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凝視嶽牧片刻,冷冷地說道:“我對嶽牧並無多少了解,因此我決定把處置權交給更瞭解他的人,餘翼官,他是你的了。”
餘深河聞言向前跨出一步,同樣冷冷地把嶽牧盯着看上片刻,然後大聲宣佈自己也不太清楚嶽牧以往的功績品行,所以他會把處置權下放給嶽牧所在的隊的隊官。
隊官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把處置權進一步下放給小隊,也就是剛纔在許平面前作證的那個軍官。小隊官聞言後深吸一口氣,就要宣佈他的處置,卻聽到身旁的隊官低低地哼了一聲。小隊官挑眉看去,只見自己的頂頭上司衝自己飛快地皺一皺眉,還使了個眼色。
軍官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他連忙把要說的話吞回肚裡,向高踞正中的許平立正報告道:“大人,卑職請求把處置權下放給秦軍士,他是最瞭解嶽牧的人。”
許平微微一笑,隨後用眼色示意身邊的衛兵,當即就有人走過去詢問垂首癱在一邊的秦德冬,此時他後背正火燒火燎般的疼,呲牙咧嘴倒抽着涼氣。聽到問話後秦德冬剛要開口,一陣冷風吹過,頓時後背上就像是又捱了幾鞭,疼得秦德冬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眼淚一下子逬出來,差點就又昏了過去。
“把這傢伙”秦德冬勉強壓住疼痛,憤怒地大叫出聲:“抽二十鞭子!”
衛兵回頭向許平看過來,見最高長官點頭後,立刻大聲喝令把嶽牧拖下去行刑。
被拉倒兩根立柱中間,脫去上衣綁起來的時候,負責行刑的士兵中的一個遞給嶽牧根木棍讓他咬住,剛纔嶽牧看到秦德冬就是咬着這個東西,那個士兵低聲對嶽牧說道:“兄弟,快點。”
“我不怕,來吧。”嶽牧心裡有愧還想充好漢。
那個士兵直接把木棍塞在嶽牧嘴裡:“兄弟要是還想活,就使勁咬它。”
此時已經把嶽牧綁緊,幾個士兵就退到嶽牧身後,負責行刑的士兵一人提着一條長長的牛皮鞭。手臂揮動將它掄出一個大圓,重重地抽在嶽牧的背上上,隨着鞭子與士兵的光脊背接觸,上面頓時就是皮開肉綻,鞭子滑過時拖出一道深深的血渠
才兩鞭過去,嶽牧就已經疼得什麼想法都沒有了,他用盡吃奶的力氣咬着嘴裡的木棍,如果這根棍子不是軟木做的而且上面還纏着布,他一定會把滿口的牙都咬掉在上面。
一鞭接着一鞭,近衛營的官兵都在默默地旁觀着,十五鞭過後,嶽牧頭一歪垂了下去,繃得緊緊的身體也鬆掉了,口中咬着的木棍跟着跌落到地上。許平示意一個軍醫上前查看,那個軍醫報告嶽牧昏了過去,在這種情況下繼續行刑危險性會大增。
奉命將嶽牧弄醒的軍醫找來一盆冷水,然後用一個毛巾蘸滿冷水敷在嶽牧額頭、太陽穴和臉頰上。士兵收到這個刺激後漸漸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在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前,人已經發出了呻吟聲。
軍醫輕輕拍打着嶽牧的臉頰,同時和他不停地說話,直到士兵完全清醒過來。
“還有五鞭,兄弟,堅持住。”軍醫見嶽牧已經完全恢復意識,就讓他繼續努力繃緊後背,集中精力堅持過這一關,同時把纏着布條的木棍塞到已經說不出話的嶽牧口中。見嶽牧眼神變得集中,口中的木棍也被用力的咬緊後,軍醫推開一步,向行刑兵示意可以繼續了。
嶽牧被從兩根柱子上解開時,和秦德冬一樣不會走路了,不過人還在喘氣,當許平宣佈他和秦德冬一起被送回營房養傷時,兩側的近衛營行列裡不少人發出輕聲的歡呼。回營後,秦德冬趴在牀上小聲呻吟,背上仍是火燒火燎一般,嶽牧則掙扎着湊過來想表示謝意,不等他開口秦德冬就大罵道:“你這傢伙滾我遠點,遲早被你害死!”
