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
李淵坐在椅子上,手邊的茶杯還子啊婷婷嫋嫋的冒着熱氣。在茶杯的旁邊放着一封信,羅藝的親筆信。信羅藝已經看完,所以他臉上的怒容越來越烈。也不知道就這樣枯坐了多久,李淵猛的一拍桌子,啪的一聲,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的跳了起來。
“去把李世民給我叫來!”
終於忍耐不住怒氣的李淵大聲喊了一句,門口的幾個下人嚇得哆嗦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去尋二公子,他們已經很久不曾看到過唐公生這麼大氣了。唐公好脾氣這是大家公認的事,但越是這樣,偶然一怒卻當真有雷霆之威。?? 將明373
幾個下人慌『亂』的跑出去,在校場上找到正與劉弘基和唐公世子李建成練習『射』藝的二公子李世民,告訴他唐公請他過去。看見這幾個下人臉上的慌張樣子,李建成等人都覺得有些詫異。李世民應了一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取了衣服穿上就要趕去書房。李建成卻是個謹慎的人,他將李世民留住然後問那幾個下人道:“父親大人現在情緒如何,你如實說來。”
領頭的下人猶豫了一下說道:“上午時候有人自幽州來,給唐公送來一封信,唐公看了信之後就獨自在書房中靜坐,剛纔忽然大怒摔了茶杯。”
“幽州來人?”
李世民心中一震,便是站在遠處的李靖也是臉上變『色』。
“怕是羅藝使人來問草原上你救了阿史那去鵠妻兒的事。”
李建成沉『吟』了一下說道:“二弟,你說話應對小心些,切勿激怒了父親。”
“我知道,多謝大哥提點。”
李世民摯誠的道了句謝,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只怕是羅藝不信我的話,不過這也難怪,那日只救了阿史那去鵠的妻兒,幽州人馬倒是一個也沒救下來,只是當時幽州的人已經死盡,我也是圍殺了那些突厥人才知道那對母子的身份。好心將幽州人馬的屍首都運回幽州去,羅藝怎麼如此不知好壞?”
李建成嘆道:“父親去懷遠的時候,羅藝對咱們李家多有幫助。他手下愛將死在塞北,他自然心中悲憤。或許只是來信問問而已,你也不要太在意,只需如實說就是了。咱們李家雖然行事謹慎,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怕了別人。”
“不惹事,不怕事。”
李建成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說道:“這便是父親的教導。”
李世民應了一聲,告了個罪便快步往李淵的書房走了過去。李靖想了想,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
“二公子,一會兒唐公若是問起,您打算如何回答?”
“『藥』師,你有何注意?”
李世民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
“自草原回來公子不是便想好了,無論唐公如何『逼』問,只按咱們編好的說,那些士兵做下這麼大的事,難道他們就不怕唐公的怒氣?我已經給了他們每個人十貫肉好,告訴他們,二公子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誰也活不了。二公子放心,只是不認就是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軍中盯着,若是父親派人去查詢,你小心應對。”
李靖領命走了,李世民整理了一下心緒敲門進了李淵的書房。
“父親,您喚我來有事?”?? 將明373
李世民躬身問道。
李淵冷冷的看着他,將桌案上的書信抓起來甩在李世民臉上怒道:“你自己看!”
李世民退了一步,將信撿起來看了看隨即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父親,羅藝他血口噴人!孩兒好心好意將他手下士兵的屍體送回去,他在怎麼能如此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閉嘴!”
李淵怒道:“你當我真不知道你做下的事?”
“羅藝讓我找出兇手,給陸十三償命,這件事你自己看着解決吧,禍是你自己創下的。有本事闖禍,就要有本事自己解決。別指望你父親是唐公你就可以藉着家族的光,你若是想不到辦法,就自己去幽州和羅藝辯解吧。”
說完,李淵竟然起身走了,根本就不給李世民解釋的機會!
這一下出乎預料,李世民當時便怔住。
李淵一臉怒容的離開,只是出了門回到寢室之後臉上的怒容便都消失不見。竇氏躺在牀上,見李淵進來掙扎着坐了起來,李淵快步走過去扶着她,就在牀邊坐了下來。
“世民的事,你真的不管?”
竇氏眼裡含着淚說道:“我是不相信世民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他雖然自由獨居老宅,但『性』子如建成一樣的仁厚,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心機?我倒是覺着必然是那羅藝看世民搶了他的功勞懷恨在心,故意刁難。”
李淵嘆了口氣道:“世民回來的時候我便心存疑慮,哪裡有那麼巧的事?他救了阿史那去鵠的妻兒,羅藝手下的士兵卻一個都沒能救下,你覺得這可能嗎,若是世民他沒見過陸十三,又怎麼知道那母子是阿史那去鵠的妻兒?突厥人自己會說?”
“那可怎麼辦啊。”
竇氏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世民纔回到咱們身邊,你總不能那麼狠心真的拿他去抵命吧。”
“這怎麼可能?”
李淵道:“他終究是我李淵的兒子,羅藝手下的一個別將而已,死了便死了,便是羅藝的兒子死了,難道我就會用自己兒子去償命?他羅藝還沒有那個資格!”
他頓了一下,嘆氣道:“我生氣,是生氣世民做事太輕率了些,自以爲做的滴水不漏,在我看來卻是拙劣不堪!既然做了,就做的徹底些,索『性』將阿史那去鵠的妻兒都殺了,便是設計將自己手下那五六百騎兵都殺了又如何?他若是隻帶着幾個護衛和那母子的人頭回來,羅藝難道還敢胡『亂』說話?自己做事蠢,還要我幫他善後!”
