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好?”經過先前的一些事情,許安綺覺得自己的免疫力提升了不少,但是依舊覺得幾分不可思議。
“嗯,不過,要操作起來難度也有些大,所以要你幫忙。”
緊接着,許宣信手又在空白的紙頁處寫了些東西,許安綺將腦袋湊過去。二人細碎地討論起來,說是討論,其實許安綺的臉上一直都是疑惑的表情,所以說到底還是許宣在繼續着墨工方面的答疑解惑。
當然,涉及原理和技藝的某些東西也不是說明白就能夠明白的,還有些思路,居然是她無論如何不曾想過的,如果真的能做出來……會很厲害!許安綺這時候應該也認定許宣在墨道上的造詣了,因此即便仍有些不理解,但是還是選擇相信。
許宣邊說邊理着思路,儘量將一些超前的東西用這個時代的人能接受的方式說出來,不至於那麼驚世駭俗。比如在化學層面的一些反應,就某樣東西和某樣東西放在一起,會成爲另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有什麼作用呢?巴拉巴拉。
“許公子,是生氣了罷?”談話的某個間隙,許安綺突然這般問道。
“嗯?”許宣正寫着什麼,聞言擡起頭來。
“對啊,先前佘掌櫃針對你,你纔會對妾身說這些……之前和程子善之間的事情,妾身就覺得很對不住你,現在又把你牽扯進來了。你……是生氣了罷?”
“呵。”
話題到了這裡,因爲某人的不配合,所以並沒有繼續下去。許安綺也看出許宣似乎並沒有說明的意思,接下來的談話也就刻意不再去提這些。
這般又說了不短的時間,黛兒端着藥走進來,在廳堂入口的處放慢速度,左右看看,見沒藥汁灑出來,才小心翼翼的過來。
“小姐,小姐……吃藥了!吃藥了!”
黛兒過來將裝藥的湯碗在桌上擺好,藥是剛煎好的,熱氣繚繞。因爲下得重,所以香氣也就更濃。許宣聞着,依稀能辨別出幾味主藥。
其實許安綺的病狀也只是勞心勞力之後,加上節序變化,天氣轉涼傷風感冒,不過是程度重了些而已。在後世,這算不得特別大的病。只是如今的醫療條件比較落後,又沒有特效藥,如果處理不好,問題便會很嚴重。
“除了吃藥,還要多喝水……喝水的話,用金銀花、菊花泡水喝更好些。另外注意清淡飲食,多吃富含維生素……呃,比如的新鮮蔬菜水果,如橘子、柚子……辣椒要少吃……當然多休息也很重要。”許宣隨口說着這些話,有些是西醫方面的,綜合了一些中醫的理論,總之都是後世常識性的東西了。
“許公子也懂這些麼?”許安綺這般說道,語氣裡已經不再吃驚了,反倒是有幾分理所當然:“妾身知道了。”
“雲珠姐姐說要多加些紅糖,不過剛纔過來的時候,李嬸說加多了糖,藥性會弱,所以就沒有放了……”黛兒有些徵詢地說道:“小姐啊?”
聽說藥依舊會很苦,許安綺面色便有些異樣。少女先前面對許家衆掌櫃的氣度,以及做出某些決定的果決,此時都不見了。讓人覺得,這纔是她這個年紀少女本該有的面目。
“還是喝罷。”許宣笑着勸了一句。
因爲對他有些發自內心的信服,所以對許宣的話,許安綺還是聽的,只是表情依舊有些不情願。
少女將碗隨手端起來,湯勺輕輕的在黃褐色的藥汁裡輕輕撥弄一下,湯藥本來微微映着燈火的,這般被撥開了之後,就明晃晃的像琥珀了。
“小時候罷……每當生病,也討厭吃藥。爹爹會陪在我身邊給我說些故事,說來也奇怪,只要聽故事,就覺得藥沒有那般難喝了……有一段時間身子骨弱,就總是病。爹爹知道的故事其實也不多,到了後來,就是重複……妾身那時候不懂事,於是發脾氣……爹爹沒有辦法,就只好去酒樓聽了故事再回來說給妾身聽。”
許安綺說到這裡,撥弄湯勺的動作已經成爲了下意識使然的慣性,她眼神有些迷離——回憶畢竟是容易讓人沉迷其中的,特別是當它們本身那麼美好的時候。
“小姐……”黛兒在旁邊低低地說了一句。
“呵,應該是過了很久了,只是,仿若昨日一般……”最後她這般總結了一句,然後皺了皺眉頭做了一番努力,將湯藥向脣邊送過去。
“說故事?我也會啊……”
湊到嘴邊的湯勺頓了頓,藥香刺激着少女有些遲鈍的嗅覺,隨後她朝許宣望過去,眼神中幾許期待。
“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一個國度裡,住着一個國王和王后。有一天,他們渴望有一個孩子,於是很誠意的向老天爺祈禱……”
