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繁華的現代化大都市,住在都市裡的人們幾乎都過着同樣的生活,那便是權利的爭吵與金錢的揮霍。在任意一條喧鬧的商業大街上,你都能看到氣派的建築,名貴的跑車,奢侈的服飾,以及驚豔的紅脣。而隱藏在這些高貴儀表之下的卻永遠都是冷漠,沒有人會願意爲一位貧困潦倒的流浪漢而伸出救助之手,因爲在大多數人眼裡,金錢纔是驗證生命價值的唯一標準。
裡恩街作爲這座大都市的中心街道,更是奢華與權貴的象徵,來到這條大街上的人們都是城市裡的達官貴族,耀眼的皇家舞池成了裡恩街最主打的娛樂項目,而在舞池的周圍,琳琅滿目的珠寶商店幾乎都是通宵營業,五光十色的彌紅燈下,是一位位看似鮮豔的端莊紳士,他們左手牽着小巧玲瓏的寵物狗,右手摟着嬌貴的女人,總是在舞池的大廳前體現出自己的彬彬有禮。
但就是在這富貴的某處,還藏着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那就是舞池背後的窮人社區,一條永遠告別繁華的古董小巷。在這小巷裡頭,住着一位年輕的乞討者,他沒有自己的名字,甚至在那些高雅的紳士面前都不配擡頭,屬於他的天空,一直都是昏暗的色彩。
可是,住在古董小巷裡的窮人們卻離不開他,因爲只有他才能爲這條遺落小巷帶來歡聲笑語。
大話王,就是這位年輕人活在世上的唯一別名。
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古董小巷裡的流浪汗們就會出來乞討,而那位大話王就一直跟在裡邊,無論走到哪,他都會像個演說家那樣在大庭廣衆之下描述自己的過去,儘管這些故事在許多成功人士眼裡都是無稽之談。樂意將故事聽完的人,都是那些耳聾的流浪老人,或者是懵懂的小孩子,這些人會因爲大話王的傳奇過去而熱淚盈眶,事實上,大話王並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他就連出生地也沒有印象。
這一天,大話王有在舞池對面的珠寶商店門口敘述起光輝的曾經,他一直都認爲自己是一個騎士的後裔,一名解救苦難的正義騎士,只是尚未遇到中意他的伯樂而已。
“你們知道嗎?當我還是個五歲小孩時,就已經掌握了騎馬的要領,而六歲時,我就可以用隔壁老奶奶的鐵鏟打倒數名盜竊的土匪,至今,我都不會忘記單手攀登高山的記錄,四分鐘,啊哈,那一定是最慢的一次。但在這所有的經歷裡頭,最讓我難忘的還是十歲的時候……”
每當大話王講到這裡時,他都會低下頭細數破碗裡的硬幣數量,如果硬幣個數沒有增加,他就會擡起頭繼續說下去:
“從你們的表情上看,我就知道你們對我的故事特別期待,那好吧,我剛剛說到哪了?對了!在我九歲的時候,我就乘坐自制的木舟漂洋過海,來到一座與世隔絕的遠古島嶼上,在那島上,我被當地的國王接見了,他封給我一個騎士爵位,還承諾過,要是能夠除掉島上的惡龍,就將他的美麗女兒許配給我,於是我就爽快地接受了。爲了打倒那頭惡龍,與我一同踏上征途的還有數支赫赫有名的騎士團,他們分別是光輝騎士團,暗影騎士團,黎明騎士團……反正說了這麼多,你們也不會了解,乾脆就讓我切入正題吧。那頭惡龍其實並不存在,它只是被一個更爲強大的惡魔誇張成龍罷了,至於那個惡魔,可是擁有瞬間毀掉小島的能力,我當然不能讓他爲所欲爲,經過三天三夜的浴血奮戰,在犧牲掉數千名勇士的情況下,我仍然無所畏忌,將銳利的鋒芒指向敵人的眼睛,終於,我做到了,我將惡魔的首級取下,並且帶回給了國王。”
說到這裡時,大話王又會情不自禁地朝破碗裡偷看幾眼,而一些好奇的聽衆們則會問到:“後來呢?國王有沒有給你賞金?你和那位公主結婚了嗎?”
大話王再次擡起頭,臉上儼然就是英雄歸來的氣魄,他心平氣和地說:“我怎麼可能會留在島上?怎麼可能會要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珠寶?我是一名騎士,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的地方需要我去拯救!”
大話王的每個故事裡頭都會提到王國與騎士,他甚至把自己塑造成響噹噹的英雄人物,稍有頭腦的看客都認爲他是個十足的瘋子,而總有一些充滿童真的老人與小孩會把故事聽到最後。大話王也因此堅信,在那遙遠的天邊,會有一個騎士的國度在向他招手微笑。
就這樣,大話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重複着同樣的故事,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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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鬧騰的舞池裡變得冷冷清清,許多穿着燕尾服的紳士們都駕駛着昂貴的跑車,在泥濘的路面上留下車輪的痕跡。大話王依舊在珠寶商店門口講述自己的過去,而剩下的聽衆就只是一條狗,一條頗有靈性,樣貌狼狽的流浪小狗。
大話王在故事結束的時候,抱起了小狗,一同躺在溼漉漉的過道上,他用乾燥開裂的大手撫摸着小狗的毛髮,並且將它溫柔地摟在懷裡,而在那忽閃忽現的彌紅燈下,正有一位打着紅傘,裹着皮大衣的花樣少女朝着大話王走來。
大話王被流浪狗的毛髮擋住了視線,沒有看清少女的臉龐,他以爲這只是一個好心人,於是就沒有搭理對方。可就在銅錢落入破碗的那一剎那,他聽到了一個細膩柔弱的聲音:“請將它保管好,三天後,我會來這裡取回它。”
大話王急忙抱開小狗,可是眼前除了朦朧的雨幕,就只有三三兩兩的跑車在相互追逐着。最讓大話王感到意外的是,這落在碗裡的不是什麼硬幣,而是一枚刻着盾牌紋章的古老金幣!!
