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震東嘆了一口氣:“你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真會下毒害你!唉,事已至此,我還阻你幹什麼呢?一發成全你的好心吧!只是日後別忘掉大哥這句話:兄弟,他決不是一個好人!你最好從此與他分開,莫再着了他的道!別白費我今朝救你的一番苦心!”
“是,我會記住大哥話的!”孤獨展鵬心中涌過一陣熱流,感激地道。
“那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希望將來,你真來找師父報仇!”孟震東懇切地道,“我最後求你了!”
“不!”孤獨展鵬搖了一下頭,黯然道,“大哥,這恕小弟辦不到!除非將來能出現變化,證明師父無罪,不是殺害家父家母的兇手。大哥,這是沒辦法的事,再見時,我們可能成敵對的兩方了!唉,想不到有一天,結義兄弟還會成敵手!造化弄人,一至於斯……”
“不管如何,我們兄弟決不會成仇的!”孟震東道,“你放心走吧!”
孤獨展鵬上去解開獨孤天龍被點之穴,又替獨孤天龍撿起九節鞭,對還有些委頓的獨孤天龍道:“三伯,這是你的鞭,我們走吧!”
“怎麼,你反敗爲勝了?”
獨孤天龍見孤獨展鵬毫髮無損地站在面前,目中閃出驚喜之光。
不,是我這位結義大哥孟大哥救了我們。你也謝過我大哥救命之恩,然後我們走。”
孤獨展鵬道。
獨孤天龍邊若有所思邊將九節鞭依舊作腰帶束在衣衫內腰中,走過來向孟震東抱拳謝禮道:“不知孟大俠是展鵬的大哥,剛纔多有得罪。此次蒙孟大俠不念舊惡,施手救了我們主僕伯侄二人性命,我獨孤天龍多多有禮了,來日當結草銜環相報!”
“不敢!”孟震東略一拱手,冷冷道。
獨孤天龍見狀,不由尷尬地退到一邊。
“大哥,我們得走了!唉,但願我們還能再有團圓相聚之期!大哥,你,多多保重!”孤獨展鵬熱淚盈眶,向孟震東跪拜作別!
孟震東將孤獨展鵬扶起,明明含着淚水,偏強作笑顏:“兄弟,你放心去吧!將來相見之日,還可以好好痛飲幾杯!你一向是剛強之人,拿得起,放得下,又何必如此?”
停了一停,又道,“但願你記住我剛纔說的話,前途保重,一切多加小心!”
“是!”孤獨展鵬含淚再抱拳告辭:“大哥,我走了!”他怕那淚水讓孟震東看到,轉身邁開大步,走在獨孤天龍之前,離去!
獨孤天龍又看了一眼孟震東,緊跟孤獨展鵬之後,也離去了。
孤獨展鵬與獨孤天龍的身影在孟震東的視野裡,越走越遠,越來越小了……
靜。
四周是一片岑寂!
看着孤獨展鵬與獨孤天龍已然走遠,消失在視野中,留在店門口的孟震東收回目光,打量一下被點昏立在那裡的南宮泰,又看了一下店內攪亂的局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先把南宮泰輕輕放躺在店內隔壁店主的牀鋪上,又找來掃帚、簸箕,把打碎的杯子掃淨,把凌亂的桌、凳擺好,然後又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最後由陰鬱、悲哀之色中露出決絕的神情,將針筒又拿起,仔細看了一遍,最後把針筒對準自己,長嘆一聲道:
“師門之忠,兄弟之義,忠義難得兩全!師父,我今天放走獨孤兄弟,讓他帶走金鼎,有負你的厚託與平日教培之恩,我沒有面目見你,只有以一死以謝師恩!師父,你原諒我吧!”
停了停,又道——
“獨孤兄弟,但願你此去逢凶化吉,查得真兇,得報大仇!但願師父不是你的仇家,你能與瑩瑩結爲夫婦,平安多福!——如這樣,我死了,也值得了!唉,如果師父真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將來你報仇時,看在瑩瑩與我的面上,放他一條生路!這算是我對你最後一點祈求了!獨孤兄弟,但願你能如此!”
