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酒氣熏天的進了門下省,頓時被當值的給事郎韋德蒨(qian)給訓斥了一番。
門下省最大的,是那幾個納言,如今是楊雄、蘇威、裴矩,下面兩個主要幹實事的黃門侍郎,楊達和韋貞,再下面是四個給事郎,高盛道、韋德蒨、韋挺、許敬宗。
高盛道因爲高熲病逝,已經趕回河北老家處理喪事了,跟他一塊走的是鴻臚寺卿房彥謙,楊廣讓一寺主官負責高熲的喪事,足見重視了。
補上高盛道位置的,是蘇威的兒子蘇夔,因爲高盛道回來之後,會就任吏部侍郎。
今夜值班的是韋德蒨,是韋貞的親弟弟,韋貞原名韋德政,過繼給了大伯韋峻,頂了人家的門戶。
一個門下省,三個姓韋的。
蘇烈也不好解釋什麼,只說他們是和太子在一起喝酒的,韋德蒨這才消了消氣,命人準備了幾缸子水,讓四個人喝。
一直喝一直尿,還得泡澡,直到徹底把身上的酒味消除乾淨。
沒辦法,你進來門下省,隨時都要準備聽候召見,如果一身酒氣去見陛下,這是失禮。
張須陀也很無奈,他也知道不能這麼喝,但是架不住恩公史萬歲和韓僧壽不停的勸酒,這才喝多了。
史萬歲勸酒,喝死了他也得喝。
楊銘並沒有阻攔,因爲他了解自己的爹,人家晚上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是不見男人的,你們有一晚的醒酒時間,足夠了。
大隋的酒沒有後世的酒後勁那麼大,有的人甚至第二天都反不過勁來,原因嘛,大隋沒有勾兌酒,都是純糧釀造。
張須陀他們四個人就這麼在門下省的別館枯坐了一夜,楊廣也沒召見他們。
平叛山東,這是大功,但是進了這座皇城,根本不算什麼,不是有一句話那麼說嗎:不去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去上海不知道錢少。
山東道黜陟討捕大使,聽起來真唬人,人家給事郎韋德蒨將你放在眼裡了嗎?沒有。
今天的朝會,照例沒有楊銘參加的份,在議論過如何對待即將進京的馮盎和寧長真之後,在楊約的提醒下,楊廣這纔想起,噢.張須陀來了啊。
你看,用不着你的時候,就把你忘了,典型的嫖客特質。
張須陀被召入大殿,
“臣,齊郡郡守張須陀,叩見陛下。”
楊廣微笑擡手:“愛卿請起,今後不可再跪,賜座。”
內侍高野拎着一個坐墊擺放在一個特定的位置,請張須陀坐下。
大興殿可沒有張須陀的座位,雖然他級別不算低了,而他眼下坐的這個位置,距離楊廣挺近,是爲了方便皇帝問話,不然離得太遠,皇帝說什麼你也聽不清。
“山東的事情,辛苦你了,朕回京之後一直都牽掛着你,今日你我君臣終得一見,是該好好說說話,”楊廣笑道:“昨晚在門下省,休息的如何?”
張須陀趕忙道:“臣歇息的很好,旅途奔波的疲乏,一夜之間全都消解了。”
楊達聞言,皺了皺眉,看向一旁的韋貞,韋貞好心道:
“回稟陛下,昨晚張須陀在門下省候了一晚,並無休息。”
楊廣頓時皺眉:“朕召字果入京,門下省焉敢薄待之?”
韋貞連忙道:“恐陛下召見,所以不敢讓其歇息。”
楊廣佯怒道:“胡鬧,星夜兼程趕赴京師,連個安穩覺都不讓睡,你們把他累死了,誰爲朕鎮撫山東?”
張須陀趕忙起身:“是臣不敢就寢,怕耽擱了陛下召見,不怪門下省的諸位上官。”
他這麼一說,楊廣才裝作消了消氣。
張須陀此刻的內心非常緊張,因爲他是第一次進宮,怎麼應付皇帝,他不懂,昨天見過太子之後,他還以爲應該像應對太子那樣應對皇帝。
好在昨晚臨走時,史萬歲悄悄吩咐了他一番,所以今天他纔會謊稱說自己睡的很好。
看樣子恩公說的對,皇帝和太子不一樣,應付皇帝,得順着人家的話說。
楊廣當然不是真的生氣,韋貞也不在乎皇帝訓了他一句,因爲明擺着是藉着門下省給張須陀施恩呢。
“聽說玄感還有武華的那個兒子,幫了你不小的忙?”楊廣笑問道。
他這句話,是在給張須陀分功,沒錯,是你將山東平定,但是朕不能認,因爲你今後還要回山東,朕不能讓你權柄過重。
將功勞分給楊玄感和武士彠,意味楊廣不會對張須陀的位置有太大的變動,頂多封個候,本官肯定不動。
張須陀肯定看不出人家皇帝的真正心思,老實道:
“楚國公雪中送炭,臣之感激無以言表,武從事協理地方,調節糧價,有安民之功,無此二人,臣無力鎮撫山東。”
武士彠去山東,是被楊銘封了司隸從事,只能稱呼他爲從事,不能叫司隸,司隸是司隸臺的老大,眼下是人家楊約,楊中書變成了楊司隸。
張須陀這句話,無疑讓兩個人比較高興,一個玄感,一個楊達。
玄感更是挑釁的瞪了李渾一眼,瞧見沒,別光說老子在山東買地,老子還給山東送糧呢?你幹什麼了?你也配噴我?
