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尉遲弈又喚道:“你服侍我洗浴吧。”
姜瑾停住腳步,背對着他道:“你不要再說了,可以麼?”
言完,便拉開了房門掩好。
他看着她的背影許久,自己動手了起來。
依舊是去燒水,倒水。
做完這些後她已經筋疲力盡,卸下一切重負,躺在了木桶裡頭。
讓溫水浸溼自己的身子,她舒服的逸出聲音。
累,很累。
姜瑾閉着眼睛泡着,想起方纔的書信。
上頭的字眼,她恨不得看一遍再看一遍,心中是對他深深的無盡的思念。
好想,好想你。
他知道她在涼宮裡步步舉艱,所以也不會爲難她。
這次的書信,也是同上回的一樣,提的是她的名。
姜兒,姜兒。
姜瑾彷彿像聽到了似的,睜開眼睛,卻什麼也沒有。
她想念他身上好聞的,讓人安心的淡淡懷香。
她想念她抱着她時候的溫柔,在她耳邊呢喃。
他是那樣溫潤,那樣溫潤的男子啊。
一直泡了許久,姜瑾還是不願意起身,一離開了水便會很冷。
忽然,她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緊接着響起,“小瑾,洗好了麼?”
她立即起身,將自己的身子迅速擦拭了一番,而後手忙腳亂的套上衣物。
“小瑾?你在裡頭麼?”尉遲弈又問。
姜瑾一件緊緊的又包裹着一件。
“我進來了。”他緩緩推開房門,轉着輪椅過來。
看到那屏風處冒出來的熱氣,他不由得過去。
待欲要掀開的時候,她出來了。
“什麼事。”她的髮絲還有些溼漉漉的。
尉遲弈被她的美好所怔仲,微愣過後,便道:“我見你洗這樣長的時間還不出來,擔心你。”
擔心?姜瑾可沒有看出來。
但她卻看出來了別的意思。
她攏了攏衣裳,慶幸自己動作的快。
少了琴兒與心兒兩人的幫忙,姜瑾這負擔就要重一些了。
沐浴完,她還得將木桶裡的水舀出來,再去洗衣裳。
驀地,她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前幾日你是向皇后娘娘要了個婢女過來服侍你麼,人呢。”
“那是故意氣你的。”尉遲弈說道。
所以,現在以爲她氣消了,然後就打發那婢女走了?
姜瑾更氣了。
有現成的婢女服侍不用。
“不過,看小瑾這樣辛苦。明日,我會再弄來兩個幫你的,你看如何?”尉遲弈笑眯眯道。
她說道:“隨便你。”
說完,她便將桶裡的水一點一點舀出來。
“來人。”尉遲弈轉動木輪椅,喚道。
納蘭清如的人聽到喚聲,便進了房內,詢問道:“公子有何事。”
“將洗澡水舀了,她一人做不過來。”他吩咐道。
兩個下人面面相覷,猶豫了會兒,便走過去道:“小瑾姑娘,我們來吧。”
姜瑾放下瓢,道:“你們去給公子的房內舀吧,我自己的可以。”
於是下人便去了尉遲弈的房內。
他便在一旁看着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腿疾並不疾,該多好。
她感受到他炙熱的視線,舀了會兒微微擦了擦汗,道:“公子做什麼這樣看着我呢。”
說着,她繼續舀着。
“看你這樣累,心疼你,小瑾。”尉遲弈面上是掛笑的。
姜瑾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心疼她的,多半是假情假意。
“你若是真覺得我累,你不該遣走婢女。”她道。
“那便依小瑾的。”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她也不再理會他,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自從她再也不同他說半句話,與他像是陌生人各不相干之後,他好像就變了。
變得不像以前那樣陰沉沉的,似要殺人一般。
而是稍稍有些那麼人間氣了。
姜瑾做完這一切之後,去了炊間。
尉遲弈望向她放在一旁的換洗下來的衣裳,見人兒走後,便過去,伸手左右探了探。
果然,摸到了一精緻的,光滑的小玉瓶。
他默默的收進了袖裡,而後轉動着木輪椅出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內,他將小玉瓶拿了出來,反覆的把玩。
這就是納蘭清如所丟的,讓他在小瑾身上多留意的那小玉瓶。
姜瑾回了琴兒與心兒先前住的房內,將自己換洗下來的衣裳要拿去浸一浸。
想想,還有那件寶貴的東西,千萬不能忘了。
於是她便在衣裳裡摸着,但一番都沒摸出小玉瓶來。
她有些惶然,將衣裳又抖了抖,完全沒有。
回去又是一番的找尋,甚至對倒污水的地方都用東西撈過了沒有。
若真的是這麼無形的丟了,那倒還好。
但是,她擔心的卻是……
姜瑾帶着狐疑進了尉遲弈的房內。
她盯着他,他卻早已收好的物件,問她道:“小瑾,忙完了?”
