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又怎樣?是的,那又能怎樣?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小時會將他真正的當成陌生人。更從未想過,他會從她的眼裡看到厭惡。
董家郃的眸中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不過很快又被遮掩去。餘江阮沒再說話,過了會兒,才問道:“何叔叔,他們都知道了嗎?”
董家郃黯然的搖搖頭,他媽媽鬧得厲害,他現在還不敢有任何動作。但這婚,他是不會在訂了的。就算訂了婚,他也只會負了何瑜霏。所以分手無疑是再好不過的了。
他是對不起她的,這些年,她對她已付出得太多,他何德何能。
餘江阮就沒再問下去了,道:“何叔叔愛面子,肯定是會大發脾氣的,你做好準備了。我也沒事,你去忙你的。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何瑜霏那邊……你就別擔心了。”
董家郃沒動,苦笑了一聲,道:“我以爲你會揍我一頓的。”事實上,揍他一頓,他的心裡還能好受些。餘江阮這樣子,反倒是讓他覺得更愧疚。
餘江阮淡淡的笑笑,道:“婚姻這事是勉強不來的,既然覺得不合適,提早分手無疑是最好的。”
董家郃說了句謝謝,在病牀前默立了會兒打開門走了。餘江阮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越是循規蹈矩的人,越是容易做出讓人震驚的事。
他長長的吁了口氣兒,也不知道何瑜霏現在怎麼樣了。她就愛鑽牛角尖,這事對她的打擊不會小。
餘江阮想起孟時來,她和毛子混在一起,肯定是缺錢了的。要是她想憑那本事賺錢,不會等到今天的。她原本就是有分寸的人。
老太太走了,他現在是拿她沒辦法的。連威脅也沒處威脅。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孟時現在就像脫繮的小獸。
孟時買了煙回來,就在樓道的窗口站着。董家郃出去的時候她正在抽菸,聽到腳步聲她也沒回頭。
董家郃走了過去,和她並排站着,輕輕的道:“我和何瑜霏的婚約,即將解除了。”
孟時側頭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她運氣挺好的。”
是挺好的,至少還沒有嫁入董家,也沒看到那些骯髒讓人難堪作嘔的事兒。比起她……可真是幸運很多很多了。
董家郃點點頭,自嘲的笑笑,道:“是挺好的。”他接下來就再也找不到話說了,他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滿腔言語的,在這會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時抽菸的姿勢是嫺熟的,顯然不是第一次抽了。他忽的就想起以前活潑愛笑的少女來,那時候的她,就像是天上的陽光。而現在,她和當初,已是兩個樣兒。
董家郃凝視着孟時,心痛得如刀絞。孟時靜靜的站着,抽完一支菸立即轉身就走。剛回過身董家郃就叫了一聲小時。
孟時雙手插在衣兜裡,回過頭,笑笑:“我真挺不想見到你的,更不想聽見你說話。餘江阮何瑜霏都瞎了,纔會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你是不是想讓我聽你解釋?我不想聽,一點兒也不想聽。我們之間就算還有點兒情分,也早在我爸爸不在的時候玩完了。別再做出一副情聖的樣子讓我作嘔。”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董家郃絲毫不懷疑她的話的真實性,孟時眼裡的嫌惡他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並沒有想解釋什麼,他早已失去了解釋的資格。往事歷歷在目,每一個小細節,都深深的刻入腦子裡,他慘然的一笑,他真是報應,活該。
孟時的身上一股子的煙味,剛進病房餘江阮就聞到了。她將煙丟給餘江阮,餘江阮就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孟時睨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想我去那麼久嗎?”
