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伯母那個性,老爹的說法不無道理,大伯一家現在雲秋懷有身孕又臥病在牀,水雲波那媳婦癡癡傻傻,時好時壞的,那孫子也是,癡傻得比他娘還不如,要是現在大伯和伯母也倒下,那一家子算是徹底散了。
雲舒不好說什麼,只得別了老爹回院子去。而老爹在院中怔怔的站了好久,最後一聲長嘆回了屋子。
次日,老爹依然早早出門去了縣衙,雲舒則興致缺缺的待在自己院子裡看書,說是看書,整整一天,也沒見那書頁翻動些許。
到下午時分,雁兒就匆匆跑來,說是城裡有消息送來,據說那屍體的身份已經確認,就是大伯的兒子水雲波。現在,官府已經通知大伯一家去認屍,但現在還不能辦喪事,官府還要查水雲波的死因,以及伯母家起火原因。
因爲有嫌疑的人太多,最近幾日去過伯母家的人全都被傳去了官府,連花街那邊的老鴇龜奴也都抓了不少回去,看來官府是要大辦這案子了。
也不怪他們如此大動干戈,一來這案子實在離奇,二來縣老爺爲此事特地請了省城的仵作來,三來這事兒已經傳開了,到處都在議論,如此這案子想草草瞭解都不可能了,看樣子官府不抓到真兇怕是不會罷休了。
雲舒想了想:“這事兒我娘知道麼?”
“暫時還不知,這是去城裡採購物品的何慶告訴我的,估計晚些時候就要傳開了。”
“是嗎?那……我爹回來了嗎?”
“還沒有了,老爺多半要晚上纔會回來吧!”
“如此甚好,雁兒,你去車馬房,叫他們準備輛馬車。”
“啊?小姐,你想做什麼?”
雲舒瞪她一眼:“多話。叫你去就去!”
雁兒苦着臉道:“小姐,你莫不是又想出去?婦人囑咐過好多次,要看着你不讓你出門的,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饒不了我!”
“夫人夫人,你是我孃的丫頭還是我的丫頭,你要聽她的那就跟着她去!”
雁兒哭喪着臉:“小姐,您別爲難奴婢嘛!”
“你不去我這就去跟我娘說,讓她給我換個丫頭去。”
雁兒不得已,還是不情不願的走了,在她出門前。雲舒悄聲道:“這事兒只有你知我知,別告訴任何人,小蝶也不行。知道嗎?你叫了馬車讓他直接趕到下面半山腰去,我在那兒等你,快點兒啊,可別漏了餡兒。”
雁兒驚訝的看着她:“小姐,外面那麼多人。你……你怎麼出去啊?”
“我自有辦法,辦好你自己的事就是,快去。”
等雁兒走後,雲舒跟小蝶和蓉兒幾人說自己去春秀那兒一趟,就讓夜魅跟着自己,其他人都留在院裡。走到半路,再讓夜魅用輕功帶着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院子,到山門外半山腰等着。
他們很順利的進了城。一到城門口,到處都有人在議論大伯家那宗案子,當然焦屍是被燒院子主人長子的消息也傳開了,人們對此議論紛紛,對箇中緣由及兇手也萬般猜測。還有人爲此大肆爭論。
瞧,農人廣場邊那茶肆裡就有幾個人爲此爭論得厲害。一人道:“聽說被燒死那小子又懶又無賴又不孝,生前最愛做那偷雞摸狗、欺軟怕硬之事,院子起火之前那小子還偷光了他老孃的嫁妝首飾棺材本兒,我猜多半是他老孃一怒之下誤將那廝打死,然後一把火燒了院子,如此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是她乾的啊?”
“胡說,都說虎毒不食子,聽說那小子母親從小溺愛於他,不管小子做什麼,那老孃都捨不得打一下,最多罵幾句了事,這種娘怎會捨得親手殺了兒子了?”
“那可不一定了,都說是失手啊失手,我又沒說故意,人發起火兒來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麼?那老孃一氣之下打死兒子也沒什麼稀奇,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不可能的,聽說那小子搶了他孃的東西就跑出來了,附近不少人親眼看見了,他跑出來再回去,大半天時間,再大的氣兒也消了,不可能是他老孃的。”
“哎,你們都別爭了,聽說那家有個女兒,嫁了個安樂鎮的女婿,那女婿貌若潘安卻心性放蕩,到處拈花惹草,惹下不少風流債。前些日子那女婿才把她女兒打得半死,然後一紙休書趕回家,他自己也帶着爹孃跑了,丟下一堆爛帳無人還債。
照我說,多半是那些要債的上門要債,正好那小子跑回家,家中卻無他人,雙方爭吵之下起了衝突,然後要債的一氣之下把那小子打死,再等天黑一把火燒了院子。”
“哎,多半是這樣,我也聽說起火前兩天確實有安樂鎮來的人找上門去要債了!”
