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錢塘縣的時候,已經是那天的黃昏。
黃昏時,天幕低垂,細雨未停,涼意更甚。
因不知他們離去的這幾天錢塘縣可有發生什麼案件,爲此蘇無名決定去一趟縣衙問問,去了縣衙一問,乃至並無任何案件發生,那錢勝更說快要入冬,連賊人都要歇息了呢。
對於錢勝的這種想法,蘇無名有些嗤之以鼻,這幾天沒有案件發生,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命案發生;不過如今錢塘縣在蘇無名的治理下案件的確發生很少,想來有個斷案如神的人待在錢塘縣,誰還敢再殺人犯案嘛!
回去的時候,蘇無名覺得錢塘縣沒有案件發生是好事,可他身爲大理寺司直,卻又必須斷解疑案,如果錢塘縣城沒有什麼案子可破的話,他必須去其他地方破案,江淮一帶,可不止錢塘縣這一處地方。
一番思量之後,蘇無名決定散發出一個消息,如果杭州地界各州縣有無法解決的疑案,可來錢塘縣找他蘇無名,蘇無名相信,這個消息發出去之後,那些真正有困難的縣令等等,一定會來求他,畢竟如果有案件爲破,那可是要影響到他們政績的,不過蘇無名覺得,雖然可讓那些官員來找自己破案,可若是很小的案子,他也是不能去的,不然他整天什麼事情都不做,只成行腳客了。
這樣在街上走着的時候,路遇一青樓,青樓有兩層,在這街上可算是高的,此時青樓館內笑語盈盈,門前更有不少女子談笑風生,與來往客人扭捏作態,對於此等青樓,蘇無名並無反感,畢竟唐朝青樓乃士子雅人所去之所,雖偶有俗人出入攪和,可裡面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是不假的,而在這江南之地,貌美若仙人的更是不少。
只是蘇無名家有兩位嬌妻,所以實在來不得這地方。
從樓前走過,蘇無名剛要加快步伐,突然聽到樓上有人吟詞,詞曰: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這是首小令,名望江樓,蘇無名對之再熟悉不過,只是在這錢塘縣聽到,難免顯得有些驚訝,因爲這是溫庭筠的詞作,驚訝之餘的蘇無名猛然擡頭向樓上張望,樓上的人好像爲了應景,正獨倚望江樓,兩人這番對視,頓時感覺一股暖意襲上心頭,可這暖意雖襲上心頭,兩人卻並未立馬錶現出若狂之態。
兩人就只這樣靜默對視,細雨打溼了蘇無名的衣衫秀髮,寒風更是吹起了他的衣袂,可此時的他卻全然無感,路上行人從蘇無名身旁匆匆而過,不知過了多久,蘇無名這才微微試去睫間雨露,衝那樓上男子喊道:“溫兄可真不夠意思,既然來了錢塘,爲何不去找兄弟?”
此時的溫庭筠已然恢復以往的遊戲之態,有些不以爲意的笑道:“去找你做甚,難不成陪你破案嗎?不如在這望江樓上與衆多美女聊天飲酒行樂的好。”
這個時候,蘇無名才發現這青樓名望江樓,雖然站在樓上,根本就看不到江。
正當蘇無名有些無奈淺笑的時候,樓上窗頭突然露出三五個嬌豔女子的臉來,這些女子一出現,立馬像麻雀般的唧唧咋咋說個不停,有的甚至要拉溫庭筠趕回回屋喝酒,莫要在這窗口吹風。
溫庭筠剛纔嘴裡雖說去找蘇無名不如跟這些女子喝酒行樂,其實那都是無心之詞,其實他來錢塘縣之後,立馬就去找了蘇無名,只是去了之後才發現蘇無名去了杭州,因不知何時歸來,這纔到望江樓上行樂,今天兩人這番相遇,倒是巧的不能再巧的了。
如今見了蘇無名,就算這些女子今天晚上全部肯免費的脫光了衣服讓他溫庭筠來玩,他也是要先與蘇無名痛飲幾杯,一聊半年多離別之思才行的。
所以,雖被那些女子拉扯,可溫庭筠還是準備下樓來跟蘇無名走,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是那名女子高喊了一聲:“那不是蘇無名蘇大人嗎?”