楊廣這邊,楊麗華和楊雄都跟他提過楊妙智的事情,畢竟是宗室,嫁給一個商人屬實丟人,所以楊廣也希望給武士彠封個候。
這就是爲什麼楊銘只能奏請給張須陀封侯,不能封縣公,因爲一個山東的功勞,就值一個縣公,但是卻要好幾個人分,蛋糕就這麼大,怎麼分?
“武華的兒子回來沒有?”楊廣問道。
你怎麼先提他啊?我在這呢爲什麼不先提我呢?於是玄感趕忙道:
“已經在路上了。”
楊廣愣道:“你怎麼知道?”
因爲那小子在山東幫着我買地了,楊玄感答不上來了,好在他急中生智,道:
“是太子跟我說的。”
好了,我推到你兒子身上,你沒話說了吧。
傻逼啊,你說這些幹什麼?楊約頓時火了,太子昨天剛誇你有長進,這怎麼瞬間又倒回去了?
果然,楊廣又愣道:“太子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你還追問我啊?這下好了,玄感不敢不說實話了:
“太子昨晚在臣的府上。”
楊廣嘴角一翹:“去幹什麼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
楊玄感一臉吃癟的表情,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覆。
楊約內心一嘆,主動攬下來道:“是臣邀太子來的,與會的還有史萬歲、韓僧壽,以及張須陀。”
“喲~~~這就有意思了,”李渾總算是找到機會了:“張須陀是奉旨入京,陛下還沒召見,你們到先見了,我說楊約,私會封疆大吏,你這有結黨之嫌啊?”
你消停點吧笨蛋,宇文述一臉無語,人家都說了太子在場,結尼瑪的黨啊,你是真不怕太子搞死你啊?
楊廣頓時皺眉,看向張須陀,後者趕忙道:
“臣是晌午入京,想着拜會一下楚公和魯公,結果在楚公府上見到了太子,因臣曾是魯公僚屬,所以太子將魯公也邀來了。”
“你拜會他們幹什麼?”李渾道:“張須陀,你不會做官啊,私自結交朝廷要員,這可是大忌。”
牛弘嗤笑一聲,道:“玄感贈糧山東,於情於理,人家該不該拜見?史萬歲是他的老上司,拜會一下,不正常嗎?”
“爲什麼還有太子和韓僧壽呢?”李渾道。
盧楚笑道:“陛下令太子休養,太子去哪,你管不着吧?太子妃是玄感長女,太子出現在他那,很稀罕?”
又特麼是1V N,李渾冷笑一聲,不說話了,偷偷瞥了一眼宇文述,你連個屁都不敢放,真是個孬種。
楊廣沉吟半晌,淡淡道:“史萬歲於你有知遇之恩,朕是知道的,但你要明白,你做的是朝廷的官,是朕的臣子,不是說你不該拜會,是要分清前後,下不爲例。”
張須陀瞬間冒出一身冷汗,趕忙道:“臣知罪。”
“不是罪!”楊廣大袖一揮,好了,給了一巴掌,該給個棗了:“只是小錯而已,朕並不怪罪,知遇之恩嘛,不懂感恩的話,與畜生何異?” щшш●ttka n●℃ O
張須陀如坐鍼氈,心裡盼着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這裡真不是我能呆的。
接着,楊廣又看向玄感:“他久在山東,不懂規矩,你也不懂啊?”
楊玄感嘴角一抽:“臣的過錯。”
楊廣呵呵一笑:“太子經常去你們家,不要以酒色所惑,若是讓朕知道了,必不相饒。”
“絕無此事,陛下放心,太子在臣家裡,絕不沾染酒色,”楊玄感急忙道。
楊廣冷哼一聲,朝內史省的虞世南點了點頭,後者宣佈旨意。
張須陀被封了宣城候,武士彠被封了文水候,玄感連一句誇獎都沒落着。
至於張元備、熊寶、程咬金,分別封了綏德尉、懷仁尉、守義尉。
但是他們三個沒資格進殿,張須陀帶他們仨來,就是給他們請功來的。
人就是這樣,要培植自己的勢力,你吃肉也得讓人家喝點肉湯,沒有自己的班底,是什麼事情也幹不成的。
尤其是像張須陀這種領兵的人,沙場征戰是要命的差事,只有自己人才信得過。
用外人,等於是不愛惜自己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