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看看石桌上的文房四寶,稍稍猶豫,還是道:“芳姨,我知道那是娘借給您的,不過……可以麻煩您寫張借條嗎?”
李如芳怔愣一下:“借條?”
雲舒笑笑:“是啊,借錢寫借條,可以嗎?”
李如芳立刻點頭道:“好!好!可以可以!”她抱着銀子走向石桌,坐下拿起筆,雲舒站到一旁看着,可她卻半天不落筆。
“怎麼了,芳姨?”
李如芳怯生生的擡頭道:“我…我不會寫。”
原來如此,雲舒把芸娘招過來道:“芳姨,我讓芸娘嬸嬸幫你些,你再摁個手印兒可以嗎?”
“好啊好啊!”李如芳立刻站起來給芸娘讓座。
半盞茶功夫後,李如芳將摁了手印的借條遞給雲舒道:“雲舒侄女,給!”
雲舒接過,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芳姨,你有事儘管直說。”
例如有猶豫半晌,結結巴巴道:“雲…雲舒侄女啊,我…我這錢…可…可不可以寬限些日子?我…我……”
雲舒笑笑:“可以,不着急,芳姨什麼時候有了再還就是。”
李如芳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意,對雲舒連連道謝。雲舒扶着李如芳的胳膊笑眯眯道:“芳姨,別客氣,您是我孃的姐妹,就像我親姨一樣。哦,對了,我家的馬車實在調不過來,不過明天肯定有空的,要不芳姨,你明天跟我娘一起走,可好?”
“好好,我不急,冬月之前回去都行。”
“那太好了,我娘明天去外婆家也不用獨自上路了。那…芳姨,我讓人幫你把箱子擡回去,你去陪我娘說說話,可好?”
“好啊好啊,辛苦大侄女了。”
“不辛苦,走,我送芳姨去我娘那裡吧?”雲舒笑眯眯的挽起李如芳的胳膊將她帶到孃親房門前,一個小丫鬟趕緊迎過來掀開簾子,雲舒鬆了手:“芳姨,您先進去吧。我還有點兒事,待會兒辦完了再來陪你們。”
“哦,也行。你去忙吧!”
雲舒看着李如芳進門後又走進裡間臥室,正想轉身出去,一個小丫鬟叫住她,雲舒回頭,那小丫鬟行個禮道:“大小姐。夫人請您進去。”
雲舒往裡間看了看,稍稍一想,大概知道老孃想說什麼,反正不管老孃說什麼,自己下定決心的事肯定變不了,於是她淡淡道:“你去回我娘。說我還有事,等辦完了再來。”
小丫鬟見雲舒臉色嚴肅、語氣不善,不敢多話。應了一聲便退後兩步回身往裡間去。雲舒轉身回來,見芸娘和衆管事在院裡站成一排,個個垂手恭立,頗爲老實的樣子。
當然雲舒不會相信他們真的就這麼老實了,不過現在還沒到收拾他們的時候。先把李如翠解決了再說。
雲舒走到衆人面前,如檢閱般踱着步子從他們面前一個一個的走過。他們依然如先前般,每到一個人面前,他們必定會把腦袋垂得更低,全身僵直,一動不敢動。
一圈下來,雲舒眼珠一轉:“聽說……”,衆人身子一顫,站得更直,雲舒抿嘴一笑:“聽說我不在家這段時間,家裡的物什損耗得……不是一般的快啊!”
衆人低頭沉默,腦袋垂得更低,半晌後芸娘訕笑兩聲道:“小姐,沒…沒那回事,咱們院子這兩年添的人手多,損耗自然多了,置辦的物什也多了,其實跟以前區別不大的。”
“哦?是嗎?”
“是啊是啊,差不多的、差不多的!”其他人紛紛附和。
雲舒抿嘴一笑:“那樣最好,等過幾天得空了我來仔細查查,看看到底差多少?”
雲舒話裡滿滿的威脅之意毫不掩飾,衆人垂着腦袋,雖然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不過從他們僵硬得有些發抖的身體語言來看,自己要的效果已經有了。
很好,她倒要看看這些人會怎麼做?話已經放出去了,如果鐵了心要跟她對着幹,她當然絕不留情,如果還有悔改之意,那給他們個機會倒也無妨。
靜默半晌後,雲舒回頭看看李如翠的木箱子還擺在院中,她眼珠一轉,突然有了個主意:“芸娘,翠姨的行禮可幫她整理好了?”
