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的眼神一變,很快便又恢復過來,他將手中的長劍橫在兩人面前,道:“不管政王子是否願意看到在下,這次在下確實是受大王之託教兩位王子練習劍術,兩位王子,今日在下要教兩位王子用這柄劍。”
成蛟聞言湊上去查探,伸手將那柄劍接過,卻在拿下的時候踉蹌了幾下,他有些爲難道:“可是這劍好笨重,我們又初學劍術,如何能拿得動?”
嫪毐笑道:“成蛟王子不必擔憂,這劍雖然笨重,初學之時確實有些吃力,可是等兩位王子熟悉了之後,莫說是這劍,就算是再重的劍,照樣能夠用的輕鬆自在。”
他看了嬴政一眼,道:“政王子,可願做這先嚐試之人?”
嬴政將視線落在他遞過來的劍上,這柄劍,是他的佩劍,當初,他就是用這柄劍砍下那個企圖要殺他的殺手的頭顱。
嬴政道:“有何不可!”
“請!”
嫪毐將長劍遞過來,看嬴政急切的取下,手上的力道用的太大,差點就沒能穩住,眼看他拿着劍的身子有些晃動,嫪毐笑着糾正道:“王子,這個姿勢最耗費體力,而且這樣拿久了,王子的身子會受不住。”
他上前,伸手替他糾正了幾個姿勢,道:“政王子不妨試試這個姿勢,是否輕鬆了許多?”
嬴政也覺得怪異,怎麼剛剛那麼難受的感覺,在他一番糾正之下,竟真的好了許多,奈何話已說出口,他又怎肯服輸,只冷哼一聲,並不回答他。
也不知他是堅持多久,忽聽嫪毐說了聲好,便將他手中的劍接過,他的手都有些顫顫發抖,中途幾次堅持不下去,若不是不想在這人面前認輸,他怕是真的會堅持不下去了。只是這一番練習,他感覺一雙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正在放鬆的時候,忽然見一宮人匆匆趕來,急切道:“政王子,政王子,不好了,華貴夫人她……”
“母妃怎麼了?”
嬴政一愣,語氣不免有些緊張。
“政王子還是自己去看吧。”
嬴政心中覺得不好,這幾日孃親對他閉門不見,他也許久沒同她說過話了,如今聽宮人這般過來傳話,腦中立馬繃緊了一根弦。
等他和宮人匆匆趕到她寢宮,就見她躺在牀上虛弱的已不成樣子,那般模樣,他不是第一次見,那時在趙國,她爲自己擋下一劍時,也曾這般虛弱,虛弱到他險些以爲她會拋下自己。
“孃親,你怎麼了?”
他趴到趙姬牀榻前,聲音有些顫抖。
“你怎麼來了?”
趙姬無力的看了他一眼,呼出的氣息像是瞬間就能消失一般,嬴政眼睛一紅,道:“孃親可還是在生我的氣?”
趙姬一臉蒼白,艱難說道:“沒有,孃親氣你作甚麼,你說的對,是孃親不該逼迫你,如今這一劫,孃親怕是躲不過了,你以後也不用孃親再管着你了。”
“不,不會的。”嬴政急道:“孃親你到底怎麼了?”
門口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秦王快步邁了進來,“夫人,夫人別怕,寡人帶了神醫過來替夫人瞧瞧。”
說罷衝身後一揹着木箱的人道:“還不快替夫人瞧瞧!”
那人恭敬的跪在趙姬塌前,在她手腕上輕輕一按,許久才疑惑道:“奇怪,夫人這病着實怪異。”
“怎麼怪異?”
秦王急了,語氣中有些不耐。
那太醫道:“大王,夫人這病來的稀奇,怕不是風寒所致,不知夫人這些日子的膳食是哪位宮人負責?”
此言一出,秦王立時便明瞭:“你說有人要害夫人?”
太醫想了想,道:“暫時還不敢妄下定論,不過,並不排除這種可能。”
秦王神色一凝,看着牀榻外跪了一地的婢女,喝聲問道:“夫人的飲食都是誰負責?”
幾個婢女被他帶着怒氣的聲音嚇到發抖,嚇得一時不敢吱聲。
“都不說?那便全都仗責三十!”
“大王……”趙姬聽罷,虛弱的擡起手,似乎是想要起身,秦王忙上前扶住她,道:“夫人,你身子不適,便躺着,你放心,若是真有人害你,寡人定不會輕饒!”
趙姬扯開一個有些無力的笑容,“大王你怕是多慮了,這些婢女都是大王親自挑過來的,她們又怎會害我。”
她說罷沖塌前瞧了一眼,問道:“怎麼不見舞樂?”
