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綺在短時間內神‘色’的陡然變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聯想起那個年輕夥計之前的口中呼號着“出事了”的話……
怎麼了?衆人心中疑‘惑’地猜測着。
臨仙樓裡胡莒南和勤勞二人一直都在關注的局勢的變化。從許宣說出那樣一番話之後,他們便將最後的擔心收回去。但是這個時候見到年輕的夥計以及許安綺蒼白的臉‘色’,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感覺。
“那個夥計,好像叫範天成……無錫那邊的……”胡莒南同秦老對望一眼,隨後連忙起身朝‘門’口過來。
日光之下,可以很明顯地看到許安綺眉目中噙了淚水,胡莒南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少‘女’伸手捂住嘴‘脣’,將一些就要破口而出的聲音強自抑制住。這樣的舉動之後,兩行淚水順流而下,落在素白的手指上,瑩瑩涼冷的感覺。
大概是因爲情緒帶來的暈眩,少‘女’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朝石階之下栽過來。許宣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出什麼事了?”
而這個時候,許安綺壓抑到極處的‘抽’泣聲“嚶嚶”地傳過來,只是搖頭,也不說話。許宣心中有數,恐怕有嚴重的事情發生了。許安綺內裡的某種堅強,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真到了那一步,眼下衆人齊聚的場合,斷然不會‘露’出這樣的姿態。
胡莒南面‘色’凝重地過來,將那個叫範天成夥計拉到一旁,和秦老二人小聲地問了幾句。年輕的夥計將話又重複了一遍,他從無錫過來,是專程過來報信的。眼下自己將事情說了即便之後,臉上也是一片土‘色’,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這個時候,幾人對片刻之間同幾家墨上的爭鋒都有些無暇顧及。戲劇‘性’的變化落在程子善眼中,他同身旁的曹正互相望了望,雖然搞不清楚情況,但是這個時候許家慌‘亂’手腳的局面,他們還是樂於見到的,已經也不急着去打破……
胡莒南和秦老急急地衝叫範天成的夥計問了幾句之後,神‘色’變得有些呆滯,隨後下意識的看互相看了幾眼,難以掩飾的震驚。‘性’情急躁的秦老將扳過夥計的雙肩,用力的搖了搖:“你在說什麼?大鵬死了?你開什麼玩笑?!”
“秦掌櫃,小的哪裡敢胡說……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全家都死了,血流成河……小的因爲當時在外喝、喝‘花’酒,逃過一劫……馬不停蹄地過來報信,如果不相信,隨後官府那邊也會有消息……秦掌櫃啊,那慘狀,小的簡直要駭破膽…”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老夫不信,老夫不信……”
秦老對這樣的話顯然不願相信,依舊拼命搖晃範天成的肩膀。秦老雖然上了年紀,不過身子骨還算硬朗,這個時候怒極攻心的情況之下,力道之大,讓年輕的夥計不由得咧咧倒‘抽’了口氣。不過,也不敢反抗。
“秦老……”胡莒南在一旁將秦老拉開,許宣注意到他雙手間明顯的顫抖。
大概是先前的舉動耗盡了氣力,當胡莒南將他的雙手扳開時,老人的雙手無力地垂下來,一瞬間,身影看起來有些佝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口中喃喃着這些,如果不是臨仙樓的夥計眼疾手快將他扶住,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癱倒了。
大鵬?許宣皺了皺眉頭,隨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年輕夥計身上,無錫的……
隨後瞳孔微微縮了縮,顧士鵬……被人殺了全家?
