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聖誕,狂歡,平安幾個特別讓學生振奮人心大呼過癮的假日過後。日子一天天平靜地過下來,轉眼就到了寒假前的期末考試。由於這是高二上學期的結業考試所以大家都鉚足了勁地挑燈夜讀奮戰考試。我想每一個人都是希望給自己一年的努力留下一個完美的句點吧。
考試總共考了兩天半。第三天上午一考完英語後同學們就像是脫籠的野兔似的分佈在烏城娛樂場所的角角落落。是啊,大家都太累了,也太需要放縱一下被囚禁的有些老死的年輕身體了。本來宮俊爲我們幾個人構建了很宏偉的寒假娛樂目標,但我想到好久都沒有看見父親了,所以我簡單地跟南榮哲,宮俊,鬱妍,冰淼,邢影道了別後就踏上了回吉川的列車。
動車開的很快,窗外的風景全部被速度扭曲成了抽象的油彩。我擡起頭看向吉川的方向,那是我成長了十八年的地方,那裡有我成長歲月點點滴滴的見證,可是現在的我卻感覺自己像是在奔向陌生的土壤。因爲儘管那裡有我太熟悉的風景,可也有我太陌生的感情。
出了出站口以後,我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父親,當然他不是一個人,小雅也來了。
見到小雅後我沒有很冷漠也沒有顯得很熱情,只是不冷不熱地說了句阿姨好。與我不同的是,小雅對我顯得倒很體貼,不停地詢問我在那邊過得好不好,車上有沒有暈車。我不想和她說太多的話,隨便搪塞了幾句算是敷衍過去了,畢竟我家庭的破裂多少都跟她有關係。
在家的日子總是那麼的悠閒而愜意,讓人時不時會滋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空虛感。小雅阿姨算是特別的照顧我,吊着方的給我做不同的好吃的。由於寒假的作業並不是很多,再加上我覺得實在過得太空虛,所以就在一家音響店裡下午打臨時工。
那是一家我以前經常光顧的音響店,老闆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音樂人,唯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以前上學的時候我一有時間就會到這個店裡聽他彈彈鋼琴或者聽他講他年輕時的故事。
說是打工其實也就是幫幫介紹碟片和試試音。工作不是很重,還能隨便聽歌,最重要的是還可以賺一些零用錢。就這樣,我一邊在家學習,一邊打工,偶爾給邢影打打電話,日子過得還挺有模有樣的。
可是有一天,我因爲家裡有點事兒,所以晚去了一會兒。當我到達音響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一推開音響店的門就被一陣美妙的彷彿空谷足音的鋼琴聲震撼了。我以爲是因爲客人少所以老闆在自娛自樂。可沒想到當我繞過唱片架後,我卻看到了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彷彿空谷幽蘭一樣存在的趙紫菀。
她纖細的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乾淨的黑白琴鍵上。一身印有熊貓圖案的毛絨絨的棉外套加上長耳朵的針織帽子說不盡的可愛與俏皮。她專心地看着琴譜,不施粉黛的側臉被頭頂的冷光包裹的精緻而華美,像是那些童話故事裡的公主一樣,高貴而可愛。
趙紫菀就是這樣,不論做任何事情她都會做的完美做的毫無瑕疵,讓你不得不佩服她骨子裡的專注與華貴。
趙紫菀一曲彈罷,擡頭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我。她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茫然、驚喜、疼痛、幸福。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還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一大滴滾圓而滾燙的眼淚就砸在了乾淨的黑白琴鍵上。
吉川的夜晚總是來的很早。只是一擡頭一低頭的罅隙,夜色就已經鋪天蓋地的渲染了整個吉川。路燈早早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照耀着每一張下班後疲憊而落寞的臉。空氣裡有些乾乾的味道,可眼睛卻潮溼的有點不成樣子。
“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耳畔是自己已經聽了十多年的聲音。不甜膩。不幹澀。像是雨後新綻的花朵般,清新而溫暖。
“就前兩天。一直在忙忘記告訴你了。最近過得還好嗎?”
不冷不熱的語調。不溫不火的措辭。一切都是那麼的隨性,那麼的渾然天成,彷彿冥冥之中就帶着一股自然而然的親切。
“不好。”
像是地平線處陡然傳來的一聲炸雷。隔着遙遠的距離卻震的整個心臟都搖搖欲墜。無法片刻歸於岑寂。
“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像是本能的呼吸般帶着體溫的熱度。空間的距離終究扯不斷思念的牽絆。
“我和沈希明分手了。他喜歡上了別的女生。”
格外平靜的語氣卻是生命無法承受的重量。聽不出歡喜。聽不出悲痛。就那麼細水長流般地灌進耳朵裡。像是微風吹滿長長的峽谷。像是春雨落滿靜靜的大地。
“別難過了。”
說不出內心是愜喜還是失落。就是覺得像是有隻不大不小的螞蟻在齧食着自己的心。好疼,卻說不出口。似乎還可以說出更多溫馨的詞語來溫暖這顆受了傷卻依然明媚的心。似乎好想伸出雙手擁她入懷給她全世界最溫暖的港灣。可總有一個聲音阻撓着想要跨出去的腳步和跟過去的心。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依舊是那麼的平靜如水。依舊是那麼的波瀾不驚。像是陽光照在沒有漣漪的水面上。像是黃昏的光影塗滿整片靜靜的山崗。
“哦。你好就好。”
似乎還有一些話語如鯁在喉。似乎還有一些情緒填滿胸腔。卻始終還是沒有勇氣捅破命運的窗紙。
沉默,像是死亡一樣的沉默。
不知是黎明前的等待。還是暗夜裡的虛弱無力。
“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那麼弱弱的語氣卻帶着身體裡最勇敢的堅強。那麼細不可聞的呼吸卻是最最無法掩飾的心潮澎湃。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最最明亮的月光卻也揹負了最最沉重的黑暗。故事總要引向結局。好戲也得有蒼白的幕布。
“哦。祝你幸福。”
像是纖細的繡花針沉入綿密的海底。像是孱弱的身軀墮入永恆的黑暗。那麼輕微的舉動卻還是扯痛了最最麻木的神經。
“你也幸福。”
那麼無奈的語氣卻注入了最最深沉的愛。轉身留下的背影是沉痛的離別卻也是安靜的不捨。
凝結的月色裡總有冷風過境。
守望的目光裡總有黃沙滿天。
沒有人知道,多少離散的生命和歌謠在這個陰霾甚囂塵上的季節裡丟失了多少原有的聲音。
也不會有人明白,那些本以爲可以忘掉的傷,釋懷的痛在這樣一個乾燥的天氣裡重新被喚醒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肝腸寸斷生不如死。
或許,沒有聽到,你也已經感覺到了吧。
那逐漸迫近的,不停翕動的,命運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