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的這個問題略顯怪異,我們誰都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關口問出這麼一句。但此事也的確是關係重大,聽他問完之後,衆人全都將耳朵豎了起來,想聽聽葫蘆頭到底如何作答。
葫蘆頭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面對着腳下深不見底的黑暗,他的心理防線已經被徹底摧毀。他一改以往的粗魯暴躁,滿頭大汗地顫聲答道:“是……是……你說的對……求……求求你先把我拉上去,不管什麼問題,我保證絕對……絕對不敢騙你……”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實在是無法想象,此前他一口咬定的事實,竟被他自己如此輕易的就推翻了。
除了丁一和丁二之外,其餘幾人全都異口同聲地驚聲叫道:“你說什麼?”
葫蘆頭面帶尷尬,雖然不願重新回答一次,卻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佳,萬萬不能再得罪了這一干人等。於是他頗顯虛弱地點了點頭,再次開口說道:“對不起各位,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季三兒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得到了徹底的釋放,只見他氣得身子亂顫,一雙小眼極力圓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把葫蘆頭活吃了一般。緊接着他便破口大罵:“***大爺的,拿你爺爺當他媽猴兒耍!”說着便邁步上前,打算抽葫蘆頭幾巴掌出口惡氣。
我連忙伸手把他攔了下來,此時大鬍子所處的位置相當危險,萬一季三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若是牽連到大鬍子那就得不償失了。於是我讓他先忍一忍,有許多問題還沒弄明白,需要葫蘆頭的親口講述才能水落石出。等我把事情搞明白以後,你愛怎麼抽他怎麼抽他,他要是敢還手,我跟你一塊兒抽丫挺的。
話雖如此,但我的心中卻愈發的糊塗起來。當初這兩個盜墓賊告訴我們控制了季三兒家人一事之時,我和大鬍子也曾經對他們分別進行過試探。當時他們堅稱自己說的絕非謊言,並且面對着槍口的威脅,他們全都表現得毫無懼色,反而讓我們感覺到這兩個人殘暴至極,是那種完全無視生死的亡命之徒。
隨着相處的時間漸長,這兩個人的真實性格也慢慢地顯露了出來。翻天印雖陰險狡詐,但卻格外的膽小怕事,不管發生什麼危險,第一個縮在後面的就是他,與此前他所表現出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截然不同。而葫蘆頭則顯得有些呆頭呆腦,除了魯莽暴躁之外,還時常表現得貪生怕死,和平常盜墓賊本應具有的那種機智幹練大相徑庭。
我雖也曾對他們二人的身份有過些許懷疑,但由於這趟行程的進展一直不順,不是遇到這樣的麻煩,就是碰上那樣的危險,故而無暇再去仔細研究他們兩個,逐漸的,也就對他們所表現出的異常慢慢淡忘了。
直至此時,當我看到葫蘆頭那幅懦弱膽小的樣子,我才真正意識到了事情不對。他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與我最初見到他的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像他這種整日混跡在古墓中的亡命之徒,就算他再怎麼害怕,也不該如此輕易的哀叫求饒,而且此前在威逼之下都不曾更改的口供,爲何現在卻隨口便更改掉了?
僅僅是爲了貪生怕死麼?那他之前的強硬和兇殘又是從何而來?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在我看來,此事唯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葫蘆頭在裝瘋賣傻,他順口承認自己並未挾持季三兒的家人,爲的是讓大鬍子早早救他脫離苦海,只要能身子上岸,他這種人什麼話說不出來?然而,另外一種可能性,則是極爲可怕的……
我邊緩緩地走了過去,邊攤開手掌,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那個無線耳機。恍惚間,高琳的身影開始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言談舉止,她近期所做出的種種行爲,以及與她有關的一切一切。
隨着點點滴滴的蛛絲馬跡被我漸漸地整合在一起,一個難以置信的恐怖真相,也逐漸地在我心中勾勒了出來。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人,隨即我猛一轉頭,將目光凝聚在了丁一的身上。他也恰好正獐頭鼠目地朝我張望,我們兩人目光一對,丁一連忙側目仰頭,將視線從我的身上轉移開了。
他這動作雖然做的非常隱蔽,但在那頃刻間的眼神交匯之中,我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這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對我適才的判斷,也就更添了幾分自信。
於是我對王子招了招手,待他走到我的身邊之後,我在他耳旁悄聲說道:“我去審審那個葫蘆腦袋,你一會兒別動聲色,找機會繞到丁一的後面,先用刀把他制住,我估計他是要準備逃跑了。”
王子顯得頗爲不解,還待問清詳情,我連忙阻住他的話頭繼續說道:“你先別問我,我暫時也不敢確定我猜得對不對,一會兒先聽聽葫蘆腦袋是怎麼說的,到時候自然會有分曉。”
王子知道我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便沒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假裝沒事地往丁一的方向溜達過去了。
隨後我走到大鬍子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先別讓這孫子上來,我有幾句話問他。”
跟着我蹲***子,朝着葫蘆頭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然後把手掌攤開,探到他的眼前,用一種略帶歹毒的口吻問他說:“爺們兒,瞅清楚嘍,這東西你認識吧?你實話告訴我,這是誰給你的?”
