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重鐗本就極爲沉重,再加上大鬍子使出全力將其擲出,這兩者相加的力道有多麼驚人自是不言而喻的。只聽‘嗚’的一聲急響,破空之聲雖然沉重,卻因衝力太大而顯得有些刺耳起來。
早在大鬍子出手之際,我就已經看清重鐗飛出的方向,正是孫悟頭部的位置。那重鐗飛行的速度比子彈還快,縱然孫悟有心躲避,也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做出動作。
孫悟自然也在重鐗飛出的剎那看明瞭情況,他雙目之中頓時顯現出惶恐的眼神,但還沒等他做出任何表情,那根鋼鐗已然距他近在咫尺了。
見此情形,我暗叫不妙,心想若是這麼早就將其打死,那麼他的那些餘部還能否聽從我們的指揮呢?
人類大腦的思維快似閃電,往往只需1秒的時間,便能在腦海之中閃過很多念頭。然而這一次,我腦中的思維纔剛剛開始,事實的結果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打斷了我的念頭,根本就沒有給我思考的時間。
驟然間,只聽‘鐺’的一聲驚天巨響,那重鐗居然擦着孫悟的面頰飛了過去,直直地插入孫悟腦後的牆壁之中。石屑紛飛,餘音陣陣,鋼鐗竟刺入牆壁深達半米有餘,可見這一擲的力道已經達到了何等地步。
緊跟着,孫悟白淨的麪皮上突然裂開一道小口,再過數秒,傷口之中才有鮮血流出。這顯然不是被量天尺直接擦中面部產生的傷痕,而是疾速飛行的鋼鐗所產生的強烈氣流,劃過臉頰時割破了表皮。
這個結果倒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以大鬍子的水平,就算扔出去一根鋼針也能準確地打在他想要的位置,爲何會突然失了準頭?轉頭一看,只見大鬍子正用另一根量天尺迎擊着圍在身前的乾屍,而他的目光,卻滿含殺意地死死盯着孫悟的眼睛。只聽他陰沉着嗓音冷冷地說道:“這次算你撿回一條命,再敢放肆。準保叫你馬上死在這裡。”
孫悟早已被嚇得面無人色,自從鋼鐗飛過他的眼前之時,便已表情木訥地僵在當地。完全被適才那死亡的瞬間給嚇傻了。直到大鬍子一句話講完,他才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隨即‘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就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沒有剛纔那種囂張的氣焰了。
我不禁暗暗好笑,心想大鬍子雖力大無窮,卻絕非通常意義上的一介莽夫。他剛纔的舉動讓所有人都以爲他真的是要殺了孫悟,但實際上他心中考慮的問題卻和我一樣,怕孫悟死去之後。會就此減少十餘個半人半妖的得力幫手。因此他故意在準頭上面做了微調,旨在讓孫悟認識到厲害,不敢再任意爲所欲爲。想不到他還有一份表演的天賦,在歷來都冰冷沉穩的大鬍子身上找到這樣的特質,不免讓我感覺到頗爲有趣。
正想着,忽聽大鬍子繼續說道:“苗小姐,請你把耳環安在鈴鐺裡面,讓它能夠出聲就好。有勞了!”
苗紫瞳一連被大鬍子救下兩次。一次是挽救了她的性命。一次是保護着她免受屈辱,這對她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恩惠。此時,她看着大鬍子的目光都帶有一份感激之意。聽到大鬍子的吩咐,她趕忙爬起身來連連點頭,隨即從地上撿起那串屍鈴,摘下自己的耳環往上面安裝。
這一系列的事情說來話長。但實際發生也只是短短的1分鐘而已。在此期間,十餘名黑衣壯漢始終都在與乾屍搏鬥。我們三人雖然心有旁騖,卻也一直都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房間內的喊殺聲仍在繼續。我們的身上,也因爲這次的變故而無端多出了幾道傷口。
有了屍鈴作爲後繼的法寶,我們立即改變了作戰的策略,採取只守不攻的態勢,一邊等待屍鈴的組裝完成,一邊盡力清空身周的屍羣。
再打一會兒,我和王子均已大汗淋漓,嚴重感覺到體力不支。王子不停地催促苗紫瞳趕快弄好,我則偏偏與他背道而馳,讓苗紫瞳不要心急,一定要把耳環安牢才行,千萬別搖不了幾下就不出聲音了。
又過了大約有七八分鐘左右的樣子,整串屍鈴已組裝完畢。苗紫瞳急忙把鈴鐺擲了過來,大鬍子在百忙之中高高躍起,在半空之中接了下來,落地後立即塞進了王子的手裡。
鈴鐺在半空被外力拉拽,頓時產生出一種奇特的響聲。本來還在對着我們圍攻的乾屍突然放緩了行動的速度,似乎是對鈴鐺的聲音分辨不清,既不知剛剛響起的鈴音是何種指令,又要依照原本就存在的鈴聲繼續攻擊。
趁此間隙,我側頭向王子的手中看去。只見八個鈴鐺之中都裝上了耳環,除了最大的鈴鐺上安裝了三個耳環以外,其餘七個小的裡面都是一個耳環。我不禁暗贊苗紫瞳的心思細膩,知道用三個耳環串在一起安在大鈴上面,如若不然,這個大鈴恐怕是難以發出響聲的。
然而就在我感到滿意的同時,我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當初我們見到這串鈴鐺的時候曾經得知,屍鈴應該有十三個,一個大的,十二個小的。大鈴叫做豸鈴,是召喚壁蝨用的。小鈴叫體鈴,共有十二個,對應着人體的十二經絡。如今我們手裡的鈴鐺只有八個,不知能不能鬥得過那遠處傳來的正宗鈴音。
我將心裡的顧慮告訴了王子,王子擺了擺鈴鐺咧嘴一笑:“管他呢,能出聲兒就得了,先把這幫丫挺的弄暈了再說!”
