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幕彷彿神秘的面紗籠罩在整個醫院的上方,若隱若現的燈火猶如飽含迷離夢幻的秘密寶盒,徐言司把自己不爲人知的心事盛載其中,小心的珍藏起來,一個人享受着寬敞的病房裡別緻的孤獨。
“咚咚。”兩下試探性的敲門聲響起,隨之傳入房內的是女人刻意壓低了舒緩的嗓音,
“徐言司,是我,蘇莫。”
徐言司聞聲,眼角一抹幾不可見的神采暈染開來,他的手剛剛鬆展開來又以極快的速度收縮起來,旋即,咬了咬牙關,睫毛輕緩的放下來,面色淡靜的佯裝作熟睡的模樣。
門外的蘇莫仔細的窺探着室內的一絲一毫的響動,卻還是一無所獲,她失望的瞄了眼身後身材欣長的蔣慕白,心底惴惴不安,徐言司越是這樣躲着她,她反而更加想要迫切的見他一面。
蔣慕白心領神會的微微頷首,繼而客氣理性的輕聲說道,
“徐言司,我知道你還沒睡,我們只是想跟你談談。”
徐言司依然安靜的躺在潔白的牀單上,眼皮微微的撥動了兩下,接憧而來的又是死一般的寧寂。
蘇莫似乎還是不甘心,試圖再次叩門,蔣慕白伸出手阻止住她,眉頭一蹙,搖了搖頭,示意她先作罷。蘇莫不解的垂下手臂,兩隻漆黑的眸子湛然疑惑的盯向他,蔣慕白煞有介事的揮動着兩根小手指頭,悄聲嘀咕道,
“我們先走。”
蘇莫縱使不情願,但是望着徐言司緊閉的房門,也唯有乖乖的跟着蔣慕白先離開,她憋着一肚子的問題無處可發泄,心裡莫名冒起一團火,於是步伐越來越快,一溜煙的竄到了醫院大門外,蔣慕白則大搖大擺的緊隨其後,神態看起來十分悠然。
蘇莫剛剛站住,馬上不耐煩的一下子蹲坐在了醫院的臺階上,猛然衝着身後一轉頭,作勢正欲開口,驀地口腔裡發出“啊”的一聲,雙手自主的扶向頸後,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蔣慕白詫異的看着蘇莫的反應,好奇的問道,“喂,怎麼了?”
蘇莫眼神極其不友善的掃向他,大聲吼道,“怎麼了,你看不出來啊,我脖子扭了啦!”
蔣慕白聽她這麼一說,腦子裡不由的想起了一句俗語,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自己剛纔還在爲受傷的舌頭的暗暗鳴不平,想不到這麼快某人的報應就到了,他實在忍不住的心花怒放,一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表情調侃她道,
“以你蘇大女俠的風範,直接在扭回去就行了嘛,這種小事對你有神馬,不是輕而易舉解決了嗎?”
蘇莫不以爲然的回敬了他一個暗藏殺傷力的冷眼,內心不屑與這種小人得志的男人斤斤計較。蔣慕白偏偏自討沒趣的走到蘇莫的身邊,蘇莫本來就比他要矮一個頭,如今蹲坐在地,蔣慕白簡直更是高高在上,蘇莫已經沒有好氣,這廝還似是動物園觀光欣賞大猩猩的遊客一樣,圍着蘇莫不緊不慢的轉起了圈,嘴裡“嘖嘖”不斷,賊溜溜的眼珠還上下的打量着,難不成他還在想賣不賣的了好價錢?
蘇莫的目光沒辦法隨着蔣慕白來回遊動,只好把所有的怨氣集中在鼻孔,噴出兩行污濁之氣,惡狠狠的說道,
“你少在這瞎得瑟,等姐姐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蔣慕白一臉賤賤的朝着蘇莫挑眉弄眼,只差沒寫上一行“你不服氣來打我啊,來打我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蘇莫噌的一下站起身,腦袋只能側對着蔣慕白,依舊絲毫不影響的視線的對準蔣慕白的小腿,使勁一踢,頓時解氣的拍拍小手,輕鬆的說道,
“怎麼樣?蔣少爺?我的按摩功力還沒減弱吧?對付某些混蛋呢,還是綽綽有餘的!”
