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正在院中聽一小廝稟報事情,忽見眉兒從上房出來,匆匆行個禮後便叫了兩個粗使婆子進去搬東西,小順子叫住眉兒:“這是做什麼?”
“回二爺,二奶奶不喜歡那張小牀,讓奴婢找人把它搬出去。
“哦?不喜歡?爲何?”
“這個……奴婢也不清楚,二奶奶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小順子想了想,揮揮手道:“按她說得辦,搬完了你們都退下!”
“是!”眉兒應諾後帶着婆子進屋小心翼翼的把小牀搬出門來。
小順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們擡着小牀出門,然後進到屋裡,見雲舒正坐在梳妝檯前清理東西,他上前站到雲舒伸手,雙手放在她肩上,輕輕幫她揉揉,望着鏡中雲舒的臉道:“娘子,聽說你不高興了?”
雲舒低頭認真的整理首飾盒子,似乎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小順子一手撫上她的下巴,讓她擡頭望着鏡中的自己:“娘子,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生氣?連爲夫都不願理了?”
雲舒抿抿嘴,淡淡道:“沒什麼?”
“傻丫頭,爲夫面前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雲舒垂眉沉默片刻,抿嘴擡眼望着他一本正經道:“那好吧,我問你,爲什麼要準備雙人份兒的嬰兒牀?你就那麼希望我生一對孿生兄弟,然後被你們族人把孩子奪走?再讓我走上你孃的老路?”
小順子一愣,臉色越來越難看,眼底隱隱還有怒火之類的東西在跳動,雲舒不自覺的垂眼,方纔那話好像說得過了些,小順子最不喜歡別人提起他娘……
沉默半晌後,小順子蹲下身來,正對雲舒的眼睛道:“娘子,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寧願……沒有孩子。也不能失去你。”
雲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乾咳兩聲垂下眼去:“我……我想要孩子,如果有兩個當然好,但……但不希望……”
小順子一手撫上雲舒嘴脣:“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放心吧,我發誓一定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絕不讓你們出半分差錯。”
看小順子堅定的眼神,雲舒心下稍安,腦袋輕輕靠在他肩上,二人靜靜的擁在一起。
下午,小順子有事外出,雲舒一個人留在院中。現在她的身子沉得很,走路都不自覺的成了八字腳的鴨子一般搖搖擺擺,明明才七個多月,可她的肚子看上去就像即將臨盆的婦人一般,大得實在有些過分。所以即便是新年,她也沒辦法外出走親戚串門子。
雲舒帶着一羣丫鬟撐着腰挺着肚子在院中踱步,仔細打量下,確實能看出這院子跟以前有很多不同,果然是重建的。這速度當真快得出奇,她在院中習慣的位置坐下休息會兒,想起小順子說庫房損失不少,便想查查賬,於是她習慣道:“煙兒,把庫房的賬目拿來。”
跟隨的丫鬟們互相對望,稍稍猶豫後都低下頭去不說話,雲舒等了會兒不見賬目拿來,擡頭掃視一圈。這才發現煙兒並不在身邊。對了,說來回院子這大半天還未見過煙兒和蓉兒了?這兩個丫頭跑哪兒去了?
雲舒回頭看向眉兒:“眉兒。煙兒和蓉兒了?她們今天不當值嗎?”
眉兒稍稍猶豫,低頭行個禮道:“回奶奶,那個……其實……那個……”
“眉兒,你何時說話也開始吞吞吐吐了,煙兒不在就算了,你去給我把賬本拿來吧!”
眉兒頓了頓,行禮應諾後離開,看着眉兒的背影,雲舒突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她思慮片刻,心中一驚,擡頭道:“煙兒和蓉兒上哪兒去了?她們……她們沒事吧?”
迎春和迎秋對望一眼,二人猶豫片刻,迎秋道:“回二奶奶,那個……除夕那晚的火災,蓉兒妹妹受了傷,煙兒妹妹這幾日都守在她身邊照顧着,所以沒來當值。”
“什麼?蓉兒受傷了!她現在何處?傷勢如何?可有看大夫?你們怎麼不早點兒說?快快備轎,我要去看看她們。”
“這個……”迎春和迎秋互相交換眼色,非常猶豫的樣子,似乎並沒有行動的打算,雲舒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眉兒拿着賬本兒過來,聽聞雲舒的訓斥,起初還沒反應過來,見迎春和迎秋對她打眼色她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道:“二奶奶,您彆着急,聽奴婢說,蓉兒妹妹現在不在府上,您不能去看她啊!”
“不在府上?那她在哪兒?”
“她在……在……”眉兒猶豫的看向迎春和迎秋,迎春道:“二奶奶,除夕晚上府裡受傷的人不少,夫人說大過年的府裡來往客人衆多,還時有留下來寄住的客人,傷者留下來定有諸多不便,所以便差人把受傷的人全都送出去,到城外莊子上修養去了。”
“城外?哪個莊子?”