“孟小時……”餘江阮提高了聲音叫了聲。
孟時理也懶得理他,道:“我剛纔去問過醫生了,你要想住院,也可以繼續住下去,要不下住心在就可以走了。不過明天還得過來輸液。”
餘江阮當然是不願意住的,一溜煙的坐了起來,道:“那趕緊走,我住院都快住得作嘔了我還願意住啊。”
孟時想說活該的,想着昨晚他是因爲和她吵架才撞上那車的,就沒再說了。
其實餘江阮也沒什麼大礙的,昨晚的時候是疼的手,但今天不碰到已經不疼了。自理的事他還是做得了的。
沒帶些什麼東西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孟時去辦了出院手續,回來時小林竟然到醫院來了。他是給餘江阮弄車去修的。車的地盤已經變形得不能用了,車頭車燈撞毀得倒不算嚴重。反正總而言之,這車是要大修的。
小林是一臉的心痛,只差罵餘江阮太敗家了。這維修費留能抵他幾年的工資了。見着孟時他就不說了,客氣的叫了一聲孟小姐,然後對餘江阮道:“餘先生,車子我已經停在醫院的停車場了,這是鑰匙。你那車說是要等新的配件,沒三個月拿不到。”
餘江阮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小林笑着和孟時告別,關上門走了。孟時看了病房一圈,就對餘江阮道:“走吧。”
餘江阮將車丟給她,道:“我去路口,你直接將車開過去。”
孟時撿起車鑰匙,擰着東西和他一起出了門。餘江阮過去和醫生打招呼,她則是直接下了樓。醫院的停車場在底下,中途電梯又上了幾人,她被擠到了後面。前面一情侶站着,女子正向男子撒着嬌。
孟時微微的有些失神,電梯到了,等着人都出去了,她才走出去。那男子竟然是在外面等着她的,女子估計已經去車裡了。她停下了腳步,那男子就微微笑着打招呼:“孟小姐,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您。”
孟時說了句好久不見,任由着孟世輝打量着她。孟世輝很快收回了目光,說了句抱歉,道:“孟小姐和我想象的有點兒不一樣,我原本以爲,孟小姐會撐不過去的,現在看來,孟小姐過得挺不錯的。”
他的話裡是帶着善意的,並沒有諷刺。孟時笑笑,看了看手中擰着的東西,道:“我以爲你會恨我,再見到我一定恨不得將我四卸八塊的。”
孟世輝淡淡的笑笑,道:“孟小姐想多了。”微微的頓了頓,他繼續道:“我早知道那事不是孟小姐所爲。”
孟時詫異的看着他,他笑笑,道:“不用那麼驚訝,我早就知道了。在當天就知道了,她太不小心,我在臥室的垃圾桶裡發現了藥。抱歉,當時看着你被冤枉。”
孟時一時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才搖搖頭。孟世輝並未再多說什麼,道:“打擾了,我先走了。好久沒見,就想打個招呼。”
孟時說您客氣了,孟世輝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她已經瘋了,孟小姐小心。”
孟時挺想問他是不是已經知道董芙蘿愛的人是那誰了,最終還是沒開得了口,只說了句謝謝您。
孟世輝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他還沒到車邊,那年輕女子就下了車,遙遙的看了孟時一眼,道:“親愛的,那位小姐你們以前認識嗎?”
孟世輝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道:“乖,別胡思亂想,對寶寶不好。”
那女子甜甜的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還平坦的肚子。嘟着嘴道:“醫生說不能化妝,不能穿高跟鞋,還有好多不能吃的,親愛的你可得補償我哦。”
孟世輝溫柔的應好,拉開車門讓那女孩子上車後,大大方方的對孟時點點頭,開着車走了。
即便隔得遠,孟時也能看出那女子的年紀不大,只是臉上的妝化得濃,遮掩了稚氣。從那女子的語氣裡也可以聽得出,她和孟世輝在一起,絕對不會是因爲愛情。
她怔怔的,孟世輝一點兒也沒避諱,不知道董芙蘿是否已經知道。不,應該是不會知道的,以董芙蘿的性格,知道了必定不會善了的,除非孟世輝的手中有她的把柄。
孟時站着,直到電話響起來他纔回過神來。是餘江阮打來的,她接起,說了句馬上過來。
孟時將車開出去的時候餘江阮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上了車就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等了會兒。”孟時眼皮也不擡的回答。
wωω•тTk Λn•¢Ο 餘江阮看了看時間,道:“先送我去一下店裡,我有點兒事情要處理一下。”
孟時是知道他在這邊開了家店的,可卻不知道在哪兒。她點點頭,餘江阮說了地址,手機響了起來。
他的手腕上打着石膏的,固定着吊在脖子上。一隻手有些不太方便。手機拿出來後就遞給孟時,示意孟時幫他滑開。
孟時用的手機是舊的,一時沒弄懂,餘江阮就耐心的說讓往右滑一下就是了。孟時倒是一點兒也不尷尬的,照着他說的滑開,然後繼續看着前方的道路。
餘江阮在談生意上的事,說着她也不太能聽懂。她開着車,就想起了孟世輝說的話。他說抱歉,看着她受冤枉。
其實他大可以不用說抱歉的,孟家那些年一直是依仗着董家的,他在董家的日子不好過。雖是董家的女婿,可除了董家郃拿他真正的當姐夫,董父董母,包括董芙蘿,都並沒有將他放在眼中過。
她那時候見着他的時候,常常看見他一人躲在花園裡面抽菸。發生那樣的事,即便是他有確鑿的證據,董家也不一定會相信他的話的。誰會想得到,董芙蘿會那麼狠?
