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春意融。
大堂之上燃着燈,雖不亮如白晝,可也能夠把堂下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大堂上有很多人,裴休和蘇無名兩人坐着,秦墨跪在大堂之上,而那個歸德將軍趙廷則站着,他是歸德將軍,他勢不下跪。
蘇無名看了一眼秦墨,隨後問道:“秦墨,你越獄殺人,可知罪?”
秦墨是一個英俊的男子,而且因爲在邊關打過仗的關係,渾身上下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硬氣來,他雖跪在大堂之上,可卻並無一點怯意,被蘇無名問,也只是冷哼一聲,道:“朝廷不公,我有何罪,那個張大福殺了人,就因爲有錢就可以活下來,我沒有殺人卻要被殺,這是何天理?”
世上的人最會爲自己的行爲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有的理由能夠打動人,有的不能。
眼前秦墨說的就不能,因爲這個理由並不能抹消他殺人的罪行,就算他沒有殺死那個阿嬌,哪怕張大福也不算,可他卻殺死了幾個獄卒,這卻是不能原諒的。
蘇無名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冷冷道:“你從邊關逃回長安,一直隱藏自己,到底意欲何爲?”
被蘇無名問及這個問題,秦墨微微一震,而旁邊的趙廷則有一些心驚,他扭頭看了一眼秦墨,見秦墨準備開口,他便突然搶先道:“蘇大人,這個秦墨是個逃兵,理應重罰啊!”
蘇無名微微凝眉,道:“趙將軍,本官正在詢問秦墨,請你不要插嘴,問到你的時候,你再回答不遲。”
被蘇無名這樣說很沒面子,趙廷想要表現的生氣亦或者憤怒一些,可看到旁邊站的那些衙役之後,卻又突然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秦墨瞪了一眼趙廷,隨後向蘇無名拱手道:“我之所以潛伏在長安城,本來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殺了趙廷,可是後來我遇到了一位姑娘,我想要和他長相廝守,如果沒有阿嬌被殺的事情,我們可能已經離開京城了,只是天公不作美,也是報應,我最終沒能躲過這一劫,我被人以殺人罪關了起來,而且秋後便要問斬,可我心中尚有事情沒有完成,我不能死,所以我才越獄逃跑的。”
這些蘇無名他們都已經知道,那個讓秦墨癡心的女子是青青,而他想殺的人也是趙廷,這點是蘇無名從大理寺探子那裡知道的,因爲大理寺的探子打聽到,那另外一股尋找秦墨的勢力正是趙廷派出來的,想來趙廷在聽說秦墨越獄之後,心中已然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這才分派人手下去的。
只是,此時的蘇無名和一衆人等卻並不清楚,秦墨爲何一定要殺了趙廷?
秦墨繼續說道:“我以前是趙廷手下的一名士兵,手中領着幾十個人,我們一直在邊關抵擋外敵,可是這個趙廷,爲了軍功,竟然指使我們去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而當我們這樣做之後,他又想出了一招斬草除根,將我們派到前線敵人設好的陷阱之中,若風我的命大,只怕也和我的那些同伴一樣,死在邊關了。”
秦墨只是說了短短的一段話,可是蘇無名聽來卻十分的震驚,而且也全部明白了,古時論戰功的方法很多,其中最常用的便是殺敵頭顱,每個人上了戰場之後就殺人,殺了人之後把敵人的頭顱割下來,頭顱割的越多的,戰功就越高。
而趙廷,竟然爲了升官,去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並且將他們的頭顱當敵人的頭顱來用,這樣的人,真是喪心病狂。
當然,秦墨也是參與了這件事情的,所以他的罪也不輕。
“我僥倖逃脫,後來在邊關的一個小鎮養傷,等我傷好之後本準備找趙廷報仇,可沒想到他竟然到了京城,並且被封上了歸德將軍,沒有辦法,我只有輾轉來到長安,來到長安之後,我遇到了魯國公,他見我身手不錯,便留用了我,本來我是不想呆在魯國公府的,可是我沒有其他地方去,也沒有賺錢的手藝,只有賣弄這一身的力氣。”
說到這裡,秦墨便停了下來,因爲後面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他是如何被抓進大牢的,如今越獄的,以及如何被人給抓住的。
在秦墨說完這些之後,蘇無名將目光轉移到趙廷身上,冷冷道:“趙將軍,你可有話要說?”
