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我們眼前的腳印雜亂無章,並且數量極多。不過從鞋印的紋路及足部的大小來判斷,絕大部分都是我和王子兩個人的。其中還有一些大鬍子留下的腳印,但那明顯不是剛剛留下的腳印,而是此前我們搭建營帳的時候踩上的。
在這些足跡之中,有五六個非常特殊的腳印顯得非常醒目。這是一種赤足的腳印,換句話說,就是留下腳印的人當時並沒有穿鞋,完全是腳掌直接踩在地面上留下的足跡。而且從其腳掌的大小來看,此人的足部要比正常成年男性小了許多,王子、我、大鬍子三人的鞋碼分別是41、42、43號,而這個人的足部,充其量也只有36號左右。
除此之外,這幾個腳印的方向也有着極大的變換,其中幾個足跡是正對着帳篷的,而另外的兩個則是背對着帳篷的。值得注意的是,那兩個背對着帳篷的腳印入地很深,顯然在這一時刻此人的雙腳曾經極度用力地踩向地面,若不是向前跳躍,那就是向上縱躍。
我將自己的看法對大鬍子說了一遍,大鬍子一言不發,雙足一頓,縱身跳到了頭頂的大樹上面。隨即他用手電在樹杈上可以立足的地方照射了一遍,目光一閃,似乎果然在樹上找到了什麼痕跡。
跟着他伸手在一根粗大的樹幹上抹了幾下,然後又跳了下來。他將沾滿泥土的手掌攤開來沉聲說道:“樹上留有泥印,看來的確是從這裡跳到樹上去了。”
我忽然想起那腳步聲剛剛出現的時候,是以由遠至近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跳過來的,於是我順着那足跡的位置向前連走了數步,果真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又見到了兩個腳印。再向前走,每隔數米就有一組腳印出現。
看着這些腳印我不禁暗暗驚歎,這些足跡之間的跨度,正常人需要走上六七步才能等同於其中的一步,可此人卻每一步都能達到這種距離。在這個世上,除了大鬍子以外,恐怕只有血妖纔會具有這種恐怖的能力。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更加複雜的問題也就跟着來了。這森林之中存在血妖雖是我們早已預料到的事情,況且吳家的四兄弟也在林中迷失,他們變成血妖的可能性亦是非常之大。可是……這短小的足跡卻顯得格外離奇,足跡的主人應該不是一個成年男性,而是一個女人或者是未成年的孩子。
小石頭雖然也是個孩子,但他的年歲尚幼,他的足部還要更小一些。s8 更新即便他當真重新變成血妖返回了林子,這些足跡也絕不可能是他留下的。而除了小石頭之外,村子裡又沒有其他人變成血妖的事情發生。
種種跡象表明,留下足跡之人與我們並不相識,對方很可能不是董亥村中的一員,而是本身就長期居住在這林子裡的。
我忽然想起丁二給我們講過的那個骨魔,按照丁二的描述,那骨魔應該就是居住在這森林之中,會不會這一切詭異的行爲都是那骨魔做出來的?
聽完我的分析之後,大鬍子對此不置可否,他似乎始終認爲能有此舉之人非血妖莫屬,什麼骨魔之類事物未免有些不切實際。而王子則非常贊同我的看法,他說他一直都相信那骨魔的存在,之所以這次在身上帶着這麼多“武器”,就是爲了防患於未然,等與那骨魔正面交鋒之際,自會讓其嚐嚐他的手段。
我暫時不再考慮對方的具體身份問題,是血妖也好,是骨魔也罷,路總是繼續往下走的,早晚都會與其有見面的一刻。但現在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對方爲何在接近我們之後又迅速撤離?無論是血妖還是骨魔,都應該對我們發起攻擊纔是,爲什麼連個照面都沒有打,就倉惶至極地轉身逃走了?
並且還有一點也極不合理,以我和王子兩人的視力,沒道理連對方的影子都無法找到。更何況那詭異的足跡就在距離我們的腳印不到2米的位置,當時我們爲什麼始終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就連最後其跳起逃離之際,我們都沒能看到對方的蹤影。
佇立在夜色之中,我絞盡了腦汁苦苦思索,期盼能從諸多離奇之處尋找到一絲破綻或是端倪。但擺在眼前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極其費解,所有線索都難以相互平行地聯繫在一起,沒有因果關係,自然就無法從中找到答案。
正當我苦思之際,大鬍子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別想那麼多了,明天動身後一路跟着腳印走,肯定能找到那畜生的藏身之所。”然後他又指了指我的胸口續道:“收到衣服裡面去,別再一不小心把這東西給弄丟了。”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護身符不知在何時竟掛在了衣服外面。想必是睡覺的時候翻身所致。此後我一直和那幽靈般的腳步聲糾纏不清,所以始終都沒發現護身符掉在了外面。
我忙將護身符收進衣內,同時對大鬍子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的主張,一切都等日後再見分曉,沿着足跡一路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對方的真身。
放下了此事不提,我們三人回到帳中。經過一番劇烈的運動,我們的睏意也早就消了。於是我問起大鬍子此前爲何突然離去?一聲不響地幹嘛去了?