蔣慕白俯下身子,摸了摸自己可憐的小腿,不滿的申訴道,
“你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啊,力氣那麼大,你是女人嗎?”
蘇莫兩眼發亮,一點也不客氣的應答道,
“不好意思,天賜我神力,就是來收拾你們這些妖魔鬼怪的,免得你們荼毒蒼生。”
聽罷,蔣慕白的脣邊泛起一抹壞笑,別有深意的瞅了瞅她那好不張狂的小樣,忍俊不禁的幽幽道,
“那你自己扭了自己的脖子,看來也是天意咯?”
“你……”蘇莫無言以對的指着蔣慕白,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硬是憋成了紫紅紫紅的茄子。
蔣慕白真是覺得又搞笑又好玩,語不氣人死不休的繼續譏笑道,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蘇莫被他這麼一氣,真想直接一口唾沫星子噴在他那張自以爲是的“大餅臉”上,奈何自己稍微一動,脖子立馬反抗起來,蘇莫真是欲哭無淚,她這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呀!蘇莫真是無比懷念自己昔日的靈巧活絡,更加後悔當時居然沒有直接一下子咬斷蔣慕白那條烏煙瘴氣的臭舌頭!
她嘟着小嘴,怨氣漫天站在原地,蔣慕白怎麼看都感覺一股莫名的喜感,關鍵是一想起她那不能發作的脖子,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蘇莫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滿臉惱怒的張口道,
“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小心閃了你的老腰!”
蔣慕白神色恢復如常,一套標準的昂頭,挺胸,收腹,直背,隨即慢條斯理的報告道,
“首長,讓您失望了,在下的身子骨還是非常的強壯。”
蘇莫僵着脖子,牙根癢癢的恨恨說道,“懶得理你,哼。”
蔣慕白一看蘇莫還真是不開心,霎時變出一張諂媚討好的嘴臉,扭扭捏捏的賣萌道,
“哎呀,不要生氣了嘛,我不應該惹蘇大人,小人知錯了,下次絕不再犯了。”
“還有下次嗎?”蘇莫語氣加重的反問道。
“沒有了!”蔣慕白連忙的保證道,“絕對不會再有了!”
蘇莫瞬時得了便宜的向上揚起嘴角,隨意的翻了翻眼皮,大氣的說道,
“好了,好了,勉強的饒恕你吧。”
蔣慕白見狀順勢的回覆一聲,“渣。”停頓了片刻,接着追問道,
“你的脖子沒扭之前,你是想對我說什麼?”
蘇莫垂下眼眸,氣勢全無的說道,“也沒什麼了,我只是不懂你爲什麼不讓我去見他。”
蔣慕白眼角餘光向下的瞥了眼蘇莫,輕咳一聲,解釋道,“我沒不讓你去見他啊,我只是覺得他今晚不想見你,何不讓他明天好好想想了,我們再去,這樣貿然的一直打擾他,我覺得會影響他休息的。”
蘇莫認可的眨眨眼,懊惱的捏了把自己仍然一動不能動的脖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蔣慕白淺淺的會心一笑,正色提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和那個徐言司現在是什麼關係嗎?”
蘇莫仿若被踩中了雷區,目光忽然黯淡下來,慢吞吞的回答道,
“他就是我前男友,本來是沒關係了,可是我……”
“可是你還是關心他,在乎他。”蔣慕白不悅的替她補充完了後半句,深吸口氣,神情專注的望着她,脫口而出道,
“你,還喜歡他嗎?”
說罷,蔣慕白的眼底霎時涌起一大片複雜的情緒,他知道結果無非只有兩個,喜歡或者不喜歡,這麼白癡的問題,他真心不想問,可是他還是庸人自擾了,也許他只是一廂情願的期待着那個他想得到的答案,她不喜歡他了,對嗎?
蘇莫咬了咬下脣,思考了一會,並不遲疑的說道,
“原來我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他了,可是我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還在我心裡,一直未走。”
彷彿是一個裝滿水,正在高高升起的氣球,突然被人殘忍的一針扎破,冷水直接扣向了蔣慕白頭頂,澆滅了他所有的幻想,他強作無事的聳聳肩,聲音乾澀的說道,
“嗯,清楚自己的內心最重要,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分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