眉兒道:“二奶奶,您現在身子不便,別說出城,哪怕出府都不能啊!就算您真的擔心蓉兒妹妹,也不能拿您自個兒的身子和小少爺的安全去冒險啊!”
眉兒的話讓雲舒冷靜下來,她坐回椅子沉默片刻,蓉兒被送到城外,煙兒也跟着去了,她們二人感情一向很好,不過能讓煙兒舍下差事跟去,想來蓉兒丫頭傷勢一定不輕。
唉!跟自己來京城的丫鬟除眉兒外一共八人,可現在身邊卻一個不剩,小蝶生死未卜,雁兒跟着個書生走了,小雨丫頭不用說,小倩小曼小鶯幾個丫頭因爲小雨的事情全都留在了東郊宅子,如今蓉兒和煙兒也走了,唉!
雲舒連連嘆息,眉兒安慰道:“二奶奶,您別難過,二爺已經派人送信出去了,煙兒妹妹應該就要回來了。”
迎秋也道:“是啊,二奶奶,您別擔心,我們會一直跟着您的。”
雲舒揮揮手道:“罷了,迎秋,備些上等傷藥給蓉兒送去,順便從我們院兒裡撥個小丫頭送去莊子上照顧蓉兒,等過完年就把她接回來養傷。”
迎秋應了離開,雲舒掃一眼又道:“迎春,去給我弄些吃的來。”
等打發走周圍一衆丫鬟,身邊就剩眉兒了,雲舒沉吟片刻,擡起頭來板着臉望着眉兒道:“眉兒,你跟我說實話,蓉兒傷勢到底如何?”
“這個……二奶奶,那個……她……”
“可有生命危險?”
眉兒抿嘴垂眉片刻,“回二奶奶,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不過聽說她腦袋正好被一根燃燒的房樑砸中,臉上會留傷疤,而且可能……腦袋也會有些……”
雲舒想了想:“腦袋有問題?”
眉兒沉默片刻又解釋道:“二奶奶,奴婢只是聽說而已,並不確定,說不定她過兩天就好了呢?”
雲舒扶額輕嘆,半晌後她又擡頭問:“咱們院兒裡還有其他人受傷嗎?”
“是,死了個看門的婆子,還有三個小丫頭、兩個婆子受傷,另外……憐月姑娘也受了傷。”
“她?她那院子不是沒燒着嗎?”
“是的,她那晚過來給您拜年,看門的婆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您在上房休息,讓她在您房門口等着,您醒來自會叫她進去。哦,對了,指使憐月姑娘等待的婆子就是那被燒死的看門婆子。
聽說着火之前憐月姑娘已經在您門口等了一刻鐘左右了。直到咱們院子越燒越旺,她還着急的在門口喊了會兒,一直不見您出來,還衝進去找您了,聽說她的傷就是那時候來的。”
雲舒聞言有些詫異:“這麼說,她還是爲我才受傷的了?”
“這個……也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是湊巧吧!”
“她傷勢如何?”
“還好,只是被砸暈了,幸好婆子發現及時把她背了出來,只是些皮外傷,並無大礙。”
雲舒沉吟片刻:“給她送些傷藥過去,另外多賞些東西,單子你看着列吧!”
眉兒應諾後叫兩個小丫頭過來守着,自己下去忙碌,雲舒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望着天空發呆,這火災啊……實在來得太蹊蹺,怎麼感覺是衝着自己來的一般?也不知到底什麼人乾的?不行,今晚一定要纏着小順子問個清楚。
傍晚,小順子回來,雲舒飯都不吃,徑直把他拉回房裡,逼着追問縱火案調查情況,小順子對她如此表現有些意外,雲舒皺眉道:
“小順子,我怎麼想都覺得這事兒太蹊蹺了,你看其他院子被燒的都很少,唯獨我這院子差點兒被夷爲平地,我怎麼覺得那些人就是衝着我來的一般?你老實說,那些賊人到底是何來歷?”
“這個……”
“不要拿什麼我該好好休養來敷衍我,說實話,到底是誰?”
小順子看她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垂眼思索片刻,雲舒拉着他追問:“說啊!是誰啊?你肯定知道,別想瞞我,不說我就不吃飯、不出門,快說!”
“這個……”
“哪個?你再敷衍我我可要生氣了,我生氣寶寶也會生氣,說不定馬上就出來了信不信?”
小順子好笑道:“娘子,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纔沒開玩笑,快說!”
“好好好,我說!我說就是,其實……”
“噝~~~~”
“娘子,怎麼了?”
“噝~~~疼,噝~~~肚子…”
小順子嚇得臉都白了,“娘子,你怎麼了?不……不會是要生了吧?來人!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