如果他當時站出來了,心頭的那口惡氣是出了。可和董家的關係,恐怕也就到盡頭了。從此以後,不光是得不到董家的幫助,反而還會處處受到打壓。他的城府無疑是深的,這口惡氣一忍就是那麼多年。
孟時有些失神,他現在在外面孩子都有了,肯定是不想再忍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出來。或許等孩子出生,或許是董芙蘿發現。
聽他的口氣,董芙蘿是會有動作的。也不奇怪,她早就是一變態了。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用作籌碼,還有什麼是幹不出來的?
孟時想着就到了市中心,餘江阮的店的樓下是有停車場的,她倒不擔心停車的問題。將車開進了停車場,她是沒打算跟着餘江阮上去的,餘江阮下了車之後就道:“我要上去好會兒,呆着你不無聊嗎?上去看電視等着。我現在手受傷了開不了車,你可別想將我撇下不管。”
孟時無語,從車上下來,跟着他上了樓。不愧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連停車場也修得漂漂亮亮的。進了電梯,餘江阮就讓孟時摁十二樓。他整理了一下外套,道:“我這樣子不算是不修邊幅吧?”
是客戶太急,不然他是不會那麼過來的。京都那邊有他的休息室放着衣服的,這邊卻沒有,也只能是就這樣了。
孟時用力的搖搖頭,他就滿意了。他一點兒也不着急的,先將孟時安排去他的辦公室,讓店員給孟時倒了水,洗了一把臉,這纔出去。
那店員和貼心的,還端了一碟子零食放到一旁給孟時吃。大概是沒見餘江阮帶女伴來過,好奇的打量孟時。不過很快就退出去了。孟時這才覺得自在些,餘江阮的電腦是開着的。她看了看,然後輸入了孟世輝的名字。
孟家的確是今非昔比了,孟世輝很有經商手段,加上有董家這個岳家,在商場可謂是一日千里,現在已經隱隱能和董家持平了。
上面一點兒孟世輝的緋聞也沒搜出來,在外人面前,他是模範丈夫,和董芙蘿的關係好得也是人人羨慕的。只是董芙蘿的口碑不是很好,打了記者,在酒會上朝着某千金潑酒,譏諷地產大佬,全是孟世輝收的場。
有得變便有失,孟世輝這下,也算是隱忍出頭了。
孟時關了網頁,然後站了起來,打量着餘江阮的辦公室的佈局。他無疑是很會享受的,佈置得挺溫馨的,還養了蘭花和金魚。不過肯定不是他在養,他十天半月的不過來一趟,花和魚早就死了。
餘江阮沒過多大會兒就回辦公室了,讓孟時出去吃飯。他出去是談生意的,孟時就說不用了。他估計也是知道孟時跟着去會不自在的,也沒勉強,就讓店員給她訂了餐。
孟時知道這頓飯不會那麼快回來的,她吃了東西,和店員打了招呼後就下樓去了。這邊她是很少過來的,以前的時候倒是陪老太太過來買過衣服。她是捨不得的,這裡的衣服貴得令人咂舌。
孟時晃了一圈,她已經很久沒出來逛街,也無趣得很。走了沒多大會兒就回去了。纔剛到電梯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在前臺和店員說着話。孟時的腳步就頓了下。
那店員的眼光很好使的,就微笑着道:“孟小姐您回來。這位小姐是過來找餘先生的。”
邰音芮匯過來,攏了攏耳邊的碎髮,笑着打招呼:“孟小姐好久不見,上次在京都也沒能帶你逛逛。”
孟時笑笑,道:“邰小姐客氣了。”
邰音芮微微一笑,道:“我是來找阮阮的,這位美女說他出去了。我已經和他約好了的,就只有等一下囉。”
她說着看向了那店員,道:“我能去你們老闆的辦公室坐坐嗎?”
