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輕寒,客廳內的兩人端坐,南宮復撫須一嘆,道:“無名在你外一年,對這官場之道也應有些瞭解了吧?”
突然聽到南宮復跟自己聊這個問題,蘇無名心頭微微一愣,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小婿這一年在外,主要就是幫聖上斷解疑案,官場上的事情……還是有些懵懂的,岳父大人爲官多年,可是要對小婿提些建議?”蘇無名對爲官之道自然是懂的,可他隱隱覺得南宮復這次意圖並不在此,所以才說了這樣一番話。
而聽到蘇無名這樣一番話後,南宮復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神色,不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畢竟是自己女兒的丈夫,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仍舊耐心道:“官場之上,險象環生,看似平靜,可是卻暗涌不停,你現如今只是一個大理寺司直,平常只是破破案,與朝堂接觸的不多,不是很懂官場之道也是正常,如今你已然回來,少不得要接觸這京城官場上的各種陰謀詭計的,你可有什麼打算?”
蘇無名覺得南宮復這話是有所指的,而在這短促的時間裡,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而想到之後,他的臉色猛然一變,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南宮復後,蘇無名隨即淡然一笑:“唯有做好本職工作足矣!”
此時的南宮復覺得這個蘇無名就是個不開竅的書呆子,有些事情他本來只是想提醒一下的,他若明白自然最好,可如今見蘇無名一直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這可把他給極壞了,最好很是無奈,只得明言道:“如今朝堂有幾股勢力,若想有所作爲,藉助他們的力量可以讓你少走許多彎路,你有想過嗎?”
事情果真如蘇無名想的那樣,這南宮復是屬於李德裕一黨的,如今蘇無名在外一年,政績斐然,如果肯歸順李德裕,那麼李德裕少不得會在皇上跟前多說好話,那樣一來,蘇無名在大理寺想升官就容易的多了。
只是對於蘇無名這個穿越的人來看,投靠李德裕並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武宗皇帝在位的時間很短,幾年之後武宗去世,李德裕一黨只怕是要被打壓下去的,跟着李德裕最多不過風光這幾年,爲了這幾年的風光就拿自己的一生去賭,值得嗎?
李德裕也算是一個很有政治才幹的人,爲這個時期的大唐和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只是這個時期的人太熱衷與結黨了,所以在蘇無名看來,難免有些落於下層,這富貴之位很難長久。
若蘇無名孤身一人,倒也不妨隨李德裕在這中唐時期利用這幾年時間做一番偉業來,至於武宗去世,李德裕失勢之前的事情,聽天由命便是。
可如今蘇無名有嬌妻老母,有朋友兄弟,他們以後的命運跟自己的命運是休慼相關的,爲了他們,蘇無名必須做一個謹慎的決定才行,而且這個決定必須讓大家能夠活的更長一些,過的更好一些。
跟着李德裕,顯然是不行的。
這是蘇無名自己的想法,而這想法顯然不能告訴南宮復,所以這個時候,蘇無名淺淺一笑,道:“岳父大人對朝堂之事瞭解的很,不知可否給小婿指條明路呢?”
李德裕見蘇無名這樣問,心中頓時一喜,覺得有希望,不過他並沒有立馬就說出投靠李德裕,他相信自己的這個女婿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所以一開口就說投靠李德裕,很容易讓他反感。
“如今朝堂的勢力一共有四股,其中一股是牛增儒所代表的天下寒士,你……你雖也算是寒士出身,可如今牛增儒已然失勢,只怕今生都難以翻身了,依附於他,顯然是不行的。”
南宮復對很多事情看的還是很透的,蘇無名聽着微微點了點頭,而南宮復見蘇無名點頭同意自己的看法觀點,心中又是大悅,於是繼續說道:“再有便是朝中宦官,這十幾年我朝宦官的權勢很大,他們掌握着禁軍兵權,有時甚至能夠擁兵自立皇帝,這對我大唐來說簡直是恥辱,終有一天,這些閹黨會受到天下人唾棄的,而他們的榮耀也將不在,依附於一羣閹黨,不僅是恥辱,而且是不明智的恥辱,想來賢婿你聰明絕頂,斷然不會選的。”
蘇無名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而後,南宮復又道:“再有,便是朝中的一些外戚了,前幾朝,外戚專權很是嚴重,他們與閹黨幾乎是輪流掌權的,不過如今皇上聖明,對外戚多有打壓,他們的出路也絕不會好。”
如今,南宮復已經將四股勢力中的三股說了出來,而剩下了的這一股,便只剩下李德裕了,蘇無名看了一眼南宮復,神色中有一絲期待,他很想聽聽,南宮復是如何評價這個李德裕的。
“最後這一股勢力,便是如今在朝中最是強大的勢力,李德裕李大人領導的李黨,如今李大人深受皇上信賴,朝中大事皆與之商議,而李大人也有政治才能,你若有理想抱負,依附於他,必定能夠有所作爲。”
本以爲南宮復會說些長篇大論來好好讚揚一番李德裕,可說出來後纔不過寥寥幾句話,蘇無名很是不能理解,既然不理解,那就暫時不回答好了。
南宮復說完,見蘇無名不語,於是問道:“如今這幾股勢力老夫都已經對你說明,你可有什麼想法?”
