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忍班提議,來年的軍備預算在忍具購買……”
會議室裡,滔滔不絕的響起的聲音似乎爲了催發這個冬天鮮少見到的睡意,平板而毫無起伏的以一種傲然的權威感傲然降落在長桌上。
要在這樣嚴肅的會議上昏昏欲睡,似乎很煞風景,也絕不符合宇智波家一貫的精英形象。
所以,在銀快要垂下視線,好掩飾他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時,富嶽不動聲色的踩了過去,順利的看着他瞳孔迅速縮小,呼吸屏住,憤怒的哼了一聲。
轉寢小春很不想理會別人的小動作,這一次的預算問題,關係到明年各個系統的發展。既然宇智波家沒有明目張膽的提出異議,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上所述,相關人員在假期結束後會收到正式的通知。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沒有了?很好,散會吧。”
桌椅嘩啦啦的響了起來,幾個高層離開後,富嶽正要下了樓梯回警務部隊,突然被人叫住了。
“宇智波前輩,火影大人有請。”不知火玄間繃着小臉,攔住了去路。
皆人?
富嶽停下腳步,迅速在腦海裡搜尋了一圈,轉身往回走。
是……預算的事?
不可能,警務部隊幾乎沒有反抗村子的安排吧。
那麼……還是要撤銷警務部隊的計劃麼?
他的表情寡淡無波,手擰開了門。冬天的陽光穿過了玻璃罩在白色的火影袍上,像是打算把火影大人吞沒一般籠罩着。
“四代目大人?”
於是那張英俊無比的臉迅速皺了起來,嫌棄的意味迅速掠過,稍微給自己鼓了鼓氣,火影大人苦笑道:“……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估計也就是三天前您還跑到警務部隊來賴着銀喝茶的事情,是人民羣衆眼花了吧。
雖然他那時離開了村子並沒有回來。就算是和平時期的人手也稍顯不足,執行任務的時候那些剛剛升上中忍的後輩比他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也許是最開始那幾年太艱難了吧。
把門隨手掩上,富嶽面癱着臉等待他說下去,奈何火影大人又低下頭,手指摸索着胸口的袍子,然後把火影袍脫下來掛在椅子上。
“下午沒事吧?一起喝茶吧。”湖藍色的罩衣外面勉強套了個忍者馬甲,襯得火影大人皮膚雪白,富嶽勉強皺了皺眉,想要拒絕的話不知爲何變成了:“既然你這麼說了,也不好拒絕……”
“嗯。稍等。”
比起木葉茶店這種地方,還是居酒屋更適合男人,白天還沒有正式營業的居酒屋也只是勉強送來清酒和配菜,小小的包間裡隱約有些冷清。
不過這個倒讓富嶽勾起了不少過去的回憶。暗部時期,他爲了更多的摸清楚周圍情況,喝酒這種明明不那麼適應的事情也……
波風皆人端起酒杯啜飲了一口,溫潤沉鬱的漿液在舌尖泛開清香,入喉綿柔芬芳,度數不低,他把白瓷杯放下,有些柔和的擡眼去看對面的黑髮黑眼皺着眉頭的好友。
“不好喝麼?”他明知故問道。
“你又不是來找我喝酒的。”
“是啊……雖然如此,這裡的酒很不錯喲。”波風皆人眨了眨眼睛,富嶽微微尷尬的偏過頭,道:“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是這樣,情報部門的班長上個月殉職了,繼任的人選還沒有確定,我希望你能夠接手。”
“我?”
“你不是說過要建立更加廣闊的情報線路麼,能力也好,眼光也好,你都能勝任這個位置……就算資歷上有所欠缺,這種時間上的問題對你來說也不成問題吧。”
“我是說……”
“何況我們是朋友,理應彼此幫助吧。上次你說過的那些話我仔細考慮過了,想要妥善處理警務部隊的問題,如今的我的確做不到。但是再給我們一些時間,這個問題也一定能夠妥善解決的。”
“你別擅自決定……”
“先別打斷我嘛。我拜訪過三代大人。他對這件事不會反對,雖然小春前輩他們可能不會那麼快贊同,還有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問題。到時候,我們可以好好商議,你覺得怎麼樣?”
“你要自說自話到什麼地步啊!”富嶽忍無可忍,握緊了白瓷杯,指尖微微發白:“說了讓我好好考慮吧!”
