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刀疤臉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人,儘管他在一路上扮演着小丑角色,但至少也有過自己的夢想,那就是成爲父親,甚至超越父親爲王國所做的一切。可就現在看來,他似乎一直都在扭曲事實,把父親的犧牲埋怨到王國頭上,並且想當然地把自己理解成王國的救世主。
海洋騎士——克羅茲,這纔是刀疤臉的真實身份,至於人們常說的男爵,只不過是王國加冕的一個爵位。克羅茲對此封號不抱太多好感,認爲只有得到被世人尊敬的騎士金幣,纔可以享有海上英雄的美譽。
一切都在克羅茲的計算中,從認識大話王的那一天起,他就準備向他下手,當然,克羅茲不在海上解決掉大話王是有原因的,一個小小的自負促使他想讓更多人聽到海洋騎士的大名,所以便讓唯一倖存者把看到的一切散播出去,說給每一個海島人聽,讓大家都明白,只有海洋騎士纔可以拯救深陷災害中的人民。
不過克羅茲還是下錯了一步棋,他並沒有把大話王也是騎士這件事算入其中,直到認識了山姆,克羅茲才覺得有必要去擺平這兩個人,或者乾脆加入騎士團,把海洋騎士的名聲帶到大陸中去。
在迷霧中出現的怪鳥,以及在洞穴中出現的怪鳥,其實都是同樣的品種,它們均會聽從海洋騎士的命令,不但是天空中翱翔的鳥類,就連海底的生物似乎也聽候他的差遣,比如面前的燈籠魚。
燈籠魚本是生活在漆黑的海洋深處,它們頭大尾細,體表被有銀灰色的薄鱗。在頭部的前邊,眼的附近,身體側線下方和尾柄上都排列着發光器。根據不同種類的燈籠魚,它的發光器數目及排列位置也不同,有的燈籠魚將發光器掛在尾部,有的則掛在頭部,這些發光器是由一羣皮膚腺細胞特化而成的發光細胞,這種細胞能分泌出一種含有磷的腺液,它在腺細胞內可以被血液中的氧氣所氧化,而氧化反應中放出的熒光就是燈籠魚發出的光。
燈籠魚的光本是用來誘捕食物,迷惑敵人,引誘異性的工具,可看似從東邊升起的太陽,並且能照亮整個地城的燈籠魚,大話王也許只有在夢中見到過。
克羅茲的騎士金幣顯然和奇形怪狀的海底生物有關,從放走被關在房間裡的醜八怪起,大話王就一直在擔心噩夢的降臨,現在,這一切終於發生了。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真名——克羅茲,我一般不習慣外人這樣稱呼我,而之所以讓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出於對你們的尊重,你瞧瞧這個國家裡的居民,過得**逸了,要不弄點刺激的玩意兒來嚇唬嚇唬他們,他們都以爲自己活在一塊平靜的海島上。”克羅茲跳下岩石,貼到大話王跟前,繼續說:“看在曾經是同伴的份上,我給你兩種選擇,第一種,讓我加入你們,第二種,讓你們加入我。”
大話王:“聽上去很公平,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克羅茲:“你想在深海里得到永生嗎?”
大話王:“除了撫養你長大的老國王,你是海洋騎士這件事就沒和任何人提起過?我一直以爲在海難上看到的那個黑衣人才是真正騎士。”
克羅茲:“我當然不能在生人面前暴露身份,所以選擇讓倖存者去爲我宣傳事蹟,咱們那天看到的是一隻生活在淺灘的擬人僞裝獸,它站起來的姿勢就和一名成年男子一模一樣,只要不轉身,沒人能揭露其身份。”
大話王:“所以你殺了一整船的人,就留下我一個,爲的就是讓我向更多人證實自己看到了騎士?”
克羅茲:“就是這麼一回事,你現在的這條命可是我給的,所以你得好好報答我。”
大話王:“真噁心,我不想和一個歪曲的騎士說出妥協的話,實際上,你把我和山姆分開是有原因的,我猜你不能同時對付兩個人。”
克羅茲:“錯!是因爲我每次發動能力時,都只想讓唯一的倖存者看見!”
克羅茲的騎士金幣就一直藏在胸前,像是一串鑰匙,塞在衣物裡頭,現在,這枚金幣正發散出黯淡的色彩,與大話王想着中有所不同的是,克羅茲的騎士金幣不是發散金光,也不是紅光,更不是其他任何妙不可言的彩色,而是最容易聯想到腐朽的黑色。
爲什麼金幣能發出黑光?而且就在金幣發光的同時,克羅茲臉上的傷疤又多了一道,淺淺的,沒有任何血跡,從凸出的顎骨上突然就凹陷下去,像是被抽空掉一部分細胞,克羅茲本人卻沒感到痛苦。
隨着黑光的持續播散,浮上海面的燈籠魚潛了下去,遠方,一條急速成型的波浪正朝這邊推進。波浪上,有很多看似嘴巴的東西在一張一合。
“你曾經偷看過我的珍藏品,不過那些收藏品都是死去的標本,現在你所看到的是真正生活在海底的怪物,它們可要比從白癡嘴裡吐出的大話真實許多!”克羅茲指着那隆起的海浪,示意大話王仔細看。
原來那在無風條件下掀起的波浪並不是海水,而是層層疊疊的食人魚!