這一喊之下,其他女子紛紛嚷嚷起來,於是再顧不得與溫庭筠糾纏,連連飛奔着下了樓。
蘇無名在錢塘縣的名氣已然不小,才名也有,甚至不輸溫庭筠,而論長相,溫庭筠實在無法與蘇無名想必,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再同一層面上,所以當望江樓的女子得知樓下站着的男子是蘇無名的時候,她們哪裡還會糾纏溫庭筠。
一羣女子從望江樓中跑了出來,她們的手中拿着油紙傘,淡色的油紙傘配上他們的衣服,讓她們看起來像是一朵朵盛開的花,又像是翩翩而舞的蝴蝶,她們衝出來後,都搶着要給蘇無名撐傘,有的更是要拉蘇無名進樓一敘,蘇無名見這些女子對自己如此喜歡,有些受寵若驚,於是連連推脫,說自己家裡有事,實在不方便,這樣推脫着的時候,一雙手突然拉住了蘇無名,而且拉住蘇無名後就向街上跑去。
此時街上行人漸少,兩人就在這冷雨之中疾奔,不多時便擺脫了那些女子的糾纏。
到了無人的地方,溫庭筠嘻嘻一笑:“真沒想到,蘇兄弟在這錢塘縣如此受女子的歡迎,說,除了兩位弟妹之外,你在外面又勾搭了多少女子?”
溫庭筠這是戲謔之言,所以蘇無名也不與之反駁,道:“這話你我私下說還可,切莫在我兩位夫人面前說,不然我可有得受了。”
“這可不行,除非你告訴你你勾搭了幾個,不然待會回到你家,我就告訴兩位弟妹去,說你今天去了望江樓,把裡面的女子全給迷住了,紛紛爭着搶着要獻身於你!”
見溫庭筠如此,蘇無名撇了撇嘴:“如果這樣的話,那兄弟我可就不方便帶你回家了。”
“你不帶就不帶,我又不是找不到你家的路!”
兩人一邊嬉笑,一邊向蘇府趕去,就好像剛纔蘇無名說的是廢話一般。
最後眼看快到家了,那溫庭筠仍舊在糾纏這個問題,蘇無名只好服軟,道:“溫兄請饒命,兄弟真的一個都沒敢勾搭啊,你也知道,兄弟我身子骨單薄,家裡兩個還應付不來,哪裡還有精力招惹外面的。”
聽到蘇無名這樣求饒的話後,溫庭筠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樣笑完,拍了拍蘇無名的肩膀:“蘇兄弟啊,你這可不行啊,身子骨不好就要多補補嘛,不然真去了外面,丟人了怎麼辦?”
正說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蘇郎,你回來啦!”
遙目去望,只見南宮燕撐着一把油紙傘向他們這個方向跑來,她的身段婀娜,此時又束了腰,更顯得他英姿勃發,巾幗鬚眉。那南宮燕跑的近了,才發現跟蘇無名在一起的男子奇醜無比,而當南宮燕看到那男子之後,眉頭頓時微皺起來,心中更是狐疑,蘇無名怎麼跟這麼醜的男子一起回來?
正詫異間,突然想起蘇無名進長安城趕考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溫庭筠的朋友,雖未見面,卻聽說他的樣貌奇醜,想到這裡,頓時覺得眼前這個醜男人可能就是溫庭筠,只是他不是在長安嗎,怎麼跑錢塘來了?
南宮燕撐傘而來,溫庭筠見了最先行禮,道:“想必這位就是蘇兄弟的南宮燕夫人吧,果真如蘇兄弟說的那樣,英姿俊秀啊!”
聽到這話,南宮燕已經十分肯定眼前的男子是溫庭筠了,她覺得自己不能給蘇無名丟面子,於是也連忙回禮:“溫大哥真是過獎,你的才情,蘇郎可都對我們說過的!”
南宮燕剛說完,準備再多說幾句,可這個時候,蘇無名突然道:“如今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
三人回府,途中南宮燕問蘇無名去縣衙的情況如何,蘇無名將在縣衙所得說了一遍,隨後將自己的想法也說了說,說完之後,幾人已經進了客廳,而這個時候,溫婉兒等人也迎了來,唐雄與溫庭筠在長安時已經認得,所以見面之後略顯熟絡。
在客廳坐下之後,蘇無名望着溫庭筠問道:“溫兄怎會突然來這錢塘的?”
溫庭筠笑了笑:“江南我來有一個多月了,不過一直不知你的住處,後來打聽得知你在錢塘,這才趕來,只是趕來時你們又去了杭州斷案,所以直到今天才得在街上偶然相見,至於爲何來嘛,自然是閒來無事,來此走走了!”
“溫兄倒逍遙自在!”蘇無名說着,對溫婉兒道:“溫兄來了,今天晚上我們要舉杯共飲,勞煩娘子去廚房做幾個菜吧!”
溫婉兒頷首應了,然後拉起南宮燕便出去了,這南宮燕對溫庭筠的才情也無什麼興趣,又見他長這麼醜,所以也不怎麼想待,如今溫婉兒拉她出去,她自然是欣然應允的。
酒菜上來之後,溫庭筠與蘇無名他們是喝了個痛快,乃至喝到天暗,大家都有了醉意,蘇無名提議溫庭筠先在府上住一晚,可溫庭筠卻揮手告辭,說那望江樓上還有姑娘等着呢,在那裡過夜可比這裡要好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