比起氣得不輕的富嶽,波風皆人是有備而來,因而並不被他的氣勢嚇住,露出明晃晃的笑容。那種毫不遮掩的喜悅和誠摯比什麼言辭都有力的撞擊着,比起“進入情報部門能得到什麼樣的利益”這樣冷靜的思考,腦海裡完全被“這個傢伙是傻瓜麼”佔據。
——撤銷警務部隊。
——還有,建立更加強大的情報網絡,抑制戰爭的發生。
“你不是說過,”他終於從頭腦發熱的狀態冷醒過來,聲音裡還惱怒着:“要追求人與人互相理解的世界麼?”
波風皆人點了點頭,眼神無辜:“我不是正在做麼?”
“我該說過了……”富嶽忽然有些不想說下去,他竟然也有一天不想打擊這個男人的夢想,儘管他仍然不信奉。
“富嶽,”皆人用一種很認真的神色打斷了他,沉靜溫潤的眸子裡淺淺閃爍柔軟:“你總是看到我們的不同之處,一切都往最糟糕的方向假設。很多事情,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大的分歧。”
比起總是看到弱點、分歧、未來糟糕的一面——波風皆人卻總能看到他們之間相同的地方,一致的立場,甚至能夠改變些許立場,來遷就他。
這樣的差異,大概就是被人懼怕和被人信任的差異吧。一定要說是火影大人的器量顯得太過刻意,但是這樣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是少數派,這一點卻是能夠肯定的。
富嶽呆怔了幾秒,眼底的猶豫漸漸冷淡,神情再度穩定下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嗆得咳嗽起來。
“你說過的話,我都考慮過。”波風皆人神色沉靜下來,隱隱的憂慮浮現在一貫溫柔的眉宇,就如同戰場上面臨險惡的環境,反而鎮定沉靜得讓人不能不靜下心來,輕聲道:“三代目大人也說過,村子不能面臨更多的風浪了。但是,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將來會成爲更大的隱患,尤其……前輩們的態度很明顯吧。”
“皆人……”漆黑的眸子慢慢凝結起來,深處涌起嘲諷,連同那微弱的感動也冰冷下去:“我不能馬上答應你。”
富嶽面無表情的斟了杯酒,慢慢品嚐濃郁的漿液,視線低落,細長的眉糾結起來。
這本來就是需要謹慎考慮的事,既然沒有被一口拒絕,波風皆人也心滿意足,夾了片筍乾,倒滿了酒。
話題很快就轉向了其他地方。
對於波風皆人的處境,他給出的建議卻相當的簡單保守:只要什麼都不做就好了。
顧問之所以一力偏幫團藏,倒不是說特別喜歡團藏,而是爲了穩定局勢。時間打敗所有人,但它們總是率先打敗老人家,所以身爲四代的皆人就算什麼也不做,慢慢局勢就會變得對他越來越有利。
三代目也這樣說過。
“這樣一來,警務部隊的事就要推後了。”波風皆人心底並不願意如此,正想說什麼,忽然間,一個微妙的笑容掠過了對面男人冰冷的臉龐。
宇智波家的人,表情往往很微小。旁人更是難以分辨其中的差距,他們冷靜而剋制,只有萬年不變的驕傲和冰冷,多少有些傲慢的感覺。
那個笑容也是如此……傲慢,冰冷,燃燒着濃烈的戰意。
波風皆人忽然沒辦法思考,一個冷酷的念頭穿透了重重壓制的感情,浮現在理智之中。奈良鹿久帶着某種彷彿預示的聲音清晰的響起:“如果真的是他,您打算如何處理?”
——被宇智波家忽略之人。
——被銀刻意打壓之人。
——存在感微弱,僅僅是擁有名號,名不副實的族長。
他的呼吸在不曾被人察覺的時候停頓了一秒,泛起了微妙的恐懼。波風皆人忍不住爲了這個念頭的執着而出神,一個一無所成的男人,真的是宇智波富嶽麼?