說罷,他將七隻小鈴鐺分別繞在了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上面,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上,則分別多繞了兩個鈴鐺,用指尖和指根兩個不同的關節來進行操控。至於那隻最大的鈴鐺,則懸在他的手心中央,以方便對於壁蝨的控制。
乍一看去,這與我當初在天津見到那個女血妖的纏繞方式確是非常近似。看來王子的確在控屍術上下了些工夫,已經對這種神奇的邪術有了相當程度的理解和認識。這也難怪,他一生偏愛這門“學科”,當真遇到《鎮魂譜》這本奇書,他又豈有不看之理?
王子繞鈴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由於他的精力全在手上,因此對於身周的乾屍已無暇理會,全然變成了一個甩手掌櫃。這可忙壞了我和大鬍子,本來應該由三個人組成的防守陣型,只能被我和大鬍子兩個人承擔下來,期間還要照顧王子防止他被幹屍襲擊。僅僅兩分鐘的時間,我的身上又多了十餘處傷痕,大鬍子也因一時疏忽被幹屍堅硬的手指抓傷了肋部。
正當我感到無法支撐的時候,忽然間,就見王子擡起右臂晃動了兩下,五根手指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速抖動,頓時發出一種低沉陰森的詭異鈴聲。
鈴響之際,就見衆多幹屍忽地一震,緊接着就全身亂晃地顫抖起來。顯然其體內的壁蝨已經受到了鈴音的影響,兩種不同的鈴聲給出了不同的指示,導致大量壁蝨不知應該聽從哪邊,在乾屍的體內鼓譟起來。
見此情形,大鬍子立即虎目圓睜,大喊一聲:“快殺!”說罷他‘唰’的一聲衝出了圈子,直奔孫悟的方向跑了過去。隨後他拔下插在牆上的量天尺,返身又衝入屍羣當中。展開雙臂,使出全力,在屍羣當中一頓猛砸。
被羣屍圍困的十餘名黑衣漢子也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衆人早就被屍羣壓制得火冒三丈,如今聽到大鬍子的指揮,頓時四散衝殺開來,幾近瘋狂地朝着身邊的乾屍拼命砍殺。
而這一次我卻沒有隨着衆人殺入屍羣,始終都守在王子的身邊。他的右手在控制鈴鐺,已經無法再使用武器,我必須要對他實施保護,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
這時,來自遠處的那股鈴聲似乎聽到了王子的屍鈴,先是頗爲不解地頓了一下,緊跟着就變換了一種搖鈴的方式,將體積甚小的鈴鐺搖得山響,‘譁愣愣’的如同雷鳴一般,震得我心臟都感到有些不適起來。
屍羣聽到這樣的鈴聲,立刻又張牙舞爪地向我們撲來。只不過王子在對方的鈴聲加劇之後也不肯示弱,手臂擺動,手指亂顫,也將手中的鈴鐺以飛快的頻率瘋狂抖動。兩種鈴音交織在一起,給出的信號卻截然相反,導致乾屍的身體出現扭曲狀,動作幅度也減慢了許多,對於我們來說已經無法構成太大的威脅了。
此時的情景,就如同武俠小說裡的對弈一樣,兩個高手均用強大內功催動鈴音,致使在場的其他旁觀者飽受摧殘。而如今被鈴聲摧殘的並不是我們,而是那些手舞足蹈,行動錯亂的大量乾屍。
實際上,相比起躲在暗處的搖鈴者,王子的功力自然是要遜色很多。也正因如此,屍羣纔沒有停止攻擊的行爲,一直都在極力掙扎着撲向我們。然而,一方面由於王子的鈴聲對壁蝨產生了極大的干擾,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那股鈴音的位置距我們有很長一段距離,在音量上始終都無法蓋過王子。如此一來,兩者間的差距就縮小了不少,最終形成了眼前的局面。
趁着屍羣行動遲緩的期間,大鬍子率衆奮力砍殺,又有一百多具乾屍被徹底擊倒,形勢已經愈發明朗了起來。
正在我感到大功告成之際,猛然間,忽見衆多幹屍的身體出現了極度扭曲,同時發出‘吱吱吱吱’的奇怪響動。緊跟着,屍羣突然停止了行動,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然而……它們的身體,卻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膨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