大鬍子說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白天我們在行進的過程中,他總感覺有什麼人在背後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們。但當時我們剛剛入林不久,想來應該不會那麼快就遇到血妖,因此他也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覺。再加上急着趕路,他也就沒太過多的注意此事。
然而就在我們紮營之後,時間到了中夜的時候,大鬍子忽然聽到離我們很遠的地方有極小的腳步之聲。他立即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在接近我們,不管是山獸也好,血妖也罷,總之都將對我們構成威脅,絕不能滿不在乎地放任不管。
於是他趕忙飛身上樹,站在樹頂遠遠觀望。卻發現遠處的樹叢中有火光閃亮,像是什麼人在那裡駐紮,臨時點上取暖用的。
既然知道用火,那就絕非血妖或是山獸之流,這兩種生物雖截然不同,但卻絕不會與火焰扯上關係。大鬍子猜測這有可能是吳家兄弟四人,他們在林中迷失已久,莫非始終都在這一帶徘徊,靠原始的生活方式來維持生命?
想到吳家衆人對這四兄弟的牽念之情,大鬍子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找到他們,並設法將他們帶出林子。鑑於普通人類對我們不會構成任何危害,因此他沒有捨得叫醒我們,想讓我們多休息一會兒,他自己則沿着樹頂上茂密的枝杈跳了過去。
之所以沒有從樹上下來沿地面行走,還是出於他天生嚴謹縝密的性格。在沒有確定對方的身份之前,他不願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畢竟在我們的背後總有一個姓孫的在暗中搗鬼,倘若那火光之旁正是此人,豈不是率先暴露了行蹤?
在樹冠上跳躍了一段距離之後,大鬍子漸漸地接近了那處篝火,隨後他放慢了動作的幅度,一點一點地靠近了對方。
再過片刻,他距離那火光的位置僅有幾步之遙。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火光下竟坐着一男一女,這兩個人,居然就是吳家的小女兒吳真燕,和那位極爲健談的潘老漢。
只聽那潘老漢溫言勸道:“丫頭,別想那麼多了,那幾個娃子就在前面,咱們就一路跟着他們,最後肯定能找到你哥哥們的下落。”
吳真燕一臉不解地問道:“那咱們跟那幾個大哥說說,讓他們帶着咱們一起找人不好麼?爲什麼非要偷偷摸摸地跟在人家後面?”
潘老漢不悅道:“你這丫頭就是太犟,我都跟你說多少遍了,人家那幾個肯定是做大買賣的人,大老遠來咱們這兒可不是特地幫你找哥哥的。他們做的買賣都是見不得光的,怎麼可能帶着咱們兩個一起做事?你要是跟人家直說了,人家不把你轟回去纔怪。你就聽我的沒錯,咱們就這樣偷偷地跟着他們的腳印走,等找到那個特殊的地方了,自然就能找到吳大他們了。到時咱們領着吳大他們回家,不影響人家辦事,人家也不能說你什麼。”
聽潘老漢講完,吳真燕頗爲好奇地追問道:“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哥哥他們就在那個什麼特殊的地方呀?”
潘老漢回答說:“這都是老一輩人留下的說頭,說是這林子裡有一個專門收人靈魂的地方,普通人要是走過去了,就會把他的魂給收了,永遠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算找到了,也會變成癡呆傻子,一輩子也變不回正常人。你沒見麼,小石頭不就跟丟了魂似的?要不是那個光腦袋的高人幫小石頭收魂,小石頭這輩子就算是完啦。所以說咱們跟着那個光頭是最好不過,等找到吳大他們,讓那光頭順手幫吳大他們也把魂給收回來,要不然咱們領個空殼回去也是白搭。”
吳真燕似乎完全相信了潘老漢的話,她默然不語地想了一會兒,隨後便嘆了口氣,似乎已在心中妥協了此舉。片刻,她又嘟起小嘴咕噥道:“反正我就是覺得跟着人家不好,這要是讓人家發現了,不拿咱們當賊看纔怪”
潘老漢呵呵一笑,眯起眼睛小聲說道:“你個小鬼精的心思當我老漢不知麼?你就是想跟那個姓胡的一起走,這幾天你的小眼睛老是盯在人家小夥兒的身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吳真燕聞聽此言立即“哎呀”一聲,忙捂起通紅的小臉低下了頭,同時在口中不停地叫道:“你……你……你快別說了,什麼呀根本不是”
潘老漢又笑呵呵地逗了她幾句,隨後爺兒倆就挨着篝火躺下睡了。
大鬍子本欲現身勸二人回去,但他原本就不太會跟人打交道,生怕措辭不當傷了人家的面子。況且二人的對話中又提及了自己,言語之中還盡是一些兒女情長之事,如此一來,他便更加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沒別的辦法,他只好按照原路又回到了營地,想將事情跟我彙報一遍,屆時讓我出面去解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