“你該回去了。”見他只是發呆,富嶽視線斜過去,瞥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火影護衛一眼,站起來:“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富嶽。”波風皆人忽然從呆怔中回過神來,無力的笑了一下道:“……我們是朋友吧。”
富嶽一瞬間明白過來,嘲弄層層捲了過來,涌上了喉嚨,卻化爲一聲低低的帶着笑意的嘆息:“不要明知故問。”
黑色的身影徑直走了出去,離開了居酒屋。
即使到最後也只是給出了意味不明的回答。
連坦然的說出“是”,哪怕只是這樣簡單的承諾,他也吝惜於給予。
離開了居酒屋之後沒過多久就見到了團藏。
根部的總部讓人窒息,他的臉上扣着面具仰起頭,心裡微微不快。拄着柺杖走來的男人老邁而矜持的問起你想要什麼的時候,他側着頭想了一會兒笑着說,權勢吧。
團藏陰冷的眯着眼睛打量他,隔着面具後的他無可無不可的建議,你也可以去找大蛇丸,團藏似乎被這個建議驚動一樣,陰陰沉沉的說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
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富嶽離開根部走到外面就把面具隨手扔掉了,掉在地上的一瞬間忽然發出清脆的啪的一聲。
他想起那個男人那麼認真的想要讓他考慮的樣子,就像那個掉落在地上的面具裂開了深深的紋路,被人隨手遺棄在看不見的角落。
爲什麼你就不能明白。
這裡也是戰場。
你以爲這裡不會死人麼?在這裡犧牲的人,被大義屠殺,被正義釘死在邪惡的墳墓上,在這裡失敗的人,甚至連哀嚎都無法發出,連反抗都變得屈辱。
來說說什麼是正義吧——爲了宇智波斑一個人,把宇智波家精心推入設好的局,稍微有所動作,所有人都能被剷除的狀態——這就是二代目的正義。
站在高處,凜然以村子的名分,監視、提防、削弱宇智波的力量,一切的行動和陷害都是爲了村子的利益——這就是木葉的大義。
只要有了合理的理由就能冠冕堂皇對他們做那些事而不必付出代價,如果是這樣的戰場,身處其中的人們就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
回去的路上,木葉的天空,一片薄薄的雪飄然而落。
沉寂的村子隨着新年的腳步熱鬧起來。
像是普通家庭一樣打掃着房間,裹着頭巾把角落裡清掃的一乾二淨,準備新年的食物。八百屋的主婦們擠得滿滿當當,連美琴也不得不進出好幾次,才喘着氣無力的擦掉汗水,拿着清單計算買好的東西。
被嚇得不輕的鼬溫潤的眼睛透着水潤柔和,白白嫩嫩的臉頰力持鎮定不露聲色,抱着一大堆東西特別尷尬的站在旁邊的富嶽垂着眼睛,終於在美琴的一聲命令下浩浩蕩蕩的回家了。
“辛苦了,請好好休息吧。”米黃色的圍裙主婦把東西整理好了,送上熱氣騰騰的茶,面帶笑容的還是指揮自己的王國和領土,對於富嶽而言,無可無不可的想着別的事情,鼬安安靜靜的跪坐在旁邊,望着母親忙碌的背影。
“對了,鼬明年也該入學了,你也花時間陪陪他啊。”
“明年?”富嶽有些吃驚,隨即恍然道:“哦,過了今年六月就五歲了吧。”
美琴投以不滿的眼神,臉頰微微鼓了起來:“是啊。都是因爲你啊,一直泡在警務部隊裡,鼬也從來沒有抱怨過,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很早就會準備麼?”
“咳咳,我知道了。”富嶽假裝沒聽到,鼬端着杯子小小的啜了一口,白色的霧氣後,他儘量不着痕跡的笑了起來。庭院裡的雪越來越大,假裝無可奈何的走到平時空置的修行體術的房間裡,推開門的時候被風吹拂過來的雪落在頸窩裡。
在練習體術的時候,父親就會變得嚴厲非常,除此以外都非常和悅的父親就算板着臉也不會用那種嚴厲的口氣說話。只有在這個二十榻榻米的房間裡,不管怎麼摔倒都會立刻被要求站起來,鼬纔會隱約察覺到那種微弱的期待。
直到他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父親纔像小孩子一樣在他身邊躺下來,鬆了口氣露出奇怪的表情,因爲沒辦法看懂,鼬困惑了一會兒還是說爲什麼您不說些什麼呢。
快要回答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聲音。
從地上起來,稍微扯了扯衣服,富嶽走了出去。
像是平常普通的忍者送過來的盒子,告辭離去後,盒子裡面的東西也被拿了出來。
那是……
“移命亂世,洞穿未來,無可限量之人——”一指寬的紙條上,秀麗的字跡在最後落款:彌勒。
紙條背後用截然不同的男人冷硬的手筆寫着:原城玲子。
是團藏特別送來的……代表結盟的禮物?
因爲開始進入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