他的身邊,少‘女’低沉的‘抽’泣,這個時候聽在人耳中,真真覺得有些痛苦。
通過秦老的隻言片語,所能做出的判斷大致只有這些。雖然還不知道情況,但是這樣的情緒也感染了很多人。劉守義走出來,做了一番詢問。衆人才知道了所發生的的事情,也知道了少‘女’哭泣、秦老哀嘆的緣由。
隨後,就都被嚇了一大跳。
叫範天成的掌櫃在衆人面前將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第三次的訴說,反覆的挖掘心中的慘然的一幕,他的面‘色’有些發苦。不過依舊是說出來了。
“前日的事情了……顧掌櫃在之前的襲擊中抓了對方的人,官府的審訊雖然遲遲沒有動靜,但是衆人都有些鬆懈了……因爲大前日夜裡忙活得比較晚,我拿了錢去妓館過了夜,眼下這樣的情況,這些事情也不怕讓人知道。因爲第二日白日裡還有事情,我趕早回去。大概是寅時初的時候……”
“遠遠望見院‘門’是開的,當時就很奇怪……畢竟時辰太早了,沒有開‘門’的道理,但起初也只是疑‘惑’。隨後進了院‘門’之後,才見到大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哦,大黑是顧掌櫃的愛犬,是一隻很有靈‘性’的狗……不過我見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滿院子都是血腥氣……我當時害怕得很,隨後顧掌櫃的小孫‘女’被人刀子盯在‘門’上……睜着眼睛望着我……當時的感覺就是很冷,太冷了……我嚇得牙關打顫。我叫了幾聲‘掌櫃的’,但是也沒有人迴應……隨後推開‘門’之後,纔看見顧掌櫃倒在堂前的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神……他是被人毒死的。”
“除了顧掌櫃之外,他的老伴、兒子、媳‘婦’……家裡的下人丫鬟,都死了……只有我活下來了。少展櫃的腸子被拉出來,在地上拉了一地的血……不知道是誰做的。”
晴朗的日光之下,衆人聽着某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覺得渾身冰涼,有些膽子小一些的,已經驚駭地叫出來……
即便劉守義,在聽了這些之後,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方正己在‘門’邊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氣。
範天成的聲音穿過臨仙樓的‘門’窗,落在臨仙樓裡,衆人也是一片震驚的表情。這種滅人滿‘門’的事情,已經是很久都不曾聽說了。而且,居然連三歲孩童都不放過了……令狐楚只是眯了眯眼睛。
氣氛壓抑着,壓制着……悶得有些讓人說不出話來,日頭走過正頭頂的天空,朝西天的方向慢慢爬過去。
這樣的情況之下,沒有人能夠真的淡定。程子善將頭低下去……這個時候,心中的猜測‘潮’水般紛紛涌過來,他不敢讓人看到他的表情。
張先生啊……
心中有了一絲明悟,其實程子善的驚駭在要在衆人之上。許家在各地被人襲擊的事情,是張先生一手安排的。但是許家在無錫坐鎮的顧士鵬,因爲手上功夫硬,張先生派出的人失手了。這樣的情況之下,大概讓他很沒有面子。顧家一家上下全被殺死……也是出於報復。
還有的,應該張先生對於許家墨展的足夠重視。知道這次墨展會造成的不利後果,因此以最犀利的手段作爲迴應。同血洗一家上下的手段比起來,眼下墨展的衝擊力,就有些不夠看了。這樣的手段之後,對許家其他的掌櫃們大概會是一種震懾,隨後離心離德,就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些暗地裡的事情,都是他原本不知道的。心中想通了這些,程子善並沒有覺得輕鬆。滅人滿‘門’……畢竟是滅人滿‘門’啊,這種事情即便不是他所做……但是,他也是有責任的。
殘忍了……他雙手握拳,下意識地擡起頭的時候,正迎上了許宣的目光,隨後微微怔了怔。
這個時候,衆人因爲震駭陷入沉默的場景中,無人說話。但是許宣的面‘色’從起初的震驚之後,就很快平復下來。隨着範天成的講述,他的表情越來越平淡,越來越平淡……到得後來,就看不到他臉上的任何情緒。沉默之中,他注意着身邊的程子善,隨後有認真地看了一眼叫範天成的夥計。
知道程子善擡起頭,目光對視了片刻之後,他纔將目光移開。身邊許安綺的雙肩不斷聳動。顧士鵬是許家的老人,許安綺是熟悉的,眼下因爲對方的悲慘遭際所帶來的情緒,一時間根本無法平復——顧士鵬,是因爲許家而死的。他那麼好的人,這些年來爲許家立下汗馬功勞。現在死得這般慘……做這些事情的人……
到底是誰?
“是報復啊……”胡莒南艱難地說了一聲,聲音很沉悶。他與顧士鵬在早年共事了很久,彼此之間感情頗爲深厚。這個時候對方的遭際,在他的心頭化作了巨大的打擊,因此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顧士鵬的形象在他腦海中浮現。那是個豪氣、不羈、有本事的人……
……
巖鎮的街道還如往昔一樣,很多店鋪都開張着,只是比起其他日子,今日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李賢,這巖鎮好像不像傳說中的那麼熱鬧啊……你看這些店,雖然都開張,可是沒有什麼人。”
“呵,你在杭州,熱鬧還沒看夠麼?”
“說的的也是,這邊是小地方,本來也就沒報什麼期望的。不過,先前好像聽說今天很多人都去到了叫臨仙樓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你想去的話,找個人問問路吧。”
“停車、停車!”
馬車在街邊停下來,隨後有人的身影自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