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並不想多說,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必須讓我跟雲雀恭彌徹徹底底地談清楚,那所謂愛情的東西。
其他人面面相覷之後,都默契地站起身離開了客廳, 看樣子是準備直接去西郊別墅。
但是當斯誇羅走過我身前準備離開的時候, 我伸手拉住了他。
他皺眉, 並不樂意留下看我和雲雀恭彌的分手戲或者苦情戲, 可是我就是那麼執着地扣着他的手腕, 終於在一番沒有對話的膠着之後,他嘖了一聲,在一邊的沙發上又不耐煩地坐了下去, 手臂搭在沙發背上,頭扭到一側, 十分不屑。
其實讓斯誇羅留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只不過是身體比思想快了一步, 而後我才感到,自己沒有之前想的那麼決絕與堅定。
我沒有那個自信可以和雲雀恭彌理智地進行對話, 沒有那個自信能讓自己不再第二次沉淪。
所以我需要有一個人在我身邊陪我,哪怕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甚至是個我不認識的人都好。
當客廳裡就剩我們三個人的時候,空曠得安靜極了。雲雀恭彌似乎對我留下斯誇羅在場的舉動也十分不滿,陰着那張臉看了他幾秒, 就像豹子盯上獵物一樣充滿不善和敵意, 而後又將目光收回到我身上, 卻依舊默不作聲。
他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冷淡、冷漠。
“雲雀恭彌, 有什麼話現在就說清楚吧。”最終還是我先開口。
“跟我走。”
“……我也說過了, 我不會跟你走的。”
“爲什麼?”他似乎有些慍怒,“我去了十年後因此沒有赴約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我也說過會補償你,你到底……”
“因爲我不喜歡你。”
話一出口的時候,我自己都在驚訝。我從沒想過我會這樣直視着他的眼睛,而後打斷他的話,給了他這樣一個最直接又最殘忍的結果。
意料之內的,他的臉色相當不好,細長的眼睛也微微睜起,閃着不明意味的光。
其實這句話脫口的一瞬間不過是一句氣話,只是因爲我看不慣他那樣自高自大的態度而已。我知道他因爲一個不能抗拒的原因錯過了那個約會,可是那也畢竟是他自己造成的後果。而現在,他沒有道歉,甚至一絲的歉意我都讀取不出,那副大男子主義的樣子就好像在告訴我“你蒼井流離必須跟我走,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一樣霸道。
那樣的感覺,就如同我是他唯一的失敗一樣,他爲了維護那個自尊心,就一定要讓我服從於他。
所以,平靜下來後,我依然不後悔剛剛出口的那句。
我真的不喜歡他。
“我不想把那個十年後的意外當成拒絕的原因,可是錯過就是錯過了,再接近也是錯過了,而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無法再挽回了。我很謝謝你,因爲那個十年後的我很幸福,可那是建立在一切沒有錯過的基礎上的結局,那不是現在的我。以前那個我喜歡你,但是現在的我,不喜歡你了。”
說完這一串話之,我突然覺得心裡一直以來的某個鬱結就這樣被輕而易舉的解開了,那扇曾經壓抑着我喘不過氣來的大門,隨着鬱結的消散而慢慢敞開,即使外面不是陽光燦爛的晴空,也絕不是我身後那個漆黑的死角落。
真好。
於是就在我輕呼了一口氣,對着雲雀恭彌微微笑起的時候,他一把抓住我的右臂肘部,嘴半張半合,似乎掙扎着要說什麼,可最後僅僅是啐了一口,隨後聲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沉。
“不喜歡我了?你是喜歡上別人了麼?”
他問着,瞟了一眼一邊的斯誇羅,灰煙色的眸子死盯着我。
“沒有。”我想了想後,慢慢搖着頭,“從始至終,我也就喜歡過你一個。”
“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
“不爲什麼,原因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麼?”
我沒有躲開他的目光,我知道躲避沒有用。頓了頓,我反問道:
“那麼你到底是爲什麼不肯放過我?”
