上真的駕崩了麼?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寫下了那幾道聖旨?”
雲非凡沉思片刻:“我也覺得很奇怪,就算皇上料到會這局面,早留下了聖旨,可皇后又怎麼可能將他的死訊隱瞞這麼久?那些大臣一下子全都啞巴了不成!而接下來的局面她要怎麼應對呢?”
蘇雪皺了下鼻子:“這麼熱的天氣,人死了這麼久還不下葬……”
雲非凡輕拍了一下她的臉頰:“真不知你哪來這麼多古怪的想法,你不知道玉牀和藥物能保持屍體不腐嗎?”
蘇雪不服氣地說:“這些在我聽來都是傳說,難不成這裡有木乃伊?”
雲非凡眨了下明亮的眼睛,對於蘇雪常冒出來的一些奇怪的詞他早習慣了。“雪兒,爲什麼我總覺得你不像這時代的人呢?你知道的東西往往超乎了你該知道的。可有些你本該知道的、該會的,現在卻一竅不通!”
蘇雪聞言莞爾一笑:“你在笑我彈琴比彈棉花難聽。並且一點女紅也不會麼?”
雲非凡不可置否地摸了下鼻子:“這些原本是你最擅長的。”
蘇雪搖頭晃腦地說:“那是因爲我呀……遊過仙境,碰到過神仙。”
雲非凡哈哈大笑:“好吧。雪兒是仙子,我很幸運自己能娶一名仙子。”
蘇雪嘟了下嘴:“對了,你不是說今日入宮,皇后娘娘說天狼國因爲上次的事感到很抱歉,並且天狼國要舉行祭典邀請了不少友邦與臨邦要簽定停戰協議,所以又指名邀你出使麼?”
雲非凡道:“我拒絕了!”
蘇雪語氣酸酸地說:“人家指了名要你去,又事關兩國未來,豈是你說拒絕就拒絕的?”
雲非凡伸了個懶腰:“我已經辭官了,我可不想再惹我的雪兒不高不,更不想再受人擺佈。像我這樣的人在朝中,有所作爲恐遭到人陷害,無所作爲又不大可能!”
蘇雪捶了他一拳:“還真是夠自戀的!”然後她有些疑惑地問:“皇后娘娘準你辭官了?”
雲非凡神秘地笑了下:“準了,娘娘的條件是讓我們馬上完婚。”
蘇雪一挑眉毛:“真的假的啊,她、她知道我還活着?”
雲非凡說:“皇后娘娘豈是一般人啊,再說她知道我對你一往情深,你若死了,我一定傷心欲絕。”
蘇雪白了他一眼:“一定是你故意的。”
雲非凡握住她的柔荑:“雪兒,我們這一路走來實在不易,我不希望再有變故,你必須馬上嫁給我。”
蘇雪聽他的語氣十分認真,不禁有些奇怪:“非凡,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
雲非凡道:“有些人對你不死心,卻不知這樣會將你陷入危險啊!”
蘇雪忽然想起吳皇后因爲長樂公主,暗示過她馬上成親,不禁狐疑:“你難道指的是東然王?”
雲非凡點了下頭:“之前在關外,那個叫碧姬的不是和東然王在一起麼?我無意間聽到她和一名婢女在談論此事,她說長樂公主生性單純可以利用,商量要和婢女演出戲給和樂公主。”
蘇雪聽到這便明白了,原來長樂公主是聽了碧姬挑唆,才以爲自己真的有心去當東然王妃。即使在這個時代,女人雖然不能阻止丈夫娶別的女人,但哪個又真的是心甘情願接受的呢?何況長樂公主深知軒轅烈曾對自己一番深情。“非凡,眼下這件事一過,我們就離開這兒吧。”
雲非凡問:“你捨得鳴泉谷?”
蘇雪“噗哧”地笑了出來:“天下有多少奇觀美景,鳴泉谷算什麼!”
雲非凡有些不解:“可是你一向喜歡做生意,聽說鳴泉谷生意很好。”
蘇雪說:“是啊,可我更喜歡當甩手掌櫃的,我做生意是爲了賺錢,不然吃什麼穿什麼!但這也不代表我會守着一堆錢過日子嘛。”
雲非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你這幾天把生意都交給了別人管理,雪兒真是聰明。”
蘇雪笑呵呵地道:“想想以後我們可以到處遊山玩水,有人會替我賺錢存到錢莊,真是件愜意的事。”
雲非凡說:“看樣子你不打算用我養活,真讓我受打擊。”
蘇雪道:“咦?不用你養你倒不高興,這是什麼道理啊!不過非凡,你原本辭官後打算拿什麼養我?”
雲非凡說:“皇后娘娘沒有收回我的爵位的封地啊。再說我有的是力氣,打獵、採藥、打漁,不管做哪樣我都是最好的,怎麼也餓不到我的娘子啊。”
蘇雪說:“不管做什麼生意總有風險,皇家的錢也不好花,你這些本事倒是更實用。”
雲非凡一把將她抱在懷中,纏*綿地深情一吻,直到兩人氣喘吁吁才戀戀不捨地分開:“雪兒,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我從沒有這麼快樂幸福過,我會一生一世將你捧在手心裡。”
蘇雪心中甜蜜得像打翻了蜜罐,她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聞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因爲一種來自內心的安全感讓她有些昏昏欲睡睡:“非凡,你真肉麻。”
雲非凡聽着她帶着幾分迷糊的呢語,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柔聲道:“我抱你回去。”
“嗯。”
“雪兒,既然你嫌我說的話肉麻,我念首詩給你聽吧?”
“不要!”
“爲什麼?”
“唸詩不適合你,我會起雞皮疙瘩!”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