那店員有些爲難的,微笑着道:“我們有專門的休息室,邰小姐這邊請,餘先生一回來就會通知您的。”
被拒絕邰音芮也一點兒也不尷尬,應了聲好。轉頭看向孟時,道:“孟小姐一起坐坐?一個人呆着挺無聊的。”
她估計已經在這兒糾纏一會兒了,那店員像拋燙手山芋似的笑着道:“那就麻煩孟小姐招呼一下這位客人了。”
孟時只得點點頭。
在休息室坐下那店員就匆匆走了,孟時給邰音芮泡了杯茶,邰音芮說了句謝謝。看着她,微笑着道:“孟小姐上次是什麼時候離開京都的?過去了怎麼也不多玩玩。”
“有那麼幾天,這邊有事,就回來了。”孟時說。
邰音芮抿了口茶,微笑着繼續道:“那阮阮在我舅舅的生日宴上出了大風頭,這孟小姐恐怕還不知道吧?”
孟時確實不知道,餘江阮的臉成了那樣子,她壓根就沒想他會去公共場合。他是多臭美的人。
她搖搖頭,邰音芮拿出了手機,抿脣笑着道:“阮阮的舞跳得可好了,那一整晚都有女孩子邀舞呢。”
她將手機遞到孟時面前,然後慢慢的滑着,邊看邊解釋。她說有很多女孩子邀舞,但手機裡的相片卻全是她和餘江阮的。餘江阮摟在她的腰上,貼得很近的。她偶爾伏在餘江阮的胸口,小鳥依人。
孟時看了會兒,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笑笑,道:“邰小姐和我說跳舞是對牛彈琴,我不會跳舞。”
邰音芮呀了一聲,道:“那孟小姐最擅長什麼?彈鋼琴?畫畫?或是其他什麼?”
“都不會。”孟時回答得很乾脆,微微笑笑,道:“邰小姐覺得,像我這樣的人能有機會接觸到那些嘛?”
邰音芮就說了句抱歉,收回了手機,偏着頭想了想,道:“不會也沒關係,阮阮可以教你。他會的東西可多了,從小就開始練字畫畫的。鋼琴也學過,他沒什麼興趣,後來好像就沒學了。”
她說得挺真摯的,孟時沒說話,笑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邰音芮也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然後道:“孟小姐這次過去,一定見過阮阿姨了吧?”
孟時就說在醫院見過一面。邰音芮笑笑,輕描淡寫的道:“我以爲你去家裡做客了。”
說到這兒她就打住了,挺爽朗的笑着道:“孟小姐不會嫌我話太多吧?以前阮阮就老覺得我和何瑜霏的話多。”
孟時還沒說話,邰音芮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微微的點點頭,然後去接電話去了。
孟時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茶,餘江阮這裡的果然都是好東西,待客的茶也是頂好的。
她的一杯茶還沒喝完邰音芮就回來了,她抱歉的笑笑,道:“本來是要等阮阮回來的,有點兒事得先走了。阮阮回來請孟小姐告訴他一聲我來過。”
她拿起了放一旁的包,匆匆的就走了。她腳上的高跟鞋鞋跟挺高的,卻如履平地般。
孟時送了她到電梯口,那店員要出去送點兒東西,讓孟時幫忙守一下。孟時就讓她去。這邊是有兩個店員的,另外一人今早就出去了。
大概是剛開張不久的,餘江阮這兒擺的東西並不多。店員勤快,一點兒灰塵也沒有。
孟時正看着一枚印章餘江阮就回來了,他獨自回來的。四處看看就問道:“小賀呢?出去了?”
孟時回過頭,道:“去送東西去了。”
餘江阮看了看時間,道:“那就等她一會兒吧。吃過東西了嗎?”
孟時點點頭,道:“剛纔邰小姐來過了,等了你一會兒接到電話就先走了。”
餘江阮的眉頭皺了起來,道:“她來幹什麼?”
孟時沒吭聲兒,邰音芮說和他約好了的,他現在又問她來幹什麼。這兩人中總有一個人是在演戲。
餘江阮將外套放下,去洗手間去了。他沒一會兒就出來了,然後對孟時道:“走吧。”
孟時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賀不是還沒回來麼?”
餘江阮笑笑,道:“鎖門不就是了。你在這兒不是挺無聊的嗎?我看你都快悶得發黴了。”
也不知道他從哪兒看出她悶的,他說着就給小賀打了個電話,拽着孟時出了店裡,將門拉下來鎖上。他一隻手不方便得很,這一切都是孟時做的。
回去的時候孟時有些心不在焉的,餘江阮和她說了好幾次話她都沒聽見。到了老宅停了車,她剛要進屋,餘江阮就攔住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她,道:“孟小時,你不會以爲我和邰音芮有什麼關係吧?”
他不是不細心的人,當然察覺出了孟時情緒不太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