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剝豆子一般的鞭炮聲之中,婚宴開始了。給力文學網但是除了一些知情的人之外,沒有誰知道,這已經開始的婚宴,其實還有着其他的一些東西。炸響的鞭炮將一些動靜掩蓋了,因此沒有誰聽到遠處庭院裡傳來的慘嚎。
“好了……”方元夫望着地面上的幾具屍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嘆了一口氣。
殺手無寸鐵的人,並不值得誇耀。若是平素,他們大概也不會有交集,至於死在自己等人的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今日都已經牽扯到事情裡,而這些人也確實有着取死之處。
今日許宣心中應該有着幾分火氣,他同許宣來往有些時日了,雙方都是坦誠相待,並沒有太多的遮掩。先前許宣過來,他就能明顯感受到對方心中壓抑的怒火。這怒意很大,即便許宣素來心態從容,也都有些抑制不住了。
原本也不是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在花山的事情上,也是有人希望許宣死的。但那時候卻不曾想如今這樣憤怒過。這讓方元夫有些奇怪,但隨後想了想,也就知道了原因所在。
今日白素貞突然離開,恐怕在許宣的心中造成很大的沮喪。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這是時候遇到來砸場子的人,這種情緒找到了宣泄的方式。還有其他的原因,便是許宣如今已經不再是孤家寡人,這些人要對許家動手,就會有很多無辜的人牽連進去。
他也是爲此而憤怒。
不過即便是憤怒,倒也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雖然嚴知禮那邊選擇了退讓,這些人的性命算是交到了許宣的手中,要殺要剮,確實也都是看許宣的意思。但是他也並沒有真的打殺特殺。因此,再一次確定許宣是真的會做事情的人。一味的殺,不過是死些人,手上沾上一些鮮血而已。
誰又能保證這是全部?這些人也有朋友,有家人……這一次殺掉了,或許還會有其他的人找上門來。今日的事情其實是有些僥倖的,若不是柳兒事先得到了消息,並且想着辦法將消息傳出來,如果不過是程子善有魄力,如果那個叫劉餘帆的年輕人沒有插手,那麼事情恐怕還是讓人頭痛的。
既然殺是殺不完的,那麼就需要有其他的處理辦法。但真的不殺也肯定不行,因此通過嚴知禮那邊透露出來的一些信息,根據這些人的生平所爲做一個區分。那些十惡不赦地殺掉,心理壓力要小一些,而且也能對其他的人起到足夠的威懾。一邊殺了,另外一邊沒有殺,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施恩。即便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明白他的手段,但這些實際的東西還是會不打折扣的壓在這些人的心理。
恩威並施,便是眼下的情況了。
方元夫這般想着,隨後揮揮手,將這些人帶了下去。眼下這還只是第一步,隨後要如何安排這些人的下場,也是要細細商量的事情。不過經此一事,這些人被人放棄掉了,本身就處於一個思維的空檔期,然後許宣又在他們面前殺了人,基本上什麼脾氣都沒有了。如果能收服過來用,那自然也是最好的時候。
他想着這些的時候,那邊劉餘帆其實更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先前他就一直在好奇着許宣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對待這些人,隨後所見的結果,也是讓他頗爲感慨的。曾經覺得自己同許宣差不多,但隨後知道對方是殺過人的,心態就有些不太一樣了。今日他壓抑着心中的恐懼和不安,表面上做出從容的神情,在先前也殺了人。
想通過這樣的方式鍛鍊一番,但是其實說起來,這個過程也沒有先前想的那般恐怖。自己心中到得此時此刻,殺人之後的噁心雖然還有,但是心理層面倒是不曾因此有太多的負擔。
當然,或許也是因爲這些情緒上的東西是需要沉澱的。(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如今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程子善、黃於升等等,其實都處於一個亢奮的關頭。若是等到夜深人靜,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再來回想這些,恐怕有會不一樣。
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殺了人了。感覺比起之前,自己有多了一些難得的經歷。
自己這一次來到徽州府,就是因爲在有些事情上狠不下心來,做出婦人之仁的樣子,才被人擺了一道。他早知道這一點。劉家如今在外人看來,興旺發達,和諧有序,但是其實內部的一些鬥爭只不過不曾擺到明面上來罷了。如果要攤開來說,大戶人家,勾心鬥角的東西總不會少的。
劉家如今也有人壓住,一些小打小鬧之類的,倒也翻不出太大的問題。不過在他這裡,開始的時候也是因爲考慮到兄弟和睦之類的原因,選擇了避讓。到了後來,意識到問題之後,但也依舊狠不下心來。
但這一切,在他之前提起弩弓,朝着那些已經被確定是惡人的江湖人射出箭矢之後,他覺得心中有一塊地方,突然變得堅硬了起來。
