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城堡的地下,一條蜿蜒的暗河從中流過,暗河兩旁,是生長着菌類植物的穴壁,這些菌類猶如一朵朵發出銀光的蘑菇,長在肉眼看不到的巖縫中。它們見到有人來了,就急忙點亮身體裡的白光,將透明的細胞組織全都暴露在客人眼前。
這些數量衆多但又毫不起眼的小傢伙們都是有靈魂的,山姆用指尖去觸碰露在巖縫外的觸鬚時,它們慌忙熄滅細胞裡的光亮,又讓自己溶於黑暗。
隨着暗河的深入,菌類數目便開始逐步增多,而且朝着大體積的浮游水母發展,這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發光水母足有一米多高,它們脫離了巖縫,從潮溼的空氣中攝取水分,以捕食同類的排泄物來不斷進化自身。很難想象,在距離城堡一百餘米的地下,居然能夠看到許多活靈活現的浮游生命,這些物種先只是生長在巖縫中的菌菇植物,而後又從本體中分裂出一小部分,迅速進化爲獨立的浮游水母,快速的過度方式就像是一幕幕穿梭更替的幻燈片,當你注意到菌菇在發酵膨脹時,從原始細胞中分裂出去的新生兒就已經適應了脫離母體的環境。
大話王陶醉在猶如佈滿繁星的深穴中,那些可愛的斑點在黑暗中徘徊,顯得極其明亮,它們還在發光之餘,向暗河中投放少量微生物,這些疑似燃燒餘燼的東西落入到河水中,又被生長在河裡的水草吸收乾淨,稍大體積的粉塵會在空中凝聚成塊狀石灰石,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時候迅速分解,整個過程酷似在胃液中消化,直到溶解體附着在巖壁中。
地下洞穴中的景物不但是匪夷所思,而且容易讓人聯想起生命起源時的暗系大陸,陸地上所有現存爬行類的鼻祖就是從海洋生物進化來的,它們從單細胞開始衍生,漸漸適應了海底的黑暗後,就開始遊向黑暗外的文明世界。
大話王想起老國王先前的叮囑:‘請不要將看到的東西告訴外人’。可仔細想想,也許老國王所說的秘密不侷限於這些,洞穴的深處應該存在着比浮游生物更爲奇特的東西。
越是怪異的東西,就越能激發出人體的探知慾望,這種慾望不僅僅體現在冒險家身上,對於大多數容易被自然美景征服的人類而言都是適用的。大話王就是這一類人,他的突發奇想已經超越了自身來這的目的,很多時候,他甚至把關於男爵的一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爲了在洞中尋找更加刺激的樂趣。
在擺脫了那些可愛的浮游水母后,大話王與山姆來到一個比剛纔更空曠的洞穴中,這些洞穴依次以遞增的方式排開,一座連着一座,唯一不同的是,在擴大洞穴面積後,那些發光的生命便遠離地面,似乎在懼怕深處的某件東西。
地上暗河被一塊驚人的碎石攔腰截斷,只好往左右劃分爲兩條支流,這也意味着大話王必須再次做出方向性選擇,於是他又掏出金幣,將其拋向空中。
在金幣落地的瞬間,山姆聽到從深處傳來尖利的鳴叫,他可以十分肯定,這叫聲就是在城堡裡響起的擴大版。餘音迴盪在無邊無際的洞穴中,隨着聲音的此起彼伏,暗河中浮現出小規模波濤現象,在數秒鐘的停頓後,暗河的水質又慢慢渾濁起來,原本可以看到的鮮嫩水草,現在卻被許多沉澱物代替。
山姆:“聽到了嗎?是我們在城堡裡聽到過的聲音。”
大話王:“你認爲這是什麼聲音?”
山姆:“海豚?鯨魚?或者是聲音類似的未知物種。”
大話王:“我在男爵的標本房裡見到過形形**的海底生物,也許它們就生活在地下。”
山姆:“哈!我能感覺到,無數美味在向我招手!”
