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特的平民區,位於羣島的西南方向,是海上貿易最爲集中的地段,在這裡,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魚骨項鍊,眼花繚亂的沙灘貝殼,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家用器皿,它們的共同點就是,所有的物品都是用海生物製成,包括扁平的晾衣架,精美的頭梳,寬大的臉盆,沒有一種不是來源於海洋。手藝精湛的工匠們會把收集起來的魚類骨骼編成序號,按照大小製作成不同型號的家用物品。
當然了,前來平民區購物的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些像大話王這樣的外來人,其中以遊客居多,他們大多是第一次來到海島城鎮,就被這兒的豐富物產深深吸引住了。
大話王也是第一次來到維爾特,可他不買東西,但也像個顧客那樣對逐個攤位進行挑選,一時間,他幾乎忘了前往酒館的事。
聖塔羅的珍珠項鍊,一種只有在夜裡纔會發光的魚骨,而在白天,它則陳顯出蘿蔔紅,頗有吸引力。大話王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條最好的,於是就愛不釋手地捧在手心,要是把它獻給心愛的女孩,無疑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
這種魚骨項鍊的另一個特色,就是會自然散發出迷人的芳香。原來在淺海區,聖塔羅魚正是靠着這種香味來捕捉獵物,一旦被漁民捕撈上岸,它們的骨骼就成了不可多得的藝術香精。
賣項鍊的老闆似乎看出大話王的心事,於是就悄悄問到:“先生,你是從內陸來的吧?那真是太巧了,你手中的這條魚骨項鍊,可是這整條街上最好的,而在我這裡只售三百貝拉。”
三百貝拉?刀疤臉的貨船再破,那也只值五百貝拉,而這聖塔羅的珍珠項鍊卻要三百貝拉。大話王意識到這是家黑店,於是就放下那串項鍊,他剛要轉身離開,被一個身穿甲冑的童顏少年撞了個正着。
這少年的年紀和大話王相仿,也就是十八歲上下,可對方的着裝卻十分怪異,除了那身銀褐色的甲冑,手中還抱着一隻剛卸下的頭盔,背後豎着一把陳亮的十字劍。他的面孔也刻有和刀疤臉一樣的傷痕,但那些傷痕都十分淺,彎彎的,像是刻意留下的笑容,令人髮指。
甲冑少年拾起大話王放下的項鍊,用霸道的口吻衝着老闆喊到:“十貝拉!我要了!!!”
那老闆看到甲冑少年的臉色,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他急忙點了點頭,還把一份附贈品塞到他手上。
大話王趁機瞄了甲冑少年一眼,發現他臉上的笑容居然是天真無邪,彷彿在花圃中綻放的嫩芽,不帶有任何邪氣。可爲什麼,項鍊老闆會懼怕這位少年?
等到甲冑少年走遠後,大話王又偷偷回到攤位上,發現滿頭大汗的老闆正莫名其妙地注視着少年的背影,就像是剛從夢中甦醒,手裡緊緊握着黏糊糊的十個硬幣。
大話王:“你剛纔獅子大開口,要價就是三百貝拉,可爲什麼一到他手上,就立刻只值十個貝拉了?”
項鍊老闆:“那確實是三百貝拉的魚骨項鍊。”
大話王:“你剛纔明明只收了人家十個硬幣。”
項鍊老闆:“難道你沒看到掛在那少年胸前的東西?”
大話王:“呀,這我還真沒注意,那是什麼樣的東西?”
項鍊老闆:“一枚金幣,閃閃發光的金幣!比這太陽還要耀眼,這說明了什麼,剛纔的那名少年,可是一位騎士啊!”
大話王:“又是騎士,難道這個國家裡的騎士到哪都能享有優惠待遇?”