這是一種比較玄的感覺,要具體的形容,恐怕也很難。而表面上,他也依舊是謙謙君子的模樣,心中的柔軟也不會沒有。但是對於敵人,最好還是死掉比較好。
這是許宣以自己的經歷,給他上的生動的一課。沒有什麼憐憫,也不需要有什麼同情,理智的分析起來,就是你死我活。在他這裡,比方元夫想得更深入一點的地方在於,他知道許宣沒有將人殺光的原因裡面,是有着其他的考慮的。
這些人,該死的都已經死了,但是死亡只是一種形式。剩餘這些,就可以換一種辦法了。
衆人走出院落的時候,程子善的臉上還不太好看,不過身邊的黃於升乾脆將半個身子架在他的身上,腳下也已經是軟綿綿的不怎麼受力。想比起來,他還是要好上很多。
今日許宣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面。
以前居然還和他是對頭……程子善這般想着,夏日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卻還是有些冷意。
……
在遠離婚宴喧囂場面,遠離血腥壓抑場面的另外一間院落裡,也有一些事情正在發生。當然,相對於那些能夠引動大局的好事或者不好的事情而言,這裡所發生的橫豎都是小事情。
按照一貫的習俗,拜過堂之後,女子就不會再出現在人前。這時候會在佈置好的婚房裡面,等待着夜晚的到來,那時候還會有洞房。不過按照新郎眼下的身體狀況,今日洞房恐怕是不成了。但這也是小事。
婚房的佈置得很像那麼回事,到處都是喜慶的色彩。紅色的鋪蓋,紅色的被褥,窗紙上也是大大的紅色兒的喜字。
許安綺在這樣的環境裡坐下來,心中擔憂着的許宣的情況,但是這樣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其他的一些事情分淡了。
先前許宣出去追人,也確實有花轎跟着他回來了。因爲自己的視線也被蓋頭遮擋住,拜堂的整個過程裡面,她便下意識地認爲,那跟隨過來的是白素貞。她已經在心理接受了這個現實,也已經準備好將對方當做一家人來對待了。不過這時候,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拜過堂之後,女子會待在婚房中。但是眼下是一次娶了三個女子過門,之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因此是一起安置,還是分開安置,也都不太清楚。此時的婚房之中,古怪的情緒開始瀰漫起來。窗外是晴好的日光,蟬鳴聲傳來,撞在窗紙上。
許安綺掀下蓋頭,按照規矩,這蓋頭應該是要等到新郎親自來掀開的。但此時也沒有外人在,她因爲先前的事情,心情有些混亂,因此倒是可以隨意一點。也便是因此,纔看見了原本以爲是白素貞的第三個人。
在一旁的地方,許安錦也已經坐在那裡,張着嘴巴,對於眼前的一幕有些搞不清楚。
第三個人也同她們一般,身着婚服,身段窈窕。但是那明顯超出一般人的身量,還是讓她們有些吃驚。
這個不該是白素貞,怎麼都不可能是。短暫的時間裡,有些東西還無法明白,但是這不妨礙她們作出應有的判斷。
許安綺皺着眉頭,目光投許安錦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類似的疑惑。
原本以爲是白素貞的,但是到頭來發現不對。她已經接納了白素貞,但是此時發現那個已經接受的結果,在突然之間改變了,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許漢,你到底在搞什麼啊?
她在心底吶喊了一句,感覺像是有些風中凌亂。
安安靜靜的婚房裡,那邊坐着的不明身份的女子似乎也有些緊張,她此時坐在一張椅子上,只是在椅子的邊緣淺淺地坐了一點。素白的雙手捏在自己的婚服的一角,修長的雙腿斜斜地並在一起,在喜慶的婚服上映出一個誘人的輪廓。她的頭上掩着蓋頭,面容看不清楚,但想來也一定是緊張兮兮的模樣。
“你是誰?”許安綺皺着眉頭,終究還是這般問了一句。
那邊先是沉默了一陣,隨後身子微微動了動,像是要說些話,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隨後又是一段沉默的時間,那邊許安綺咬咬牙:“不願意說是?”她說着,走動了幾步,下一刻便準備要掀開那邊的蓋頭。
但是那女子在她之前,已經有了動作。慌張地將蓋頭先前,明麗的面龐之上,也是帶着幾分委屈和焦急:“許小姐,是我……”
窗外這時候突然起風了,吹着樹葉“嘩啦啦”地翻到了背面,露出幾分嫩色的綠意。蟬鳴聲也因此變得有些隱約模糊起來。
許安綺塗了漂亮胭脂的雙脣微微張開,目光有些呆滯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眉頭好看地蹙了起來,像是有些疑惑,有些不解,有些失落,有些迷惘……過了很久,纔將頭偏到一旁,“呵”地笑了一聲。
旁邊的許安錦,此時也是類似的神色。
“你是……柳兒。”
許安綺咬了咬嘴脣,隨後走到窗口的地方,目光朝下面看了看。夏日的風吹到她的臉上,帶着幾許燥熱。然後她轉過身,複雜地目光朝着柳兒看過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說着走到桌邊的地方,慢慢地坐下來:“還是說,許漢那傢伙,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娶三個還不夠,他到底要怎麼樣?”