故事的開頭讓許安綺微微奇怪,大白話似的,和往昔聽說書先生說過的故事很不一樣。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麼,依舊認真的聽下去。這時候,在她這裡,故事本身的意義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不久以後,王后果然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這個女孩的皮膚白得像雪一般,雙頰紅得有如蘋果,國王和王后就把她取名爲‘白雪公主’”
廳堂外雨後的天空很晴朗,星光灑下來,偶爾有夜風吹動葉子。藥香濃郁的廳堂裡,湯勺和瓷碗偶爾碰撞,發出些輕盈的聲音。主僕二人都有些入神地在聽着書生說話。
直到後來……
“最後作惡多端的女巫王后終於獲得了應有的下場……美麗的白雪公主答應了王子的求婚,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七個小矮人也被邀請來參加……從此以後,王子和白雪公主就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許宣說到這裡,廳堂裡靜靜的,沒有聲音,遭了這份安靜的感染,燭火彷彿也停止了搖曳。
“怎麼了?不好聽麼?”
許宣疑惑的問了一句,許安綺和黛兒纔有些回過神來,兩顆腦袋不住地點、點、點。
“好聽!”
許安綺蹙了蹙眉:“只是,有些怪……”說到這裡,有些遲疑,隨後才釋然起來,嫣然地笑着:“不過真的很好聽啦!”
“嗯!嗯!”黛兒在一旁不住地點頭,大概是帶入進去了,大眼睛裡是某種憧憬和幸福的情緒。
“咳,那就行了,藥喝完了吧?”
“呃……喝完了。”許安綺的聲音有些苦惱:“不過,要是還沒喝完就好了……”隨後迎着許宣微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俏皮地吐了吐舌尖:“還想再聽故事嘛……”
“呵。”
……
廳堂外雲珠快步過來了,見到空空的藥碗,明顯舒了口氣的樣子。
“小姐,晚膳準備好了,是不是端過來?”雲珠問道,隨後看着黛兒臉上還存留的情緒:“你們在做什麼?”
“在聽故事啊,很好聽的。”黛兒坐在椅子上,可愛的繡鞋包裹的腳丫子踢着:“雲珠姐姐要不要聽?”
隨後也不等雲珠回答,就學着許宣的樣子將故事說出來。
“這是這麼故事?哪有這麼說故事的!”
“呃……好像有些好聽,你繼續說啊……”
“哎呀,可惡的巫婆……唔,幸好、幸好……”
“這就完了?還有麼?還有麼?”
……
從許家用了晚膳出來,許宣便徑直回家。
確實如同許安綺說的,他有些生氣。按照他做的事情來說,畢竟是佘文義不對在先的,他也可以說是路見不平而出手。劉世南本來就是佘文義丟出來的棋子,關鍵是看怎麼走法。自己一通出手,多少打亂了佘文義的佈局。
最關鍵的是,他說出即便沒有程家的事情,佘文義也是必反的話後,佘文義看向他的目光中,隱隱的某種別樣的意味。
他在廳堂裡讀懂了佘文義眼神背後蘊藏的意義,這讓他有種危機感……
佘文義……他居然想置自己於死地。
許宣心中想着。
上輩子他看慣了人心,因爲對他的輕視,佘文義對他的眼神也沒有特別去做掩飾。這些他當然不會告訴許安綺,因爲沒有必要。但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善於水者,溺於水。既然你佘文義在墨道上翻雲覆雨,那麼,便在這上面要你了命罷……心中想着這些,許宣面色上卻依舊從容,看不出異樣。
還有,既然決定做了,那麼,就順道連程家一起拉下去……
在上輩子,這便是他做事的風格——要麼不出手,要出手便是雷霆的手段。當然,現實的操作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的,在商場上給對手佈局,是需要花費很多心思氣力的,留給許宣佈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過,此時此刻,許宣所要面對的是另一個問題。
他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