“你,有沒有看到過我的東西。”她試探問道。
他卻面上無異,說道:“什麼東西呢。”
“一個玉瓶,裡頭裝的是傷藥。”她道。
尉遲弈裝作思索了會兒的樣子,然後對上她的眼神,道:“沒有看到呢。”
即便他這樣說,姜瑾還是懷疑他。
明明脫下衣裳的之前,她就擔心玉瓶會被不小心摔在地上而放的小心翼翼的,還不忘伸手去檢查下還在不在。
哪知沐浴過後,自從尉遲弈來過,就不見了。
這不正是說明,就是他拿的麼?
他與納蘭清如是一夥的,若拿了那小玉瓶,一定會給她的。
她雖然心中認定是他拿的,但是沒有證據。
所以也不好直接誣賴他,只能想法子探查了。
尉遲弈道:“小瑾沐浴完身上真香呢。”
他伸手輕輕拉過了她,往自己身上靠。
這一次,姜瑾沒有拒絕,因爲這是個大好的機會。
玉瓶一定就在他的身上。
但她豈會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這麼做,如何能打消她的懷疑與戒心。
尉遲弈將她擁進懷裡,脣貼在她耳旁道:“我的小瑾,爲何不反抗了。素日,你都是極厭惡我的碰觸的。”
姜瑾的手放在他的腰間,道:“這腰帶系的不好,我給你理一理。”
他卻抓住了她的手,道:“小瑾,你這是在引誘我。”
她的秀眉蹙了起來,眼神帶着些不耐煩。
她鬆開他手的束縛,直接在他的腰間摸索,但卻沒有。
驀然,又主動抓住他的手,直直探索袖口裡頭。
另一隻袖口裡也跟着探過了。
尉遲弈卻任由她如此,一點也不惱,似乎還有些享受。
姜瑾心中納悶,爲什麼會沒有,難道真的不是他拿的?
是自己在洗澡的時候弄丟的?
她疑慮間,他卻如鬼魅般的說道:“小瑾想要的東西,我知道在哪。”
“在哪。”
“在……”尉遲弈貼到她的耳旁,對她輕聲耳語了幾句。
姜瑾咬牙,眼中帶着憤恨。
無恥,下流。
她一把將他推開,而後帶着怒氣打開了房門,出去了。
尉遲弈面上的笑容驟歇,眼神望向燈盞下蓋着的玉瓶。
出了房門過後的姜瑾,想起方纔那揮之不去的聲音,只覺厭煩。
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會忽然不見的。
會是他拿走的麼?可是方纔她在他身上找尋過,沒有的。
再怎麼下流,他也不會真的放在那個地方吧!
