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十里飄香,淡淡的清香瀰漫在整個溫熱的空氣中,蝴蝶在花叢裡飛舞着,好似不知憂傷,不知疲憊。
御花園,湖邊涼亭之上,初心望着滿湖的荷花,今年開的異常的妖豔。她單手撫上還有些疼痛的臉頰,眸子裡再無半點感情。“初心,殺了他!”血鳶尾幽怨的聲音又響徹在初心的腦海。
“先別鬧,我的臉很癢。”初心有些心焦的說着,臉上傳來陣陣癢癢的感覺,讓她不禁伸手不停的抓着。
“小媽。”一道清澈稚嫩的聲音從初心的身後響起,他的聲音裡有迫不及待的興奮感。
初心疑惑的轉過頭來,她看到了一個沐浴在陽光下頭頂綁着根小辮子的小男孩,圓圓的小臉蛋,他那寶藍色瞳孔散發着無比閃耀的光芒,水汪汪的眼睛此時正緊緊的盯着自己。
寶藍色的瞳孔讓初心不禁感到一陣熟悉,她肯定自己見過,可是她想不起來,她不記得她有認識這樣的一個可愛的小男孩。
“你是?”初心輕輕的詢問着。
“等會,小媽,我先幫你弄好臉上。”小男孩蹦到初心的跟前,由於他纔到初心的腰間,所以初心不得不彎下腰來。
小男孩的手輕輕的在初心的臉上撫摸着,他從她的耳際旁一把將薄如蟬翼的麪皮撕下,露出了初心原本的面孔,此時已是紅腫不堪,甚至還有些疹子。
小男孩的大大的眼睛此時閃着點點的淚光,他看着初心的臉,不禁一陣陣心疼,他聽他小爸說,這一年多來,小媽受了很多的苦。
“小媽是不是很難受?”小男孩有些哽咽的說着,明明知道她很難受,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呃,恩。”初心愣了一下,她並不反感小男孩的接觸,反而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的想親近。
“不怕不怕,一會就好。”小男孩輕輕的說着,他從腰間的小袋子拿出了一瓶白色的乳,那是及其罕見的龍虎的乳汁,對各種外傷都有奇效。
小男孩將乳汁倒在手上,他輕輕的往初心的臉上拍着,初心頓時感到一陣冰涼,那種燒灼感也慢慢消失,還能聞到淡淡的乳香味。
“好點了吧?”小男孩有些得意的說着,他看着那些初心臉上原本紅腫的地方已經恢復了正常,心嘆,看來他用命拼回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好很多了。”初心淡淡的笑着,她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寶藍色的眼眸很熟悉,卻想不起來。
“小媽你還是一樣的漂亮。”小男孩忍不住稱讚道。
“你是?”初心淡淡的笑着,她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孃親我是初狸啊!認不出來了嗎?”初狸猛的朝初心眨着眼睛。
“初狸?”初心站直身體,默默的唸了念。“我記憶裡的初狸是狐狸啊~~”
初狸無奈的做了一個大哭的表情,誰能告訴他,他小媽的智商什麼時候那麼低了?“我是神獸,我是神獸,我可以變人的。”初狸小臉漲的通紅,在原地不滿的跺着腳。
“……”初心抿着嘴偷偷的笑了,這初狸可愛的緊。
“好啦,阿狸彆氣了。”初心輕輕的摸着初狸的腦袋,她感覺卸下了假的臉舒服很多了。
感受着許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柔,初狸的眼眶有些微微紅。
“小媽我好想你。”初狸一把撲到初心的懷裡哭了起來。
初心愣了一下,心酸酸的,遠方還有一個空靈,不知道那麼久了,她怎麼樣了。
香菸繚繞,一抹硃紅的身影出現在了養心殿內。
她的妝及其的妖豔,紅色的眼影,硃紅的嘴脣,她的目光,緊緊盯着榻上緊閉着雙眸的男人,也許,這是她的機會。
她緩緩的朝楊鼎的榻走去,紅豔迤地的長裙隨着她的動作而向前移動着。
“我該恨你嗎?你又一次因爲初心暈倒了。”萬燕自嘲的笑着。
“我得不到的,只有毀掉了。”
“可能也許大概,我不是真的愛你吧,不然怎麼明明攝心蠱會導致你會心力衰竭而死,我還是狠心下了?”