雁兒小聲道:“小姐,我覺得這人說的有理,多半是要債的打死的。”
雲舒好笑道:“這些人分明都是道聽途說,一個個像跟大伯家挺熟似的。算了,別聽他們胡說八道,咱們直接去縣衙。”
一行人來到縣衙本想找陳軍,卻聽說陳軍帶了省城來的仵作去城南義莊驗屍去了,自家老爹和大伯等也跟着去了。她只好出來坐上馬車,本想立馬也去城南義莊,這次不只雁兒攔着自己,連一向不說話的夜魅也攔着自己,說是大喜在即,看屍體不好,萬一被冤魂纏上更不吉利。
雲舒自然不信這些說法,水雲波生前就沒做什麼好事,他死了下不下十八層地獄都不一定,還什麼冤魂啊?不過想起大家看到那屍體的驚恐表情,雲舒還是決定作罷,暫且留下來等老爹他們回來再說。
雲舒看時辰還在,決定先去看看雲秋,問問她看她知道多少。一行人來到酒坊,酒坊門房值守的正是龍老四,他見到雲舒立刻熱情的迎上來,雲舒正好問問他大伯和雲秋最近的狀況。
據龍老四說。除了前幾天鬧出火災之事,這裡一切安靜,並沒有外人來尋大伯,更無人來打擾雲秋,而且雲秋最近恢復得很不錯,已經可以下地慢慢散步了。至於她是否知道家裡被燒一事,龍四不太清楚。
龍老四領着幾人到了大伯住的那小院兒,那是一個四間房的院子,一件堂屋、兩間廂房、一間帶雜物房的廚房,院中一大叔、一石桌、一水井。果真是配備齊全,在這裡過日子應該不錯。
雲舒推門進去,她還沒出聲兒。裡面立刻便有個聲音道:“誰啊?爹回來了嗎?”
“雲秋姐,是我啊,雲舒,來看你了!”
屋裡叮叮噹噹一陣響,雲舒快步進去。雲秋也正好出來,二人在門口遇上,雲舒扶着她到院中坐坐,看她氣色神態精神都不錯,雲舒稍稍放心。
二人閒聊一陣,從談話來看她應該還不知道家裡出了事。雲秋笑眯眯道:“雲舒,不是說你十五就要走了嗎?我還準備好好養兩天就去看你了,沒想到你反倒來了!”
雲舒道:“好啊。正好我馬車在外面,你要想去的話現在就可以去。”
雲秋搖頭:“不好,我爹這幾天好像有什麼事兒,天天在外面跑,每次回來一趟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就匆匆走了。我得等他回來了才能走,要不他會擔心的。”
雲舒尷尬的笑笑。既然大伯都沒跟她說,自己說更不好,還是等事情來龍去脈都清楚了後,大伯自己告訴她吧。
雲舒又坐了會兒,準備走時,雲秋拉住她:“雲舒,你跟我說實話,我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我看大家見了我表面挺好,背地裡總在議論什麼,莫不是潘家人有消息了?”
雲舒怔愣一下,搖頭道:“沒有,雲秋姐,你別多想了,只要一心想着你的孩子就好,別人愛說什麼說什麼,不用管他們。”
爲免雲秋再問自己說漏嘴,她找個藉口匆匆出來,上了馬車才鬆口氣,她長嘆一聲:“唉!以後大伯這一家子該怎麼辦了?”
他們回到縣衙等了好一陣,直到傍晚時分才見陳軍等人回來,老爹和大伯也跟在後面。看大伯慘白的臉色、精神萎靡得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般,不用問就知道結果。
老爹看到雲舒非常意外,扶着大伯的他卻不方便走開,雲舒上前幫忙扶着大伯去到休息室,然後讓雁兒守着大伯,老爹把雲舒拉出來,小聲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偷跑出來的?”
雲舒吐吐舌頭道:“爹,我想確認下結果,所以特地跑來看看。怎樣,官府有查到兇手嗎?”