“天哪!你看我得到了什麼!”大話王的眼睛就開始發出了光芒,他把金晃晃的錢幣扣在手背上,衝着小狗說到:“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耀眼的東西,雖然僅僅只是一枚,但這高貴的光芒足以賽過整條街道的珠寶行!”
小狗只是汪汪地叫了幾聲,隨後就搖着尾巴躲在角落中去。
大話王足足盯着寶貝看了數分鐘之久,他的口水都快流到碗裡,這也許是改變命運的關鍵時刻,要是把它換成錢,他就可以買下這整座舞池,甚至是裡恩街道!然後,他就可以在旁人羨慕的眼光下宣讀自己的名字,和那些高雅的紳士們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一起朝天看太陽!!
“可我不能這麼做。”大話王自言自語着,他朝角落裡的小狗看了一眼,發現它竟然已經跑到跟前,用粗糙的舌頭舔着碗裡的雨水。
“是的,我不能這麼做,因爲我曾經是一名騎士!我應該擁有比金錢更爲遠大的夢想!!!”
流浪狗興奮地圍着破碗轉起了圈圈,它幾乎能聽懂大話王所說的每一句話。
可是,丟下這枚金幣的是什麼人?也許答案會在三天後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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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大話王仍然在紳士們的嘲諷聲中複述着傳奇過去,而在這一天裡,前來聽故事的陌生人異常多,他們將通往珠寶商店的過道圍了個水泄不通,不明真相的羣衆以爲發生了什麼,於是就導致擁堵的蝴蝶效應。
奇怪的事終於在第二天發生了,一些曾在前一天出現過的路人已經打聽到金幣的事,他們用貪婪的目光盯住大話王的褲兜,因爲那道金色的光芒是普通首飾所無法取代的奪目。於是,少數好奇的聽者就開始詢問關於金幣的消息,他們將陰險的鼻尖指向大話王的側臉,小聲說到:“要是他它換成錢,一定能夠堆下這整座舞池,到那時,你就不用在光天化日之下過着乞討生活了。”
大話王鎮定地搖了搖頭,笑着說:“這不是我的東西,我只是在這裡等候某人的領取。”
聽者們放聲大笑,用極爲扭曲的臉龐湊近大話王,他們的話語不再是提醒,而變成了警告:“要是不馬上處理掉它,那麼就會就更多的人盯上它,你一定會惹禍上身的。”
每當這時,蹲在身後的流浪小狗就會跳到面前,咆哮着將路人嚇跑。大話王抱起小狗,他似乎覺得,只有眼前的小狗才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夥伴。
第三天,太陽遠遠躲着烏雲,將自己封鎖在霧影之下,潛伏在城市裡的黑暗幾乎都在同一時刻出現,他們都被這無法阻擋的光芒吸引而來,有一部分惡人居然帶着利器,將骯髒的口水吐到大話王的破碗裡頭。
“讓我們分了它吧,這樣,每個窮人都可以得到一部分,要是全都歸你,那也太不公平了。”
大話王不說話,他知道金幣的主人一定會出現,於是就靜靜地坐着,直到一個惡毒的傢伙在大話王的臉上劃開了口子。
緊接着,那羣惡魔便一擁而上,將大話王打倒在地上,並且用腳尖踩在大話王的臉上、胸口、腹部。五顏六色的液體從大話王的胃裡吐了出來,可他仍然保護着金幣,像個結實的塑像,任憑惡人的拳打腳踢。
許多次,大話王都忍不住昏迷過去,他無法判斷敵人出拳的方向,而每一次,他又被從自己身上流出的血腥味驚醒。
很快就會過去,黎明將會來臨。大話王是如此確信正義的童話,然而,這個世界竟開始從他的視線中淡出,他感覺不到四肢的溫度,甚至不能保持正常的呼吸。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街上的惡人們都匆忙離去,遠處,飄來悠悠的警笛聲,一些正準備參加舞會的紳士圍在十字路口,他們不敢往前看,因爲一個快要死的流浪漢會給他們帶來同樣不幸。
大話王最後一次撐開眼皮時,世界僅剩下一條狹長的縫隙,除了那條爲他舔舐傷口的小狗,還有另外一個少女蹲在面前,他就是金幣的主人,大話王隱約看到對方的嘴脣在動,而從口中發出的聲音卻越來越遠:“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騎士先生。”
這是大話王活在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同時也是他最想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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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天過去了,裡恩街上不再有自誇自擂的傳奇故事,一些好奇的紳士問起曾經的大話王時,古董小巷裡的窮人們便會異口同聲地說:“他被帶走了。”
“被帶去了哪裡?”
“他被帶到了遙遠的騎士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