“從在村裡開始,我就跟隨你的腳步。”
“我佔有慾那麼強,怎麼會讓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我呢?好不容易讓你同意娶我了,可你又認識身爲公主的初心,她的權大,我不服。”
“然後你進宮了,當了駙馬,你徹底離開了我的生活,我不甘心,我毫無辦法。直到遇到了我師傅,卜鬼。”
萬燕當時依然不肯放棄,卜鬼不知道爲什麼會找到她,說要教她蠱術,那樣她就可以的到楊鼎的心。萬燕並不是毫無戒心的人,她問了卜鬼,條件是什麼。卜鬼說只是讓他能呆在楊鼎的身邊便好,思量再三,萬燕終於還是妥協了。正巧楊鼎的母親莫紅,不甘心楊鼎獨寵初心,想辦法送了她進宮。
“其實想想,沒必要的,爲了一個不愛我的你,我變成了這副模樣。回不去了。”萬燕坐在榻邊,長長的丹蔻輕輕的劃在楊鼎蒼白的臉頰上。
太多的無奈,改變自己都不曾發覺,暮然回首,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後路是無盡的痛苦,而前路是痛苦的解脫,她不想再痛苦了。
丹蔻化作鋒利的工具,她的手漸漸逼近着楊鼎微弱呼吸的脖子,至高無上的權利近在咫尺,沒有回頭之路,那她就疾步向前。
萬燕還未下手,一陣淡淡的梔子花的清香頓時瀰漫着整個養心殿,她頓了一下,閃身到了龍榻後邊藏匿起來。
她透過小小的間隙,看到了一個許久沒見的身影,夜歌。“他來幹嘛?”萬燕不禁疑惑着。
夜歌的動作已經顯得有些老態龍鍾了,如同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走路沒有了衝勁。
他同樣來到了楊鼎的榻前,他暗淡的神色緊盯着楊鼎。
“我最不該的就是,放任初心結識你。”夜歌緩緩的說着,他的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
“前世今生,今生今世,你都傷害了我最愛的女人。初心換臉回宮了,她大概是對你不忍心下手吧,那麼由我來。”
初心回宮了!真的是凌安情!萬燕恍然大悟,一個人的眼睛是最瞞不了人的,而自己偏偏只是懷疑。
“她會恨我吧?不過也好,這樣她能記得我。”
“醒了就睜開眼吧。”夜歌淡淡的說着,緊閉雙眸的楊鼎果然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你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楊鼎反感的皺起了眉頭,他盯着有些蒼老的夜歌,一臉不悅。
夜歌輕輕的笑了,他看到了楊鼎的眼珠子在動,他便知道了楊鼎醒過來了。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是傷害,我是守護。可惜守護永遠抵不過傷害,因爲傷害是被愛,而守護是埋葬愛。”夜歌淡淡的說着,口氣如同是與一位許久不見的故友一般。
楊鼎依舊是皺着眉頭,絲毫聽不懂夜歌在說什麼。
萬燕卻已是滿臉錯愕。
“你被下蠱,性情大變,我居然自私的都沒有告訴她,這是我瞞着她最大的事情。”
“你說什麼?”楊鼎突然跳起,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夜歌,自己被下了蠱?
夜歌嘴角依舊噙着淡淡的笑意,如果初心聽到,估計也是這個反應吧。
“這就是宿命,誰都改變不了。”夜歌悠悠的說着,伴隨着生生嘆息。
萬燕的目光變得有些異樣起來,既然初心在夜歌的心裡那麼重要,想必初心的心裡多少也會有夜歌的吧?
如果這件事情初心知道了,不知道有什麼好戲看了。初心,等着,我萬燕絕對不會放過你!
“什麼宿命,什麼前世今生?”楊鼎問道。
“就像你現在,命不久矣。”夜歌擡眸對上楊鼎的目光。
“是嗎?”楊鼎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夜歌有些疑惑。
“死了可以解脫,難道我不該笑嗎?或許我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跟她相遇。”楊鼎坐了下來,很輕微的動作,他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看來不用我動手了。”夜歌微微挑着眉。
楊鼎咳的面色通紅,胸口如同有火燒一般的火辣辣,他能感覺的到,他的呼吸變得微弱起來。
“是不是,我親手將她的國家毀滅了?”
夜歌微微點着頭。
楊鼎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他真的親手毀了她的國家,還負了她。
“因爲她愛你,所以她沒有報仇,可惜你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傷害她,所以我在火刑上把她帶走。”
“她應該恨透我了吧,爲什麼不回來找我?”楊鼎突然痛哭了起來,如果初心回來找他報仇,他也不用受着心莫名的煎熬了,那種日子太難過了,他受夠了!
夜歌看着楊鼎,良久,他開口道:“她失去了記憶,她又怎麼會回來找你?”
楊鼎身子頓了頓,“忘了也好,總比痛苦好。”忘了嗎?爲什麼他心痛得無法呼吸?楊鼎的身子緩緩的倒在了龍榻上。
“我只想下一世,你不要再遇見她。”夜歌淡淡的說着,兩世輪迴,改不掉的同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