雲妃派百葉過來,送了些糕點,是想問候問候姜瑾,近日怎麼樣。
去被守衛攔在了外頭。
“你們是公子的人嗎?爲什麼不讓我進去啊。”百葉道。
“我們是皇后娘娘派來保護公子的,近日宮中不安生,沒辦法。”守衛面無表情道。
意思是,除了公子答應,她才能夠進來。
姜瑾見此,緩步走了過去,說道:“我家公子說了,可以讓百葉進來。”
守衛見此,想了下,便放行了。
“來,過來。”她拉着她,走到了一處樹下,確定在這裡說話不會讓人聽見。
百葉皺着眉頭問道:“小瑾,皇后娘娘什麼時候……”
姜瑾見到她手中拿的食盒,就知道雲妃娘娘何意了。
她看了眼守衛,發現守衛在看向她們這裡,感受到她的視線過後便看向別處了。
“我們被監禁了,所以,這段時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壓低聲音道。
百葉懂,但不知爲什麼皇后娘娘要針對小瑾。
“另外。”姜瑾附在她耳旁道:“提醒娘娘,近日務必事事小心。”
“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她有些擔心。
“不要問太多了,皇后娘娘的人在看着。這食盒,我會想法子擇日送過去。我懷疑,皇后娘娘是想在宮中密謀什麼。”她道。
百葉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小瑾,放心吧。”
待人走後,姜瑾便背對着守衛打開了食盒,雲妃娘娘這次應該不會塞紙條進去了吧?
她拾起一個上回擱置紙條的位置的糕點,扳了開來,發現沒有。
而後便收進了袖口裡,將食盒帶了進去。
“公子,雲妃娘娘做了些糕點送來。”她放下道。
尉遲弈卻道:“是送給我的,還是送給小瑾的呢?”
姜瑾道:“自然是送給公子的,奴婢身份的低下,娘娘又怎麼會親自送給奴婢呢?”
他道:“我不喜吃別人做的,我喜歡吃你做的。”
她一聲不吭。
上回她做的,也不是特意給他的。
哪知他就這麼惦記着了。
百葉回到了自家娘娘的院子裡,將情況告訴了娘娘。
雲妃的身子大好,聽到此言眉頭皺了皺,問道:“小瑾還有沒有說其他的?”
問到這裡的時候,百葉悄悄將房門掩好,望了望外頭。
而後壓低聲音,將姜瑾對她說的告訴了娘娘。
“納蘭清如又想做什麼?”雲妃道。
百葉說道:“娘娘一定要小心提防,奴婢怕皇后又要害娘娘。”
“你放心,還沒有那麼容易。被害了一回,從今往後我會更加小心。”
其實有句話,一直想問。
“還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在我面前,不必拘謹。”雲妃看着她道。
百葉便問,“娘娘爲何如此相信小瑾呢,雖然奴婢也相信,但是娘娘……”
“這些話,不要再提了。”
可她絕對不是有心這樣問的,只是疑惑娘娘有沒有懷疑過小瑾。
因爲上回娘娘身子那樣,皇后娘娘將那些證據都在小瑾身上找到了,這之後好像也是她家公子保她出來的。
罷了罷了,問這些又做什麼呢?小瑾是個好姑娘,她自然是不會害娘娘的。
百葉應了一聲。
夜裡,姜瑾一如既往的去了炊間,與即墨碰面。
“小姐,那玉瓶在尉遲弈的手裡。”他道。
果然是他拿走的。
“一定是他與納蘭清如密謀什麼,需要這玉瓶。可我並不知他藏在哪裡。”她蹙眉道。
“在他的身上。”即墨道。
姜瑾木然一瞬,說道:“我試探過了,沒有。”
“小姐試探的時候,他並未放在身上。那是因爲他也在試探小姐,現在又放回身上了。”
原來是這樣,她那會兒沒有想到。
在他的身上,她又要怎麼拿?
即墨躍上了房樑,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姜瑾暗道他爲自己省心,也從不拖累她,一直在默默的幫她。
她進了尉遲弈的房門,問道:“今夜要沐浴嗎?”
