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太后眉頭一皺,似是有些煩躁:“胡美人,這事還真不是畫兮夫人冤枉你,這斷琴之聲大爲不吉利,你哪怕只是無心之失,也該受些處罰!”
“太后!曦兒真不是故意的,那琴絃原本就有問題,曦兒並不知情。大王,大王你要爲曦兒做主!”
聽到太后要責罰,胡美人大驚,也顧不上什麼面子,當着滿室之人,竟哭得似個淚人。
凌蘿在一旁聽的實在不忍,只因琴絃斷了便要處罰,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她偷偷轉頭,想看嬴政對此事的態度,卻瞥到一張冷漠的臉,她不禁怔住了。
雖然早就知道嬴政這個人有些冷漠,可此時見到,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要覺得震撼。
她不信,不信他看不出這事情背後的真相,不信他不知道胡美人是無辜的,可他卻用冷漠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怕是這胡美人今日是逃不過一罰。
就算他偏袒畫兮,也沒必要如此是非不分吧?
“哭什麼!這樣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華陽太后皺眉,示意宮人拿上來兩塊漆黑的磨砂石,那兩宮人很快便將其拿到胡美人跟前,正欲將其手鉗制住,胡美人驚慌的逃開,跪到離嬴政最近的臺階處,哭道:“大王,此事不是曦兒所爲,定是有人想陷害我,纔將那琴絃做了手腳。”
“放肆!”嬴政還未出聲,華陽太后便怒道:“那琴是哀家這裡的,莫不是你說是哀家想要害你?”
“不是……曦兒不敢!”
胡美人哭道,又想解釋,可礙於華陽太后的氣勢又不敢妄言,眼睛只委屈的朝嬴政望去,奈何卻被他轉過頭無視,連要聽她解釋的意圖都沒有。
華陽太后道:“只是經幾下磨砂石,痛一下便過去了,胡美人,你好歹也陪在大王身邊有幾年了,難道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嗎?”
大殿之上,一時安靜無比,只有胡美人抽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凌蘿以前便聽說過人心冷漠,撞車有人湊熱鬧沒人報警,遇到麻煩有人旁觀沒人敢出頭,或許是她過於死宅,很少親眼所見,如今在這裡親自看到,心頭一時說不出是何滋味。
或許大家都不想因爲此事得罪畫兮夫人,然而這般態度,倒是足夠讓一個人涼透了心。
眼看着那胡美人就要被當衆責罰,凌蘿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在一時只有胡美人哭泣聲的殿內喊了一聲:“且慢。”
“季良人?”華陽太后一愣,“你有何事?”
凌蘿承認自己有些慫了,然而剛剛那衝動上來便那麼做了,如今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只好從座上起身來到殿中央,跪地叩道:“大王,太后,臣妾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難不成你也覺得哀家這樣做不妥?”華陽太后的聲音沒了和藹之氣,顯然是被剛剛那斷琴之聲擾了興致。
雖是問話,可話中威脅之意任是誰都能感受得出。
這出頭鳥真不好當……
“你想說什麼?”一直沉默的嬴政此時終於開口。
凌蘿道:“大王,這弦之所以斷,大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人爲,一種是這琴本身做工,若是人爲,則是有人故意爲之,意圖不過是擾了大王太后雅興,又或者嫁禍他人,臣妾方纔見胡美人誠心懼怕,斷然也不會自己給自己出了這麼個難題難爲自己。那很顯然是有人要爲難胡美人,若是如此,大王是否該給胡美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大着膽子求情,她知道不妥,腦子一轉,忙開啓了自己馬屁的功能。
“當然,若是這琴太后娘娘放了許久不曾動過,這琴絃易斷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那大王更不該將這過錯怪罪給胡美人,何況……如今秦國國泰民安,朝氣蓬勃,正是盛世繁華之時,區區一曲斷琴之聲又如何能扭轉秦國百年基業?”
話音才落,嬴政的眼神便停在她身上,那鷹一般銳利的視線看了過來,那一刻,這種眼神,這種氣勢,同她心中那睥睨天下的秦始皇重疊在一起。
“大王,綰綰妹妹說的對,或許是有人要害曦兒,那琴剛剛只有畫兮夫人碰過,她……”
“你是說畫兮夫人要害你?”華陽太后怒道。
這是豬隊友吧?
凌蘿額頭掛滿黑線,本來她說那番話只想把斷絃之事引到琴絃本身的問題上,這個豬隊友偏偏要橫插一腳,又歸結到陷害一事上去,她怕是不知道畫兮夫人在宮中的地位吧?這個時候來陷害她不是自尋死路?說不定還要連累她這個幫忙說話的……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季良人,你方纔出來幫胡美人說話,可是也認同此事是畫兮夫人有意要害胡美人?”正沉思間,華陽太后忽然問道。
凌蘿靈機一動,忙道:“當然不是,畫兮夫人爲人親和,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事情,方纔胡美人應是被嚇到了,才誤說了這種話。”
華陽太后道:“胡美人出言不遜,該罰,季良人……也同樣該罰。”
啊咧?
凌蘿險些沒轉過彎來,敢情槍打出頭鳥果然沒錯,她這一番見義勇爲,倒是起了反作用?
太后都發了話,不一會便有幾個宮人來到兩人跟前,客客氣氣道:“季良人,胡美人,還請將雙手伸出來。”
這是要拿那磨砂石磨手心?
那胡美人還在哭哭啼啼,凌蘿卻坦蕩的伸出手去,心中雖然也很懼怕,卻不好認慫,轉頭瞥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卻猜不出他的任何心思。
她本也沒指望這位大佬能說上一句話,可看到他爲了一個畫兮夫人便沒了原則,心中總覺得怪不自在。
她想,再這麼來上幾次,怕是真要脫粉了……
忽地掌心一痛,她轉頭,看那宮人拿着那凹凸不平的石頭在掌心重重劃過,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火焚過一樣。
都說自作孽不可活,原來真不是騙人的。
那摩挲的痛感起初只是讓她如鑽心般疼痛,到最後漸漸便麻木,她忍不住瞧了一眼自己掌心,竟滲出些血跡,紅的刺目。
“夠了!”
嬴政終於開口道:“罰也罰過了,便就此罷了。”
凌蘿呼了一口氣,轉頭看見身旁的胡美人眼淚模糊的樣子,不禁感嘆自己這一出也不知是對還是錯。
若是胡美人方纔老老實實的認錯,這事怕是沒這麼複雜,偏偏她要扯上畫兮夫人,倒害的她白白受了一頓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