我承認問出這話的時候,我心軟了,不理智了,感情用事了。
我突然想就這麼給他一次機會,也再給我一次機會。
如果他可以當着我的面、當着旁人的面親口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我想我或許會把我上面所有的話都推翻顛覆,會再想賭一次,會下定決心和他在一起。
可是一切都只是我想象中的幸福而已。
他的手緊着我的骨頭,掙扎着,眼睛眯地讓人感到危險,嘴脣卻一直緊緊地閉着,一點張開的跡象都沒有。
幾秒後,他鬆開了我,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出了客廳,我聽到斯誇羅氣急敗壞地喊着他是個垃圾,要讓他負擔客廳維修的全部費用,可是那個穿着白襯衫、黑色外套和黑色褲子的英俊男子卻隨着皮鞋磕地聲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他走了,從這裡走了,就這樣走了。
這樣的結果,終於算是圓滿了。
他是雲雀恭彌,他不允許自己低頭,更不允許在外人面前爲了一個女人低頭。沒有人能成爲他的牽絆,否則那個孤高的雲就不是他了,不是雲雀恭彌了。
一開始他就高高在上,而我只是個小女人而已。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可能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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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誇羅,你就別在那兒罵了,修客廳的錢從我下月工資里扣吧。”
“靠!你那點錢夠幹什麼使的!!”
“……那就一直扣吧,扣到付清爲止……”
“那你這一年的錢都別想再拿了!!!”
“隨便吧,反正我早就簽了賣身契給巴利安當苦工了,估摸着要幹十年吧,只扣我一年的工錢我滿足了。”
“喂!!!你這個垃圾!!!”
一邊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吵着,我和斯誇羅一邊拿了晚宴要穿衣服走向西郊不遠處的別墅。
“剛剛謝謝你了。”順着林蔭的大道走着,我忽然開口。
“謝什麼?”
“就是謝謝你剛纔肯留下了陪我,不然像我這樣容易情緒化的人可控制不了那種局面。”
“嘖……以後這種事別再找我了!”
“好好……你想有這機會也沒了。”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有喜歡人了,雲雀恭彌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喂!”他突然停下腳步,站在我身後問道,“你爲什麼不跟他離開?”
於是我也驀然駐足。
“你們很希望我離開嗎?”背對着他,我反問。
“別岔開話題!!!”
“呵呵,原因你剛纔也聽到了,我不喜歡他了,就這麼簡單。”
我回身對他笑了笑。
“我說,如果我真決定跟他走了,你們會放人麼?”
“你可以跟他交往什麼的,但是絕對不能離開巴利安。作爲守護者的使命,你自己心裡清楚!”
“是是……斯誇羅大人。所以我這樣拒絕他了不是很好嗎?絕對不會耽誤我自己的事,也不會耽誤你們吩咐下來的任務,不是麼?”
“好?你自己覺得好?”他甩了一下劍,“那我問你,如果最後那個垃圾真的對你表白了,你又準備怎麼決定?”
他問出口的一剎那,我差點手指脫力地把提着的袋子扔在地上。
我以爲我最後的那句問話只有我和雲雀恭彌才能懂其中的意思,我沒想到他也能聽得明白。
大概就是他這麼一句問話,戳穿了我所有的僞裝。
我完全不是因爲任務而放棄他,不是因爲責任而放棄他,甚至都不是因爲“我不喜歡他。”這樣的話而放棄他。
只是因爲他雲雀恭彌最後還是放棄我了。
一切的決絕果斷,一切的冷血,一切的不把他雲雀恭彌的愛當回事兒的表象,都只是表象。
我所自詡地不去喜歡了,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而直到雲雀恭彌隻字未說便離開的那一刻起,我才真正地不愛他了。
蒼井流離真是個懦弱的女人,直到最後還是被人給拋棄了,卻還笑着做出自己拋棄別人的姿態,感激着雲雀恭彌給我留了個臺階下。
真是一無是處。
“喂,如果他說他喜歡你,那你要怎麼回答?”
我回頭,聽到身後的他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沒有如果。”
我只是攥着手裡的袋子擠出這麼一句話,而後如同往常一樣邁開了步子。
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他沒去十年後會怎麼樣的結果。
沒有如果他對我表白後我的回答是什麼。
有的只是一個個突兀的現實,橫溝一樣地隔開我們的世界。
他是個孤高在上不被拘束的人,我是個想要承諾的小女人。
他註定給不了,我也註定得不到。
從一開始就沒有如果。
沒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