蘇無名笑了笑:“岳父大人將這幾股勢力分析的很是透徹,思來想去,還是李大人的李黨最有前途,只是……只是小婿覺得,任何一朝的黨爭都是會有盡頭的,李大人如今已然五十有幾,而小婿還是壯年,如果李大人身體情況日下,這朝堂沒有了他的身影,小婿又該何去何從?只怕那時,少不得要被其他黨派排擠甚至陷害的吧?”
從來黨爭都不是長久的,一黨之落敗,整個利益集團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就像牛增儒失勢之後,他的人也都陸續遭到貶謫,這個情況也許南宮覆沒有想過,可如今蘇無名提了出來,他就不得不仔細考慮一番了。
南宮復並非笨人,自然是明白蘇無名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的。
只是明白歸明白,如今他們有更好的選擇嗎?南宮復看了一眼蘇無名,見蘇無名神色平靜,好似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啓發,最後只得長嘆一聲,道:“你去看燕兒吧!”
說完,南宮復起身離開了客廳,他的身影,不知何時突然看起來沉重了許多。
熱衷與黨爭的人身在局中,也許看不出黨爭的害處,可局外人卻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南宮復身爲洛陽城刺史,離朝堂之中還算是遠的,以前他不清楚黨爭利害,可如今被蘇無名一提醒,他還能不明白嗎?
直到南宮復的身影消失不見,蘇無名這纔去找南宮燕,南宮燕還住在以前自己的房間,那是一個很雅緻的房間,隱隱能夠聞到一股香味,只是在這雅緻的房間之中,有多了一股尚武之氣,因爲在牆壁之上,掛着十幾把寶劍,寶劍帶珠,貴不可言。
蘇無名初來的時候,南宮燕正託着下巴發到,一把劍被他拿在手裡不停的用大拇指挑開落下,蘇無名見她如此,咳了一聲,然後笑道:“娘子在這裡發什麼愣呢?”
聽得蘇無名的聲音,南宮燕突然跑過去撲到了蘇無名的懷裡,然後連忙問道:“蘇郎,父親找你做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一年沒見,聊聊家常。”
南宮燕神色微異,她的父親她最瞭解了,他是不怎麼喜歡蘇無名的,怎會跟蘇無名聊家常?
蘇無名也好像覺得自己的這個理由有些不合理,於是連忙又道:“當然,除了聊家常外,就是問問我有沒有讓你受委屈,以及朝堂上的事情。”
這個理由南宮燕還是可以接受的,她拉蘇無名坐下,道:“父親有沒有生氣?”
“岳父大人爲什麼生氣?”
“因爲我說你老是在外面欺負我啊!”
“啊!”蘇無名一時有些驚愕,自己何時欺負過這個武力超羣的娘子?
看到蘇無名的表情之後,南宮燕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而且邊笑邊拍蘇無名的肩膀道:“騙你的啦,我怎麼可能跟父親說你欺負我!”
南宮燕這個玩笑開的可有點放肆,這那裡像是古代的女子嘛,蘇無名撫胸長嘆,隨後狡黠一笑:“岳父大人他可是知道你的德行的,所以剛纔告訴我,以後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不然以後如何爲人母,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若是不懂禮儀,以後我們的兒子女兒豈不是要學壞?”
蘇無名這樣說着的時候,南宮燕臉色突然微紅,有些羞澀,又有些俏皮:“誰……誰要跟你生孩子!”
蘇無名哈哈大笑,一把將南宮燕摟進了懷裡:“你是我的夫人,自然是要跟我生孩子的啊,你可是躲不了的。”說着,蘇無名的手便有些不老實起來,今天答應母親的事情,不如現在就開始行動實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