“蘇大人,這個秦墨純粹是胡說八道,我根本就沒有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來充當軍功,不可聽這秦墨在這裡妖言惑衆啊!”此時的趙廷很清楚,他絕對不能承認秦墨說的那件事情,因爲承認了那件事情,就意味着是大罪,可能要誅九族的,而且,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秦墨,其他人不可能知道,所以他只要不承認,他相信蘇無名就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而此時的蘇無名,的確有些無奈,只憑秦墨一個人的證據,還真難確定趙廷是不是做過屠殺百姓的事情,而就在蘇無名感到有些爲難的時候,跪在地上的秦墨突然說道:“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屠殺百姓的確是趙廷指使我們乾的,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邊關找一個叫樑二的人,當時我們雖然屠殺了那些百姓,可畢竟有些手軟,所以最後還是放走了幾個人,那樑二便在其中的人,只要找到他一問,便可知曉,那樑二擔心,一直不敢披露此事,可如今有大人坐鎮,想必他一定會將實情說出。”
秦墨這番話一出,那趙廷的心突然沉了下來,而這個時候的蘇無名,則瞪着趙廷道:“趙將軍,你最好如實交代,這樣本官還可向皇上求情饒你家人無事,可你若是不肯說,等本官的人去邊關找到了樑二,到那個時候,你整個九族都別想倖免於難。”
趙廷在京城有一段時間了,自然清楚蘇無名的話有分量,而且一諾千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的,如今蘇無名的這句話,無疑是救了他的家人的,他心中雖然有些不信秦墨的話,可此時也有些猶豫起來。
蘇無名微微凝眉,隨即吩咐道:“來人,連夜出城趕往邊關,尋找樑二,將他們帶回京城來。”
幾名衙役領命之後,這邊要離去,可這個時候,趙廷突然跪了下來,祈求道:“蘇大人饒命,請蘇大人饒了我那些家人性命,一切罪責,本將願意承擔。”
隨後,趙廷將自己在邊關做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這些事情都是秦墨剛纔說的,他是如何指使秦墨等人屠殺無辜百姓,又是如何冒充軍功,又是如何設計害死那些知道此事的人的,說完邊關事情後,又說了說京城的事情,剛開始他並不知道秦墨還活着,直到阿嬌被殺案發生的時候,他才發現秦墨的蹤跡,當時他害怕秦墨翻身,便收買了當時的長安城府尹陳慶,判了秦墨一個死刑,後來自然爲了避免事情暴露,他又做出了殺人滅口的事情,只是秦墨雖被關進了大牢,他卻難靠近秦墨,收買獄卒殺人也有些不能,因爲秦墨太機警了,最後他想到利用張大福,只要張大福能夠在牢中想辦法弄死秦墨,他就幫張大福避免死罪,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張大福還沒有弄死秦墨,便被秦墨給弄死了。
趙廷伏法認罪,秦墨被抓,長安城發生的越獄案到此看起來似乎已經結束了,可是這個時候,蘇無名卻望着秦墨問了一個問題:“魯國公的妾室阿嬌,可是被你所殺?”
秦墨搖搖頭:“我沒有殺阿嬌,那天我趕去的時候,阿嬌已經死了。”
秦墨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了,他實在沒有理由說謊的,可如果秦墨沒有殺死阿嬌,那麼阿嬌是被何人所殺?
蘇無名望了一眼秦墨,隨後繼續問道:“你可知道阿嬌是你有過婚約的女子?”
秦墨並不驚慌,點點頭:“知道,這還是她告訴我的呢,當時魯國公已經不再對她感興趣,她便經常獨守空閨,因此便想勾搭上我,可是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女人,實在容不下她,再者,我在魯國公做事,她是魯國公的妾室,我又怎可與他發生關係?那天我去她的屋裡,是她約我去的,而我之所以赴約,便是想將話跟他說清楚,讓她以後自愛一些,切莫再找我,可是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此時的秦墨滿臉皆是懊悔,如果當時他沒有去找阿嬌,也許等事情過去之後,他就可以跟青青姑娘一起離開京城了,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報應,他在邊關屠殺百姓,那麼總有一天,報應會來。
蘇無名顯得很深沉,如果阿嬌不是秦墨所殺,那麼必定是另外的人殺的,可另外的人是誰?是魯國公嗎?也許他知道了阿嬌的事情,因此不能容忍而殺人?
越獄案雖然解決了,可阿嬌被殺的案子,只怕要繼續調查下去,不管怎樣,這也是一件命案,而在蘇無名這裡,絕對不允許有命案得不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