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了一口肉,滿嘴油香,朱由崧不由得讚歎燉得真爛。他又品了一口湯,更覺得前生今世從來未喝過如美味之羹,其實燉馬肉的時候放了些鹽,後世那些什麼料什麼精的統統沒有,而且軍野之廚手藝也沒法跟京師皇宮御膳房的那些大師傅相提並論,然而朱由崧卻覺得眼前這是最美味的佳餚。
接下來朱由崧甩開腮幫子,顛開大槽牙,這一頓吃如風捲殘雲,到了最後親衛端來的飯菜基本沒有浪費,這是無疑是他吃得最多的一頓,也是吃得最爽的一頓。
晚飯之後,朱由崧傳旨將傷號全部轉移到後方御營附近建立傷兵營,然後回自己的營帳休息了。
他休息了,祖海和李全這幾萬兵將可沒閒着,對高傑等人還保持着大包圍態勢,連夜在高處又新佈下了數門火炮助威,炮乃戰爭之神,這玩意一響不論殺傷力大小,軍心振奮,敵將喪膽,這都是繳獲高傑的火炮營所得,現在又用到他們身了,這叫取之於賊用之於賊。
另外抽調人馬轉移傷號和戰利品,對兩萬俘虜的改編也在連夜進行……
朱由崧和祖海、李全等人在高傑的眼皮底下如此折騰,這位被困在丘坡的興平伯當然早知道了。
目睹了朝廷的人馬以得勝者姿態清掃戰場,眼睜睜看着原本屬於他的雄師勁旅成千萬地棄暗投明歸順了朝廷,聽着他們驚天動地的表態效忠之聲響,高傑心裡當然不是滋味兒。
現在他也知道了,伏擊他的不是黃闖子的人馬,而是由他的皇帝陛下親征督師的皇家隊伍,他甚至看到朱由崧的身影,騎馬配劍滿身甲冑,英姿如天將下凡,與金殿頭束龍冠身着龍袍玉帶的九五之尊完全判若兩人,但朱由崧的五官龍顏他記得很清。
因此,當他看到朱由崧後滿心的震撼,與其他臣僚一樣,他也從不認爲這位只會喝酒吃肉躲在宮玩弄女人的福王還會領兵親征,看這架式真有武藝在身啊,看來清洗廠衛、剷除馬阮亂黨的雄武帝王之傳聞並非全是空穴來風。難怪囂張不可一世的黃闖子在皇面前也變得附附貼貼的,獨自己現在被推了風口浪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哇!
他後悔自己錯走了一步臭棋,但是事到如今沒有回頭路了,這次皇必不能相容,算了,離開張屠戶未必吃渾毛豬,皇室宗親也不只有朱由崧一個,潞王、桂王、魯王都姓朱,據說都是胸有大志,論才論德論人緣都現任的陛下強,雖然沒有登基稱帝,但投奔他們同樣也可以幹一番事業,至少可以混得使奴婢,衣食無憂,只要今天晚能突圍出去,拉一支隊伍,無論投奔誰都是座客,實在不行了佔山爲王去!
高傑打定了注意,心情逐漸平靜下來。朱由崧的人馬一直沒有圍攻他,直到傍晚,令高傑心存僥倖。
但很快高傑的人馬又不淡定了,丘坡下面數百米之外,人家當着他們的面吃起了香噴噴的馬肉大餐,而以高傑爲首的這一千多人還是前腔貼後腔,水米未進,只能看着。
餓漢看餓漢進餐而不能食絕不是一種享受,而是一種煎熬,尤其是朱由崧的軍將所食之馬肉,軍糧,包括鍋碗瓢勺都是他們的屬物,這種心理落差令人猶難以容忍。
有幾次高傑都要氣炸了,衝動時要衝下去以死相拼,但看到自己這點人馬雖然休息了半天,仍然沒有多少戰鬥力,一個個因飢餓像病殃子一樣,他又打住了。
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現在都兩頓沒吃了,而且急行軍打硬仗,消耗多大啊,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必須得解決吃飯問題,否則是救兵來了,想衝殺出去也困難。
高傑他們也都不清楚朱由崧的打算,只是自作聰明地認爲朱由崧這樣做只是簡單的瓦解誘敵之計而已。
最後高傑氣得罵了一句,“王八日的,你們吃,老子也吃!”
高傑罵罵咧地命人宰了十幾頭戰馬,其實他們的戰馬並不多,因他統領的是步卒,這些戰馬都是屬燎將領的,殺一頭少一頭,大將無馬如斷雙腿,但現在爲了讓大家填飽肚子恢復戰力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沒有鍋碗竈具,只好喝生馬血,吃生馬肉,至於人多肉少只能用野果子草根樹葉子補充了,但是那士卒跟下級軍長的待遇,高傑是伯爺自然不同,天剛黑不久,有軍將生起了一堆火,很快將一塊烤得半生不熟黑烏藍青的馬肉遞了過來。
到了現在高傑也不講究了,接過來大嘴小嘴地一口氣懟完,大概他樣的馬肉對他來說也是最美味的佳餚吧,吃得嘴臉鼻子都是黑灰,幸好是黑天,要是白天看簡直成包公了。
溫飽問題解決之後,高傑等人覺得心裡有底了,但是眼看已經到定更天了,往丘坡下看看仍然沒救兵的半點消息。他們看到一道道火把像游龍一樣蜿蜒移動,他們知道這是朝廷的兵馬在調兵譴將了,際象表明可能皇的人馬要對他們下手了。
高傑看着看着,心裡火急火燎的,也不曉得鳳陽現在如何了,還有徐州的李成棟和老婆邢氏接到他的軍令了沒有,又想到徐州離這裡四百里之遙,泗州離這裡也有二三百里,他們接到軍令到再派兵趕過來是一個往返,這才半天的時間,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了。
又想起了副將胡茂楨,高傑不禁罵起娘來,“老胡你他媽混球,自詡有勇有謀,老子這麼半天沒跟來,王八日的你沒想到老子出事了?這次老子要是活着回去非宰了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