“唉,這事兒本就來得突然,兇手哪是那麼好找的?”
“那……那伯母他們都知道了嗎?”
“你伯母在水家村,中午就有衙役過去傳她們了,應該早就知道了。唉,大嫂從小把雲波當命根子一樣疼,也不知她得知消息會怎樣?”
雲舒抿嘴沉默,半晌後道:“爹,我方纔去看過雲秋姐了,她似乎還不知道這事兒。”
“是啊,你大伯說她身體不好,知道也幫不了忙,徒增擔心罷了,讓大家暫時都別說,怎樣,雲秋她還好吧?”
“挺好的,精神氣色都不錯。”
“唉,那就好,你大伯家現在就剩雲秋這一支了,她和孩子都能無事纔好。”
二人正在談話時,一個衙役匆匆過來道:“二位,陳捕頭請你們過去一趟。”
老爹道:“哦?是不是找到兇手了?”
“這個……現在還說不準,還有位苦主了?請他一起過去,我們捕頭有話要問。”
父女倆扶着大伯跟着衙役一路過去,到的地方居然是刑房!雲舒嚇了一跳,在門口停下道:“這位大哥,爲何帶我們來刑房?”
“幾位進去便知。”
幾人對望一眼,稍稍猶豫,還是一起跨門進去。一過門檻,一股血腥酸臭味兒撲面而來,看那一間一間牢籠裡的各式刑具,雲舒一陣毛骨悚然,難道真的找道兇手了。
過了兩個轉彎兒,陳軍帶着兩個衙役迎上來,見到雲舒皺眉道:“丫頭,你怎麼來了?”
“陳叔叔,抓到兇手了嗎?”
“這個……”他轉頭看看大伯,大伯頓時兩眼放光:“官爺,兇手在哪兒?”
“你們跟我來!”幾人跟着陳軍往前走了幾十米,在一間牢房前停下,只見其中一個體型瘦弱的女子縮在角落緊緊抱成一團兒,嘴裡嘀咕着:“他要殺我,我就砍他;她要殺我,我就砍他……”
幾人站在門前盯着那女子半晌,女子始終沒擡起頭來,雲舒和老爹面面相覷,問陳軍道:“陳叔叔,這……這女子是誰啊?”
陳軍看她一眼,大吼一聲:“水趙氏,擡起頭來。”
那女子嚇得一下子跳起來,繞着牢房一邊跑一邊張牙舞爪到處亂抓,嘴裡嘰嘰咕咕大吼大叫:“我沒殺人,是他要殺我!我沒殺人……”
雲舒和老爹盯着那女子看了半天也沒認出是誰,雲舒心裡還在嘀咕,這麼個瘦弱不想幹的女子怎麼會殺水雲波了?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突然,大伯驚呼一聲:“兒媳婦!”
那女子一聽聲音就停了下來,轉頭驚恐的望着牢門方向,雲舒和老爹看那女人面孔,越看越驚訝,天啊,這不是大伯的兒媳婦、水雲波的娘子趙小芬嗎?
幾人愣愣的望着那女子良久,大伯道:“官爺,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這是我兒媳婦啊,她從小癡傻,怎會謀殺親夫了?”
老爹也道:“是啊,陳兄弟,我大哥這兒媳婦一向膽小怕事有癡癡傻傻,平時雲波打罵她她從不敢還手的,再說她腦袋有問題,怎會殺了雲波了?是不是弄錯了?”
陳軍一手撫着下巴沉默半晌:“我們盤查了所有跟你家有關的人,以及最近幾天去過你們家的所有人,不管從哪方面說,只有你家人嫌疑最大,何況……我們還找到了證人。”
老爹和大伯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雲舒道:“陳叔叔,證人是誰?”
“是安樂鎮的馬大良,他說水家女婿潘秋文騙了她妹妹清白,又欠他一大筆銀子,潘家人跑了,他找不到人要債,來水家村又被老婆子大罵一通。他原本已經回家,卻怎麼都氣不過,火災那日下午,又一個人跑來水家村要債。
他到水家敲門,聽聞裡面似有打鬥聲,趴在門縫兒上一看,正好看見一個全身血淋淋的女子提着柴刀一刀一刀往下砍,而刀下是個已經不能動彈的男人。他嚇得屁股尿流,轉而一陣瘋跑,離開了水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