項鍊老闆:“那倒不是,但在這遠離大陸的海島上,想要遇見一名騎士可是十分困難,大多數都是冒充騎士的身份,爲了沾到一點便宜。”
大話王:“從三百貝拉狂降到十貝拉,這可不是一點便宜。”
項鍊老闆:“誰讓他是位騎士呢?我這一生大概也只有一次見到騎士的機會,總算是在今天被我碰上了。”
項鍊老闆的雙眼直髮光,他在乎的不是手中的十枚硬幣,還是很榮幸遇上了騎士,可見騎士在這片大陸上的地位非同一般。
聽了項鍊老闆的解釋,大話王在暗地裡沾沾自喜着,原來這枚金幣還有這樣那樣的用途,偶爾拿出來炫耀,或許還真有意外的收穫。
大話王一邊想着,一邊悄悄掏出那枚金幣,將它放在陽光底下,可這金幣的光澤和項鍊老闆說的大不一樣,它依然黯淡無光,就如同沉睡的靈魂不願醒來。
“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大話王安慰着自己,又把金幣塞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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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平民區的貿易街後,進入的就是住宅小道,這小道兩排的屋子明顯要比剛纔低矮很多,有的房子甚至只多出大話王一個頭的高度。
刀疤臉似乎不熟悉這兒的環境,於是就向路人逐個打聽,詢問平民酒館的位置。最終,一名自稱是那兒的老顧客將他們領到一條漆黑的小巷裡,而這小巷的盡頭,居然會是人聲鼎沸的酒館。
平民區的酒館就坐落在最爲黑暗的一角,維爾特的貴族勢力不願看到酒館興榮的樣子,就命令他們搬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而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無疑是個隱秘的世外桃源。
進入巷子,城鎮的熱鬧就與這裡毫無瓜葛。酒館的門面骯髒不堪,招牌上的字體也已經模糊不清,腐爛的把手吊在門上。窗臺處,堆積的樹葉孕育出一羣白色小蟲子,沿着灰色牆體四處蠕動。
說實在的,大話王根本就沒用勇氣推開門,鬼知道這裡頭會竄出什麼,刀疤臉口中的小怪獸?要是它們真的存在,或許就住在這種地方。
忽然,一名爛醉的酒鬼撞開們,跌倒在大話王面前,他的身後,是與衆不同的花花世界:一個只有幾百平米的小房間裡,擠滿了數十位舉杯暢飲的酒徒,其中還不乏一些妖豔的舞娘,坐在陌生客人的大腿上,用染滿紅粉的嘴脣輕吻冰冷的高腳杯。
所有來到這兒的客人都抱有同樣的目的,那就是從酒館老闆那兒打聽到對自己有用的消息。可說起這兒的老闆,大話王只看到一個空蕩的吧檯,吧檯裡頭根本沒有人影。
大話王顯然覺得自己不適合這裡,於是就想溜出巷子。可刀疤臉卻一眼就愛上了這兒,他拽着大話王的後背,一溜煙就混進了酒館。
關上門,這小小的酒館便成了一個天堂,許多前來放縱的客人將酒水潑到對方臉上,最後還嬉皮笑臉地朝對方吐口水。即使這樣,客人之間也能保持着一種極不融洽的和睦,這就像是一戳就破的紙張,隨時都有奔潰的危險。
就在這時,大話王聽到身後的一名酒徒說到:“前不久,我見到過惡魔航道里的長頸龍了,那個齷齪的傢伙伸長脖子就可以捅破天堂,你想知道惡魔航道的暴雨天氣是如何形成的嗎?那就是它在天上吐下的口水!哇哈哈!!!!!”
這傢伙完全是喝瘋了,盡說些不着邊際的大話,但仔細聽,發現這屋裡的客人幾乎都在談論相同的話題,那就是誇大其詞的經歷,把天底下能夠想象出來的物種全都搬進酒館,諸如堅硬的火山熊,隱身的叢林蜥,快速的旋風鴕鳥,霸氣的寒冰巨龍等。
大話王覺得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編出這些故事,生活在無窮無盡的幻想中,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突然,一個醉醺醺的高挑男子撲倒在刀疤臉的懷裡,他仰起頭,用一雙朦朧的醉眼望着兩位新客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喝點什麼嗎?上等的蜂蜜酒,還是維爾特的海洋茶?”
刀疤臉推開一身酒味的男子,說到:“我來這只是爲了找酒館老闆。”
沒料到的是,那滿臉紅光的男子居然用手指着自己,笑呵呵地說:“找我?有……有……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