芸娘偷看她臉色,回道:“是,小姐,凡是翠夫人帶來的東西,我們都幫她打理得妥妥當當整整齊齊,放回箱子裡了。”
“嗯,很好!唉,瞧瞧你們乾的這些事兒,翠姨現在還生氣了!你們,方纔誰得罪了翠姨的跟我進去,給翠姨道個歉,她要是不原諒的話,哼,有你們好看的!”雲舒半真半假的嗔怒一番,然後轉身往李如翠房間去。
李如翠的叫罵聲始終就沒斷過,只是折騰了這麼久,可能她也有些累了,聲音小了許多。雲舒推門進去,見她坐在椅子上,兩個婦人如門神般一言不發的立在她左右。只要她稍稍一動,兩婦人立刻動手,一把把她摁回去。
雲舒敲敲門,笑眯眯道:“翠姨,您還好吧?唉,都怪她們兩個,毛手毛腳的,好好的箱子,怎麼一不小心就給擡翻了呢?你們倆,還不快給翠姨道歉。”
那兩個身強力壯的婦人愣了一下,見雲舒對她們眨眼,立刻會意過來,對李如翠微微蹲了一下:“對不起,翠夫人,我們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
李如翠火冒三丈,一拍椅子跳起來指着雲舒大罵:“好你個小賤人,少在這裡假惺惺!什麼叫不小心?她們明明就是你指使的,故意摔翻我箱子的。”
雲舒還沒說話,跟進來的芸娘等人站出來道:“翠夫人,你說話客氣點兒,我們小姐對你以禮相待,是看在你是夫人姐妹的份兒上,不要客人要有客人的樣子,你要太過分的話,我們都不同意,大家說是不是?”
“是啊!雲舒小姐可是咱們雲霧縣出了名的知書達理、聰慧伶俐,周圍十里八鄉說起咱們小姐哪個不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有那些不識好歹的人才會說我們小姐不是。”
“老孃就不識好歹了怎樣?”李如翠撐着椅子要站起來,一副挽起袖子要幹架的樣子,可她還沒跨出步子,就被那兩個高壯婦人一把拉了回去摁在椅子上:“翠夫人,您別激動,剛剛纔受了傷,小心再碰到傷口。”
“放開!放開!你們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一個一個的來。”
雲舒微微挑眉,一個一個的來?要不是看在她是孃親姐妹的份兒上,雲舒還真像把她丟到院子裡,讓她跟這些人一個一個單挑,那場面一定好看。
“噗嗤~~~”想到那場面雲舒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讓李如翠如紅眼的公牛般更是惱怒,一邊使勁往上衝一邊大吼大叫的喊着雲舒的名字罵。雲舒也不生氣,緩緩走到李如翠對面兩米處,立刻便有人送上椅子,雲舒坐下,淡淡的看着李如翠,讓她吵個夠。
好一陣過後,李如翠總算累了,扶着椅子呼哧呼哧直喘氣,雲舒笑眯眯道:“翠姨,累了?歇會兒吧,正好幫我把借條寫了。來呀,上筆墨!”
一管事趕緊將筆墨端上來放在李如翠手邊的桌子上,李如翠看看那筆墨又看看雲舒:“什麼借條?”
雲舒故作驚訝狀:“哎呀,翠姨,您這麼快就記不得了?我娘說早上她借給你和芳姨一人一百兩銀子,您忘了?”
李如翠頓了頓,一扭頭:“我沒借,不知道!”
雲舒微微眯起眼:“翠姨,您可不要把我孃的好心當驢肝肺啊,瞧,芳姨都把借條寫好了呢!”
“她寫她的,關我什麼事?我就是沒借,怎麼着,你水家這麼大的園子,莫非還想誣賴我不成?”
照李如翠先前的表現,她會如此無恥也在意料之中,雲舒冷笑一聲,“是嗎?不關翠姨的事啊?”雲舒微微擡眼,給旁邊那兩個體壯婦人打個眼色。
二人點點頭,靠近桌子那婦人快速一抹,那裝滿墨汁的硯臺便向李如翠飛濺而去,李如翠驚叫一聲跳起來:“哎呀,我的裙子!我的綢布裙子!”她一邊拍墨汁一邊跳來跳去,可那墨汁卻越抹越多,衆人立刻上前幫忙,說是幫她擦墨汁,實際卻在她身上搜索。
片刻後,其中一人退開,將一張厚紙送到雲舒手上。雲舒打開看了看,確是一百兩的銀票無疑,她揮揮手,衆人會意,立刻退了開去,此時李如翠已經滿身墨汁,那件老孃送給她的上等綢裙早已不成樣子。
雲舒收好銀票,笑望着手忙腳亂又大聲尖叫的李如翠,如此鄙陋的婦人,真不值得自己跟她計較,真的。等李如翠冷靜下來,發現大家都盯着她看笑話,她相當惱怒,大喊道:“看什麼看?還不快去給我打水!”
雲舒揮揮手,有人退出門去,沒一會兒端來一盆水給李如翠擦洗,李如翠相當不滿:“我要兩大桶水,不是一小盆水,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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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翠姨,您先整理整理,我們還有些事情沒談完。”
“談個屁,我跟你沒話說,你、你們,都給我出去,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去!”
雲舒冷笑一聲,“看來翠姨對我有些誤會,去,給翠姨倒杯茶來,不管別人對我如何,我這個做主人的總不能太過小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