此時許平召集近衛營全體軍官訓話:
“今天,我站在諸位弟兄面前,向諸位弟兄發號施令,這是因爲我比諸位弟兄出身更高貴,比諸位弟兄更聰明、更能幹嗎?不,不是的,這只是因爲我運氣好,我投胎在直隸這一點就比所有投胎在河南的弟兄要強,而後我有遇上一連串的好運氣,結果今天就是我來坐這把首領的位子。近衛營的全體官兵,都是我許某人的兄弟,都是活不下去不得不造反的苦命人,雖然大家都表示把命交在我的手裡,但若是要我親手奪去弟兄的性命,我心裡仍是有愧。
此戰中,有不少抗命的士兵被當場格斃了,我覺得這事做得很對,不斃了他們我軍就可能會戰敗,會有更多的弟兄喪命,爲了更多的弟兄們能活下去,我們不得不流着淚向自己的兄弟動手。可當我們不是在戰場時,一旦沒有迫切的要求,那我們就必須想一想,是不是一定要靠死刑才能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黃候,治軍就以軍法輕微著稱,所有折磨刑、如剖腹、剔骨、取肝,都被取消,頂多是砍頭和絞刑;幾乎原來所有軍中要殺頭的罪行、如遲到、喧譁、行禮不恭等,都被黃候改爲鞭撻,幾乎所有會造成永久殘疾的刑法,如割耳、插箭、挖眼之類,都被黃候改爲苦役;這些改動不但無損黃候的威嚴,反倒讓他得到士兵們衷心的愛戴。黃候有着天子親授的軍職,他生殺予奪的大權從朝廷那裡得來的,而我的權利,是近衛營兄弟們、是你們自願交在我手裡的。所以我必須更加謹慎,更加三思而後行。
希望諸君與我共勉。”
“遵命,大人。”下面一片響應之聲。
許平點點頭,繼續說道:“今天我們擊敗了選鋒營,這是黃候手下赫赫有名的三大強營之一,但諸君千萬不要以爲其他的營就不足爲慮,黃候手下的各營,只有更強而沒有弱旅。京師還有三營新軍尚未出動,山東還有四營新軍把東江軍打得喘不過氣。我們的勝利必然會讓黃候震驚,會減輕山東盟友的壓力,但我們下次要面對的,必然是更加謹慎的新軍,是更加強大的新軍勁旅。”
戰勝以後,許平從下面軍官臉上見到的就只有喜色,各式各樣、掩飾不住的喜色。現在它們漸漸被嚴肅和凝重的表情說取代。
“更加艱苦的戰鬥在等待着我們,再也不要想遇到落單的新軍一個營,更不要認爲新軍會不迅速吸取戰敗的教訓、不迅速做出改進。但我們仍要擊敗他們,即使黃候親身而來,即使新軍傾巢出動直撲河南。我們也得把他們擊敗,因爲不如此我們就沒有活路,河南的百姓也沒有活路。而我們一定能做到,因爲我們不想死,我們比新軍更團結,我們要比新軍做得更好,新軍若是來河南一百次,我們就要一百次將它們擊敗。”近衛營的軍官們胸膛們都挺得筆直,許平向他們大聲說道:“諸君努力。”
十日晚上,大戰才結束,近衛營的參謀就開始總結此戰的經驗教訓。選鋒營當天有八百人在正面交戰中當場死亡,還有數百人死於追擊。正面交戰給選鋒營造成的重傷員很少,只有不到二百人。
近衛營無論陣亡還是重傷的士兵都是正面交戰造成的,參謀隊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那就是近衛營的陣亡、重傷幾乎是一比一,而不是選鋒營這種可怕的四、五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