語氣裡已經明顯有了幾分壓抑不住的生氣。
柳兒在那邊焦急的站起身,雙手可愛地連連擺着,腦袋搖成撥浪鼓:“不是的,不是的……這真的是一個意外。許二小姐……”少女說着,隨後目光又轉向了一旁的許安錦:“許大小姐,柳兒……柳兒也不是有意的。”
……
許宣從側門走進院落裡,在庭院裡稍稍站了站,隨後從一旁的階梯,走上了二樓。身子的傷痛變得越發明顯,每走一步,他要付出的努力也比之平時要多上幾倍。這時候卻還是想着,要將事情解釋一下。
事情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這樣的結果卻需要其他的人來承擔。無論是許安綺、許安錦還是柳兒,在這件事情上,都是有些無辜的。
花了比平時要多上幾倍的時間,走到了婚房之前,隱隱約約的裡面傳來一些身影。他輕輕地搖搖頭,隨後將門推開:“這些事情,還是我來說。”
三個女人將落在了她的身上。
“首先,這事並不是安排好的……然後,我想說的,便是關於這次娶柳兒的事情……”一路過來,早已經斟酌好了用詞,這時候他望着許安綺,平靜地說道:“其實我是欠她的。來,柳兒,你也坐下……”
“有些事情,你們並不瞭解……我想想,從什麼時候說起呢……好,臭鱖魚……嗯,臭鱖魚……我和柳兒認識,幾乎同安綺你差不多時候……後來,發生了很多的意外……”
像是講故事的氛圍了,窗外傳來熱鬧的聲音。從敞開地窗口朝那邊看過去,能見到書生說話的場景。不時地搖搖頭,又點點頭。一旁的高個女孩,有些羞澀地將頭低下去。而其餘兩人,目光中開始的疑惑慢慢散去了,到得後來,也將腦袋低下去。
“沒有柳兒,今日恐怕我們都要倒黴了……而且,我並不想讓事情鬧得太大。去追白素貞,我做出這樣的舉動,若是空着手回來,那麼會讓人對這件事情報以極大的關注。不管他們最後能挖出什麼東西,但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最後同劉兄合計一番……這個,算是一個解決的辦法。當然或許還有更好的辦法,但是我畢竟是欠了柳兒太多……”
許宣說着,有些艱難地站起來,微微彎下腰,伸手捧起許安綺的面頰,將少女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的淚痕拭去:“這樣的日子,怎麼能哭呢……你看,都哭花了,不好看的話,我是要休妻的……”
許安綺感受到許宣替她擦拭淚痕地雙手傳來幾分輕微的顫抖,顯然這樣簡單的動作,也是他費了極大的氣力才做出來的。
“漢,你不用這樣的……柳兒以後也是妾身的妹妹。”
許宣笑了笑,站起身,又朝着一旁的許安錦和柳兒看了看:“抱歉……委屈你們了。”他這樣說完之後,也不給幾人反應的時間,又接着說道:“來,幾位賢妻……好生伺候爲夫。”
有些沉悶地氛圍,便在他的這句話裡,頃刻間當然無存。許安綺稍稍啜了他一口,而一旁的柳兒,此時白皙秀麗的臉頰上,泛起了兩朵緋紅。許安錦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到得最後,輕輕地抿嘴笑了笑。
對於許宣的作爲,她是實在沒有什麼好職責的。至始至終,她都知道對方是在認真地做這些事情。比他過分的人,她在杭州的時間見的實在是太多了。眼前這書生,今日忍着傷痛,特地過來也只是爲了讓她們心中不至於生出太多的芥蒂。
但在知道的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怎麼還會有芥蒂麼?且不說若不是柳兒,今日她們或許都要遇到可怕的情景。先前柳兒還爲了救許宣,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而且,她的年紀要長上幾分,能夠看得出柳兒對於許宣的心意。
罷了,罷了……反正原本也是要娶白素貞的。這柳兒她自是沒有什麼不滿,而且她單純可愛,心地善良,日後也能避免家宅不寧之類的事情。
挺好的……
有些遲滯的氣氛,慢慢的活絡了起來。到得後來,許宣短起桌上的一盞涼茶,喝了一口,站起身來:“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唔,這杯茶我帶走了……賢妻留步。哈哈。”
邊說邊笑着朝門口走過去。稍稍休息了一陣,體力總算恢復了一些,但是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微微眯了眯眼睛,那目光已經變得冷然而嚴肅起來。此次事情的罪魁禍首,也應該要有一個交代了。原本其實可以等一等,將這些事情放到婚禮之後,但是此時此刻,他並不想再等下去。
第四百七十四 血色婚禮(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