李淵微怒道:“我只是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什麼事都別想瞞過他老子,自以爲做的很精巧細緻,沒有我在,他終究什麼事都做不成!”
他拍了拍竇氏的手說道:“我已經給羅藝回信,讓他拿證據出來,若是拿不出證據就不要胡言『亂』語,難道我還怕了他不成?”
……
……
江都?? 將明373
皇后蕭怡甄坐在牀榻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着手裡的書卷。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躺在牀榻上午睡的皇帝陛下,忽然發現,陛下的兩鬢上竟然多了不少白髮。她凝視着楊廣的臉,仔仔細細的看着,陛下臉上是不是又多了幾條皺紋,也不知道熟睡中的楊廣夢到了什麼,眉頭皺的很緊。
蕭怡甄看着楊廣的眉頭,心裡微微一疼。
自雁門關歸來後,陛下便更加的憂心了整日不見有什麼笑容。雖然他並沒有說,但蕭怡甄卻知道,陛下心裡有着別人無法分擔的苦楚,他早已經不是那個率領五十萬大軍平滅南陳時候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已經沒了初登基時候心懷天下打算大展拳腳的雄心壯志。
大隋太大了,大到陛下心有餘而力不足。
陛下親手打下了這個南北一統的帝國,卻在後來無力控制這個帝國前行的方向。
蕭怡甄伸出手輕輕的撫平楊廣皺緊的眉頭,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當初過着窮苦潦倒生活的時候,卻驚喜的得到了她將嫁給大隋皇子的消息。兩個人從大婚之後便相親相愛,一直到了今日,楊廣最疼愛的女人還是她。
那些不知真相的俗人百姓都說皇帝荒『淫』無道,這簡直是天下間最冤枉的事。陛下自始至終只疼愛自己一個,宮中佳麗確實不少,可皇帝幾乎沒有在別人那裡留宿過。這麼多年,無論陛下要去哪兒,身邊帶着的都是她一個人。
她的手指輕輕的摩挲着楊廣的臉,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響了起來。蕭怡甄回身看去,對這個時候打擾陛下休息的人她很反感。回頭去看的時候,卻見是裴矩和虞世基兩個人一同來了,裴矩手裡還拿着一個木盒,看兩個人的神『色』都有些急切不安。他們兩個是何等人物,若是他們表現出了不安,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蕭怡甄回頭看着裴矩和虞世基,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頭疼又犯了,才吃了『藥』睡下。”
“讓他們進來吧。”
楊廣翻身從牀上坐起來,『揉』了『揉』發酸的額頭說道:“頭疼的厲害,怎麼睡的着?”
裴矩和虞世基連忙進來行禮,楊廣『揉』着額頭問道:“什麼事?”
裴矩將手裡的木盒打開,取出一份奏摺道:“這是河西宣慰大使唐公李淵千里加急送來的奏摺,還請陛下親自過目。”
“李淵?”
楊廣將奏摺接過來展開看了看,隨即怒道:“胡扯!”
他猛的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踱步道:“他告羅藝謀反,卻舉不出證據來。天下誰都可能造朕的反,唯獨羅藝不可能!朕對羅藝怎麼樣,他一個寒門出身的子弟,朕給了他最大的榮耀,他怎麼可能反朕?”
裴矩取出另一份奏摺道:“這是涿郡通守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送來的密函,他也說,羅藝沒有反心,對陛下忠心耿耿。”
楊廣將奏摺接過來看了看,隨即釋然道:“我就說,羅藝不可能反。”
裴矩和虞世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得意。裴矩想起羅藝和薛世雄送給自己的禮物,再掂量一下李淵送來的,哪個沉重自然是哪個有理。薛世雄送了一對三尺高的珊瑚樹,還有三萬貫肉好,羅藝送了五萬貫肉好,還有十個異域女子,更有一柄罕見的成『色』極好的玉如意。而李淵只送來一萬貫肉好,孰輕孰重想分清楚豈不是容易的很。
他看了看盒子裡最後一份奏摺,在心裡笑了笑。
那是羅藝送來的密函,檢舉李淵有造反的嫌疑。這份奏摺,裴矩和虞世基商議過,最後再拿出來。雖然李淵送來的賄賂少了些,但畢竟李淵和陛下是表親,誰知道陛下會不會偏袒他?若是陛下不信李淵的奏摺,到時候再拿出羅藝的,若是陛下信了李淵的,那羅藝這一份奏摺也就不必拿出來了。
“另外……”
虞世基小心翼翼的說道:“羅藝呈上來一份奏摺,告唐公李淵欺君之罪。”
楊廣一怔,隨即暴怒道:“欺君,欺君,天下人人都欺君!”
他忽然想起文刖的死,咆哮道:“除了一刀,你們沒一個跟朕說實話的。船破落水而死?一刀那般的武藝怎麼可能落水而死?船是如何破的?又是如何落水的?裴矩,虞世基,你們倒是說說,你們有沒有欺君!”
裴矩和虞世基嚇得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撲通一聲跪下來叩首道:“陛下,臣實不敢欺君啊,有黃河兩岸的官員奏摺還在,渡口船伕的口供也在,臣不敢欺瞞陛下。”
最主要的是,燕雲寨那個叫李閒的反賊很知道如何做人,他送來的厚禮也還在。更何況,李閒只是請他們兩個幫忙,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而已。這並不難,文刖死訊他們便瞞了半年多,皇帝在雁門關根本就沒記起文刖來。回到江都之後倒是想起了,裴矩只找了個黃河匪患各郡的奏摺送不上來爲藉口,便搪塞了過去。誰知到文刖是和皇帝走岔了路,還是死了?
只是,他們兩個卻太小瞧了楊廣。 www★тт kд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