秦王的怒氣被平息下來,下跪的衆人也鎮定了許多,見趙姬這麼一問,才一五一十說道:“回夫人,舞樂今早說是去蓮池那邊爲夫人採集荷露,到現在還未歸來。”
趙姬聽罷劇咳起來,道:“快去……將……將舞樂給我的湯藥端來。”
“是。”
一婢女匆匆退下,不一刻便端來一碗泛着熱氣的湯藥,正準備飲下,被秦王截下,“這是什麼湯藥?”
他放在鼻尖一聞,瞬間被那味道嗆得刺鼻。
“回大王,夫人前些日子總說心神不寧,偶有咳嗽,舞樂便弄了這湯藥給夫人服下,每每服過之後便好了許多。”
秦王一愣,道:“既然這樣,那夫人還是快些服下。”
“等等……”那太醫忽然道:“可否讓臣下查探一番?”
秦王本是心急,但想到趙姬這病症確實有些怪異,突然一病不起,也不敢太疏忽,於是便將那湯藥命人端給那人。
那太醫將湯藥放在鼻尖一聞,眉頭忽然一皺,問道:“夫人是否感覺現下每次咳嗽比前些時候劇烈許多?”
趙姬好不容易緩和了下來,氣力被這一番折騰耗了個精光,她依在秦王懷中,道:“是有一些。”
那人聽罷,突然拱手說道:“大王,這問題出在這湯藥裡,還請大王命人將那名喚‘舞樂’的婢女帶來,也好當面對質。”
“湯藥有問題?”秦王冷眼一掃,等候在外的宮人立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匆匆往那蓮池邊去尋人。
“大王,夫人本不是什麼大病,可能是近日憂心所致,所以經常夜間不得好眠,本只用調理好心情便是,可那婢女卻用這等傷寒之藥來讓夫人服用,雖然能緩解一時的疲悶,但是太過傷神,若是長久下去,怕是性命堪憂啊!不過幸好及時發現,只要將此藥停了,再多加調理便能恢復如初。”
“豈有此理!”秦王怒火中燒,若不是礙於趙姬還依在他懷中早已摔了東西出去,他看着虛弱得快擡不起胳膊的趙姬,心疼道:“夫人心中有煩惱,何苦一個人悶在心中,怎麼不同寡人說說?”
趙姬聲音極輕,像是快要撐不住了一般,“大王平日國事憂心,臣妾不敢再讓大王爲了我的事煩擾。”
“唉……”秦王長嘆一聲,道:“就算是這樣,那還有政兒呢,他現在也大了,有些事你同他講,他也能爲你分憂。”
這不說還好,一說趙姬又接連劇咳了幾聲,嬴政在一旁聽着,想起這幾日趙姬的閉門不見,又聯想到今日趙姬對他的態度,心中頓時覺得愧疚萬分。
他這個做兒子的,竟然沒有顧忌到自己母親的感受,連她爲自己的事情氣病了都不曾知道。
正沉思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原是剛剛出去尋人的那羣宮人回來了,領頭一人急急稟告道:“大……大王,那個叫舞樂的婢女,在蓮池中淹死了!那婢女似是想逃跑,卻不小心跌落進蓮池。”
“死了?”秦王語氣一冷,“死了也要給寡人把屍體打撈上來,寡人倒要看看,是誰給了她那麼大的膽子,竟然連華貴夫人也要加害!”
“大王……”趙姬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道:“人既然都不在了,此事便就此作罷吧。”
“夫人。”秦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安心歇息,寡人讓政兒再此陪你,這事交與寡人去查,定能還你一個公道。”
說罷起身,衝那進來稟告的宮人問道:“可曾在那婢女身上找到什麼異樣的東西?”
那宮人聞言點點頭,道:“大王,那婢女身上有好些名貴飾品,都用布帛包好,她似乎是要帶上那些東西逃走。”
“區區一個婢女哪裡會有那麼多名貴之物,你將那些東西拿過來,看看是否是夫人丟失的。”
“是,大王!”
那人聞言出去,不一刻便帶進來一包被水浸溼的物什,趙王命人將其放在趙姬塌前,待那東西被打開,裡面竟是一堆被精打細琢過的首飾和頭飾。
“夫人,你看這些東西可是你這裡丟失的?”
趙姬瞥了一眼,搖頭道:“大王,臣妾向來不喜佩戴這些東西。”
“不是夫人的?”
秦王眉頭一皺,正欲說些什麼,卻見趙姬眼神定定看着一白玉鐲,又伸手將其那在面前查探了一番,好奇道:“這個好似孟良人的,臣妾先前見她曾佩戴過,只是不知道怎麼到了這裡,大王可問問是否是孟姐姐丟失的。”
秦王臉色一變,只囑咐了婢女們好好照顧她,便跨步出去,臨走的腳步十分匆忙,似是有什麼重大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