葫蘆頭雙目一怔,似乎剛剛意識到自己遺失了這個物件兒,然後他頹然回道:“是你那相好的……不不不,是那個叫高琳的女人給我的。”
話一出口,身後衆人立即傳出了一陣騷動,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衆人對於這個匪夷所思的答案還是一時難以接受。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孩,那個剛剛畢業不久的音樂老師,竟然突然從受害者轉化成了操縱者,這樣的事實,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過不可思議了。
接着便聽到王子大喊一聲:“別動!想跑?再動一下就讓你丫嚐嚐這攮子的滋味兒,給小爺我老老實實呆着!”
我回頭一看,見王子正用單刀抵在丁一的脖子上,另一隻手則對我打出一個勝利的手勢。隨後他單手一掏,便把丁一腰間的手槍卸了下來。丁一立即顯得驚慌失措,再也沒了此前的那套油腔滑調,垂頭喪氣,灰頭土臉,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得出來。
而丁二卻毫無緊張之意,他眼睜睜地看着王子將丁一制服,自己卻始終袖手旁觀,既不慌亂,也不阻攔,就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我見王子那邊無甚危險,便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了看葫蘆頭,心知他剛纔的回答所言非虛,並且與我的猜測完全吻合,於是我對大鬍子點了點頭,讓他先把葫蘆頭救上來,老這麼懸在半空也不是問話的辦法。
葫蘆頭由於剛纔命懸一線,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抓住石橋的邊緣上,因此他落地之後也無法動彈,只是躺在地上拼命喘氣,雙臂一直不停的顫抖,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了。
我見他這幅模樣已經完全構不成任何威脅,索性便坐在他的旁邊,用雙腳抵住他的腰眼,然後斜睨着他沉聲問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敢騙我一句,我立馬再把你踹下去。”
葫蘆頭喘息半晌,知道自己再無周旋的餘地,於是他嚥了幾口唾沫,這才上氣不接下氣地把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他和翻天印是盜墓賊不假,但手藝不精,一直沒能正經的做上過一筆買賣。兩個人學的都是搬山之術,沒人懂得尋龍定穴,真正能出寶的大穴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力找到。
所以在這許多年裡,他們也只能跟着人家打打下手,他們經常在季三兒那裡出的貨,都是人家打發他們的次品,真正的好玩意兒他們從沒得到過一件。
一日,季三兒突然找到他們,說是自己有確切的情報,估計是一個千年以上的大穴,裡面隨便一件東西就是價值連城,問他們二人有無興趣?
兩個人心裡都快樂開了花,能大賺一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師兄弟這些年一直都寄人籬下,從來就沒有過一次響噹噹的事蹟,不免終日鬱鬱寡歡。若是此次得手,兩個人也就有了賣弄的資本,倒要看看圈中之人誰還再敢瞧不起他們兩個?
心中雖喜不自勝,但表面的功夫卻要做到位。於是他們裝出一副大宗師的樣子來,應了季三兒的邀請,約定了此後的行程和安排。
然而隨着季三兒到了喀什以後,事情卻突然產生了變化。季三兒根本就無法確定那魔鬼之城的具體位置,而他的妹妹也開始有所防範,不肯將魔鬼之城的情況透露半點,他們即便是想要單獨行動,卻也無從下手,連基本的路線都不知道。
幾番周折之後,他們與另一撥人結成了盟友,打算以攔路的方式迫使我們帶着他們一起同行。
當晚,就在他們出發之前,突然有一個女人把他們叫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那女人他們認識,就是和另外兩人一起的一個普通女孩,名字應該叫高琳。
可令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高琳卻在那天晚上,交給了他們一件匪夷所思的特殊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