“小瑾此言何意?肯服侍我了麼?”尉遲弈合上一旁隨意拿來打發時間的書卷。
而後轉着輪椅過去,來到她面前。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小瑾同意了?”他問道。
姜瑾說道:“納蘭清如的人盯得緊,只能如此了。”
尉遲弈只是笑了笑。
她面上正色道:“請公子隨奴婢到屏風後頭來。”
他轉着輪椅過去,來到屏風後頭。
她沒有過多的猶豫,來到他的身後,將他束冠的青絲攬下,褪下外衫。
在搭到一旁的時候,還不忘在外衫裡摸索看看,有沒有她要的東西。
確定沒有,她再轉到他的身前。
春日沒有着得太多,再去掉一件之後,裡頭只有一件褻衣了。
姜瑾漸漸蹙起了秀眉,怎麼會沒有呢。
見她想的發沉,尉遲弈道:“小瑾,繼續脫。”
她閉着眼睛,手頭動作的迅速將他的褻衣給扯了下來,然後背對着他。
依舊沒有……
“女孩子家的,真是粗暴呢。”他略帶些嗔怪道。
姜瑾面上有些青一陣白一陣。
難道真如他所說,是在……
她不由得轉過去。
“小瑾,你在看哪呢?”他笑眯眯的望着她。
她面上有些發熱,說道:“剩下的我也不好再代勞了,你自行脫吧。脫完,再遞給我。”
尉遲弈見好就收,於是緩慢的動手褪去褻褲之後,遞給了她。
姜瑾朝後頭伸過去,再檢查了一番,還是沒有。
他到底將她要的東西放在哪裡了?
她道:“我去打熱水。”
言完,被他拉住了手,她有些僵硬。
“我去打熱水。”她重複了一遍,並不轉身看他。
“小瑾,沒什麼不能看的,讓你看也無妨呢。”尉遲弈要來到她面前。
姜瑾此時迅速掙脫開來,慌忙逃了。
他只是看着笑。
她出去後,確定他身上沒有。
也不知又被他轉手藏到了何處。
她吩咐守衛去幫她一把,將熱水倒過去。
守衛只好答應。
驀地,裡頭卻發出一聲陰沉的破罵,“滾出去!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們進來的。”
姜瑾則是嘴角彎了彎。
好笑,好笑。有點小痛快。
“小瑾!!!”尉遲弈陰鷙森然喚道。
她將準備好的薄紗捂在了眼睛上,憑着感覺一路摸了進去,說道:“對不起公子,奴婢一人實在忙不過來,那麼重來來回回的熱水,很累。所以那兩位好心的守衛便幫了把忙。”
“你故意的。”他的語氣盛怒,面上鐵青。
姜瑾“啊”了一聲,道:“沒有,不是故意的公子。罷了,奴婢現在就來伺候公子洗浴。”
她拿過來乾淨的白巾,沾了點水試試水溫。
尉遲弈眉目陰然。
“可以了,水溫正好。公子快進去吧。”她蒙着一層薄紗,看不清。
他哼了一聲,只聽得一陣水聲,水花濺到了她的衣裙上。
姜瑾自動的來到他的身後,將白巾沾水只在他的肩頭與後背擦拭着。
片刻過後,泡在水裡的人面色越來越沉。
“夠了,小瑾。”他開口道。
“好的。”她將白巾擰乾,而後給他,說道:“公子自己來吧,奴婢服侍好了。”
尉遲弈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小瑾。即便那樣東西就在我這裡,也不會給你的。”
果然在他這。
姜瑾道:“你要那物做什麼,你想幫納蘭清如成事?她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與你無關。你只要做好婢女該做的事就可,其他的不需要你過問。”尉遲弈放開了她的手腕。
“萬一納蘭清如用那毒藥去謀害雲妃娘娘……”
“不會的,若只是普通的後宮之爭,何必大動干戈!”他說破道。
噢,原來是這樣。
姜瑾明白了,所以納蘭清如不是要陷害雲妃娘娘,也不是要用來對付她,因爲這些都是殺雞焉用牛刀。
那麼自己先前的猜想也不無道理了。
“你是想,對付……”她欲要說出來真相,卻被他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