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孫傳庭一同領命的是抱定總督楊文嶽,楊文嶽手下的直隸明軍一向是負責拱衛京師的,之前北虜歷次入寇,直隸軍雖然不敢和北虜交戰,但這十萬多明軍的存在畢竟讓河北的大城市能夠得到守衛,也是明廷能夠拖到秦軍來勤王的保證。這次崇禎天子爲了畢其功於一役,就讓直隸軍一同動員南下給開封解圍,崇禎天子的如意算盤是:現在許平所部苦戰尚未恢復元氣,如果李自成回師與楊文嶽交戰,則孫傳庭便可以趁機搗虛;若李自成不回師,則直隸軍可以進一步消耗許平所部的實力。之前朝廷一直沒有動用過楊文嶽這支拱衛京師的直隸軍隊,便是二十年山東告急時仍留在京師附近,新軍在山東作戰急需援軍時,朝廷仍沒有把他們投入山東參與剿匪作戰,蒲觀水從山東攻入河南時,還是不曾讓他們南下協助參加河南的清剿工作。只是現在實在無兵可用,孫傳庭又把闖軍形容得十分不堪,崇禎天子索性就相信他到底。
不過讓直隸軍去進攻闖軍的前景不爲新軍將領所看好,趙慢熊、金求德他們都認爲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只是鎮東侯沒能勸阻住崇禎天子,由於新軍連續的失敗,崇禎天子對鎮東侯非常失望,而且既然鎮東侯也說過許平遭到很大損失,那崇禎就覺得這個計劃更有成功的可能。既然鎮東侯短期內拿不出任何方案給開封解圍,那他也只能看着楊文嶽帶着直隸軍兵發河南,作爲交換條件,崇禎表示同意新軍再次擴編,讓內閣去商議將新軍增加爲十五營的方案。
李雲睿看着愁眉不展的金求德,安慰他道:“楊文嶽這傢伙慘敗一場也好,在狡詐的許平面前,我估計他根本不是一合之將。還有那個吹牛大王孫傳庭,等他到了陝西,見識到闖賊早就不是他幾年前打交道的饑民時,我猜他自己就得上書天子請求食言。”
“我並不擔心楊文嶽或是孫傳庭。只是天子對他們寄予厚望,就削減了我們新軍的開支,這樣新軍重建的速度就更慢了。”既然新軍擴編計劃還在內閣討論中,那麼兵部就把一些軍械撥給了直隸軍,而孫傳庭當然不能空手離開京師,戶部傾起所有,拼湊了一百萬兩白銀給他帶走。金求德不高興地瞧了李雲睿一眼:“還有就是關於闖軍的情報,怎麼遲遲不見進展。”
“我知道參謀部很急,但軍情部有軍情部的條例,不能因爲心急就亂來。”李雲睿微笑着端起茶杯,並不因爲金求德的責備而顯得慚愧:“河南百姓大多數對官府恨得入骨,許平手下是清一色的災民,他的軍官更難以收買,而直隸人又很難打入他們的高層。不過我們也並非沒有進展,軍情部對許平的行動進行過仔細的分析,他們的軍情繫統非常差,畢竟是從來沒有學習過軍情條例的人啊。到目前爲止,許平的主要情報來源還是朝廷的邸報,加上一些從商人那裡打探來的消息。”
“你知道都是哪些商人在幫他們打探消息麼?”
李雲睿哈哈笑道:“如果我毫無察覺的話,那軍情部真是白吃飯的了。這事我已經和大人彙報過了。嗯,讓我想想,根據秘級,金兄弟你可以知道些什麼。”李雲睿想了想,道:“比如這些人裡有一個叫鍾龜年的商人,軍情部注意到他很久了。這個人非常活躍,現在我們確信他是闖軍的高層人物,是牛金星的弟子,商人只是他的掩護身份。軍情部注意到他以後,我就吩咐下面的人要掩護此人,不要讓他被朝廷的人注意到。他一直想方設法地在我軍中發展細作,這半年來他一共發展了二十幾個,其中有一半是我派去的人。”
“剩下的呢?都在新軍裡麼?”
“剩下的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既然李雲睿說是無關緊要,那金求德就相信是無關緊要。他問道:“需要我們參謀部幫你做什麼嗎?”
“暫時還不需要,如果有需要我會和你說的。”
金求德想了想:“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干擾許平的判斷?”
“暫時還不行。我目前交給許平這些細作的情報大都是真情報,和朝廷邸報上面透露得差不多,頂多是早幾天讓他知道。目前軍情部還在試探,我很想知道許平這個人到底是如何收集和處理軍情的,以及在面對互相矛盾的情報時會如何做出取捨。”李雲睿的笑容漸漸斂起,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至少還要一年,我才能開始干擾許平的判斷。至於探查闖軍的高層軍情,則還要兩年。如果短期內參謀部想洞悉闖軍的一切,這根本不可能。”
“五個營啊,整整五個營。”劉翼宣壓低聲音對兩個朋友說道:“新軍十營加直衛,這便被殲滅了一半。”
和謹小慎微的劉翼宣相比,徐元傑在朋友面前就比較放肆:“大人威武!”
另一個人名叫金滿蒼,是救火營的軍官,他聽到這聲後也附和道:“許大人威武。”
“當初餘兄弟走的時候怎麼不來叫我呢?”徐元傑嘆息一聲:“難道是信不過我麼?”
劉翼宣目光閃動:“現在也不遲吧?”
“當然不遲了,”徐元傑興奮地叫起來:“不過劉兄你可是有家人的啊。”
“如果兩位兄弟能幫忙的話,我就帶着老婆孩子一起走。”劉翼宣哼了一聲:“再有本事,還能比的過大人麼?連大人他們都容不下,都要趕出新軍,反正我是不想呆了。”
“當然,沒問題,我還打算再去教導隊找幾個人,我知道他們早就不滿了,陳哲去大人那裡以後,各營都拿沒出身的人當半個叛徒看,非將門別想做官。”徐元傑滿口答應,接着轉頭看向金滿蒼:“金兄怎麼說?”
“我說你們會被抓起來。”金滿蒼搖頭道:“你們倆太不謹慎了。”
“怕什麼,我找得都是信得過的人。”餘元傑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現在不好說誰信得過,誰信不過了。”金滿蒼冷笑一聲:“你們兩個可知道,這次回京李雲睿專門來把我叫去,讓我監視你們,許大人舊部我估計都被看的很嚴。”
“你?監視我們?”
“是啊。”金滿蒼點點頭:“李雲睿許諾說我要是監視得好,立了功,就給我晉升。”
金滿蒼的兩個朋友沉默片刻,一起向他抱拳:“金兄救命之恩,沒齒不忘。”
“別這麼說。”金滿蒼又是一聲冷笑:“兩位兄弟知道我是山東人,我逃難離家,參加了新軍,苦讀兵書好不容易當上了軍官,上次想回家看看親人,想不到全村都被屠盡了!而且居然就是救火營下的毒手。要是我再爲新軍賣命,那我還是人麼?我是窮人家的孩子,許大人也是,就憑這點,我也向着許大人。”
“那金兄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