大話王:“要是你的眼睛能有鼻子一半靈敏,我們就不必花大把時間在黑暗中摸索了。”
山姆:“行了,你認爲聲音是從哪傳來的?”
大話王:“暗河的盡頭,我有預感,揭曉一切的答案就在源頭。”
山姆:“是直覺告訴你的?”
大話王:“不,我相信金幣能給我帶來好運氣。”
大話王腳下的金幣,恰好倒向了巨石的正前方,那裡既不是暗河流動的方向,也不是浮游生物聚集的方向,而是一排排茂密的針葉灌木叢。
大話城堡的地下除了暗河與洞穴,還有一望無垠的林海?大話王的心中越來越沒底了,看着不是十分魁梧的灌木叢,覺得自己簡直來到了另一個空間。這個空間入口是與地面相同的,就洞穴面積而言,絕對要比維爾特大出許多倍,而且這個空間一直以縱向發展,每進入一個層面,橫截面便會擴大爲原先的兩倍,由此推算暗河的源頭應該是一個寬廣的世界。
維爾特人喜歡捕魚,他們習慣在茫茫海洋上穿行,但是卻從未到過島嶼的地底,或者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箇中空的島嶼上。老國王要隱瞞的秘密絕對和這個有關,他不想讓維爾特人看到真實的地下,也許唯有男爵是掌握了真相源頭,所以國王纔會懼怕被自己撫養成長的孤兒。
可這僅僅是大話王腦海中的推測,如果把剛纔看到的浮游生物與王國聯繫到一起,遠不足以對地表上的居民造成威脅。
繁茂的灌木叢,一直在隨着洞穴的擴張而增多,塊狀根莖裸露在地表外頭,結紮成許多節點,每個節點都有通向另一株植物的分支,像是能夠把多餘的養料提供給對方,如果稍不留神,就會被暴露的根莖絆倒。
由於是在地穴中繁衍起來的植物,所以失去了光合作用,綠葉就顯得十分脆弱。而過於潮溼的環境使它們能獲取更多水分,因此大多數灌木都是往地下生長,與陸地上的植被相比就少了許多觀賞性。
大話王與山姆大約在灌木林中步行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類似洞穴出口的坡道,所有植被都在漫長的坡道前停止生長,然而這段坡道卻是繼續朝深處延伸,坡度也是十分陡峭。
山姆趁着大話王猶豫的時候搶在最前頭,他徒手抓住從穴壁上長出的鬚根,一步步往下挪動。
就在大話王想模仿山姆動作的時候,那古怪的聲音再度響起,緊接着,不可思議的事便接二連三地發生了。眼前的坡道竟像是經過短暫的地殼運動,中途隆起高低不平的小土丘,背後的灌木叢全在聲音終止時的一剎那遁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將原本藏在地下的根莖部分當作枝頭,相貌與剛纔完全顛倒。
更奇妙的是,陡坡的盡頭出現一道閃光,這閃光不如太陽溫和,但同樣刺眼,尤其是對已經適應黑暗的少年來說,這光線簡直能夠灼燒眼睛。
突然,一羣如同蝙蝠的穴居生物從少年們的頭頂掠過,成羣結隊的霸道傢伙根本無視其他生命的存在,在空曠的洞穴頂端橫衝直撞,有幾隻弱小的生物還被排擠開來,跌落到灌木林中。
穴居生物羣的尾稍,緊跟着兩隻更大的傢伙,它們的眼珠在黑暗中退化,兩隻招風耳異常發達,除此之外,它們還像是被扒掉羽毛的雄鷹,兩對健壯的勾爪是捕捉獵物的致命武器。
大話王覺得似乎在哪見過它們,但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直到它們朝着地面俯衝下來,大話王纔回憶起刀疤臉被怪鳥叼走時的場景,那在迷霧中出現的影子,就和眼前的怪物一模一樣!
正想着逃跑,其中一隻怪鳥的爪子已經抓住大話王的小腿,將其迅速擡升到空中,血液從胸腔倒灌入頭部,再加上洞穴裡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大話王漸漸聽不到四周的聲音,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