食人魚原本是生活在原始河流的淡水魚,以其鋒利的牙齒著稱,這些小傢伙可以輕鬆搞定硬邦邦的木板,平時在水中稱霸的鱷魚也會畏懼三分,它們大多喜歡羣居,能同時用視覺、嗅覺和對水波震動的敏銳感覺進攻目標,迅速將目標化整爲零,其撕咬的速度令人難以置信。事實上,食人魚並不是吃人而是用咬的,它們主要以魚類和落水動物爲食。
在大話王看來,這些把自己捆綁成一堆的小怪物們分明就是衝他來的,它們經過的海面泛起乳白色的泡沫,泡沫中有疑似骨骼的東西在上下浮動。
所謂的海洋騎士,其實並不能掌控氣候或者洋流,而是通過被命令的生物來影響環境。男爵標本房裡的某些怪胎正有類似的用途,譬如造成短時暴風的火山海龜,引發雷電的電鰻魚等,那麼大話王所遇到的海難,也一定是因爲神奇物種在海里搗的鬼。
克羅茲從衣物裡掏出那枚金幣,放在鼻孔邊聞了聞,又如同抱着妙齡少女一樣把它摟在懷裡。通過身體的直接接觸來感知金幣力量,是騎士最慣用的做法,可惜大話王是頭一次看到,這不僅令他汗顏,還要有些噁心。
“看到那麼多的食人魚,你就不害怕嗎?”克羅茲把目光從金幣上挪開,繼續說:“放心,我的小寵物是不會隨意攻擊人類的,它們只是幫助我掃清海面上的垃圾,而不會影響到陸地上的生物,畢竟魚兒是不能游上岸的,但是不要高興得太早,海里的兩棲類可要比人們想象中的還要多。”
“你到底爲了證明什麼?證明自己的力量可以拯救海島?”
“千萬別告訴我,你不想成爲一名英雄,尤其是對於已經獲得金幣的騎士們來說,成爲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不就是最終目的嗎?我每次都夢到自己騎着高大威武的駿馬,馳騁在歡呼聲中,金錢和女人在那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唯有留在豐碑上的名字才讓我感到熱血沸騰!”
克羅茲完全喪失了理智,在距離食人魚很近的地方手舞足蹈,更荒謬的是,那些由魚兒組成的波浪也跟着在海面上起舞,誇張的手勢彷彿一位音樂指揮家,身後的波浪便是最完美的跳躍音符。
“我也做過相同的夢,看到過同樣恢弘的場景,可在我被金幣喚醒的那一剎那,就從未想過要比別人過得更好,不是隻有掛在嘴邊的虛僞纔算英雄,騎士是我夢寐以求的職業,現在我做到了,因此絕不會讓你玷污它在我心中的聖神地位!!”
克羅茲終於看到大話王口袋裡的金幣發出了光亮,那是一種波紋形態的紅光,不及金色的耀眼,不及黑色的霸道,是處在溫柔與憨厚之間的中性美,不過在他看來,這完全是華而不實的光芒。
海面上的食人魚羣也沉了下去,不過騎士之間的對峙纔剛開始。大話王腳下的沙地裡,出現許多條浮動的影子,它們就像從地下通過的鑽頭機器,碰到阻礙前進的基石時,連同露在沙面上的巨石也一塊腐蝕掉。
這顯然是另一種怪物,正當大話王去追尋它們的足跡時,許多看似黃瓜一樣的動物鑽出沙地,它們披着褐色或者蒼綠色的外衣,身上長着許多突起的肉刺,這是一種刺蔘,很怕熱,當海水溫度升高時,它們就潛伏在礁石附近,待到水溫漸涼,才肯爬到淺水中,用樹枝狀的觸手抓起含有豐富有機物質的泥沙,吞噬下去,夾在泥沙中的有機物被消化吸收,消化不了的都排出體外。
儘管如此,能夠消化巨石的刺蔘還是頭一次遇見,大話王開始心慌了,他被較小的一條刺蔘絆倒在地上,刺蔘的唾液中,流出綠色的濃稠液體。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這些其醜無比的大傢伙像是被鋼板夾住身體,無法正常蠕動,原本消化一半的石頭也因吞嚥不了而被吐了出來。
刺蔘羣的不遠處,終於迎來一個聲音:“我聞到海蔘的香味了,它們就是今晚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