說到此,又默默地看了一下天空,長嘆一聲:
“唉,獨孤兄弟,以你對待那什麼三伯的態度,你將來一定會放過師父的!唉,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牽掛的?想我孟震東父母早亡,無兄無弟,無姐無妹,更無妻兒老小之累,這一番來去,倒也自在!唉,想我成都府最好的酒菜也吃過,成都府最漂亮的窯姐兒也睡過,也殺過人,也被人殺過,除了沒作過官,還有什麼好恨的?這就死吧!爲了兄弟一場,也值了!別人死時叫道:砍頭只當風吹帽,二十年後又是十條漢子!我呢,哈哈,自己給自己整一隻大刺蝟來,這也算開天闢地第一種自殺法了!——師父,獨孤兄弟,你們多保重,我去了!”
說到這兒,一聲豪笑,頭向上一仰,便扳扳機!
但他剛要扳,忽覺手腕一麻,那扳扳機的手頓時給打垂了下來!不知何處也飛來了一顆小白石子,打中了他手腕脈門。
“誰?”他大吃一驚,叫道。
“孟大哥!”
一條人影飛進,陡地站在孟震東面前,不等孟震東回過神來,一把奪過他手中針筒,給擲到外面空地上。
那針筒底座扳機落地時給撞扳了扳機,只聽“嗤嗤”
有聲,一陣細細而密蒙的金黃色雨霧漫過,千百支梅花飛針呈扇形四處擴散射出,令人觀之驚心動魄!
這千百支飛針射在人身上,還不真成了大刺蝟?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孟震東驚問道。
站在孟震東前的,是去而復返的孤獨展鵬!
“只怪小弟慮事不周,沒考慮我這一走後,你怎麼辦?走了半里路,我纔想到這一點。我頓時想到你與我告別時說話是一語雙關,那話,那神情分明是與我作死別,而非生離!想到此,我馬上趕來了!幸而我不顧驚世駭俗,把輕功身法發揮至絕頂!否則,唉,那後果真不堪設想!大哥,你不能死,還是讓我跟你進莊吧!我把金鼎也留下,日後再想辦法!”
孤獨展鵬邊說,邊動手欲解包袱。
“你……”孟震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有一行淚水怎麼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撲簌簌地掉下來!
“大哥,你的情,我心領了!”孤獨展鵬溫聲道,“我不能連累你!——也許,事情還會有轉機,師父可能不是兇手,金鼎他會自動還我的……就是師父真是兇手,我也會隨機應變,設法再逃走的……”
“不!獨孤兄弟,你還是走!依你剛纔所說,師父,唉,師父很可能就是真兇!即令不是元兇,也是很重要的幫兇!那九龍金鼎,既然你知開啓之法,定然是你家無疑了!那裡邊有你家傳武學,你將來得憑它來報仇!義有大小,事分緩急,這話,獨孤兄弟,我聽你說過的,你還是走吧!否則,一旦落到師父手裡,倘師父真是‘潛龍門’的人,是殺害令尊令堂的真兇,他會放過你嗎?何況還有二師兄吃了你兩次虧,依他的脾性,豈會善罷甘休?還有七師弟也對你心懷妒意,伺機欲算計你!如此種種,這臥虎山莊,真是險地!到時再想走,就遲了!——唉,說來說去,誰讓你又回來的呢?”
盂震東急急地道,說到最後,用力跺了一下腳。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讓你因我而死!”孤獨展鵬道,“大哥,你不用再說了,我意已定!唉,如果天不佑我,讓我死在師父手上,就死在師父手上吧!”
“獨孤兄弟,你如再不走,我就先死在你面前!”孟震東拔出劍對着自己頸項:“不是我負你,便是我負師門,二者必有一負!而我生平發誓決不負人的,唯有一死以謝!雖然我可以藉口二師兄被擒而放你走,讓你帶走九龍金鼎,但我良心上過意不去!一方是兄弟情義如山,一方是師父恩德如海!獨孤兄弟,你走不走?”
孤獨展鵬這下給愣住了,他深知這位大哥的脾氣,他向來是言出必踐的!
“你別再打主意磨蹭了!即使你以無影神腿踢飛我的劍,你可以強迫我活,但你防得了我今天,防不了我明天!我還是會自殺的!看來只有我自殺了,你纔會安心走!”孟震東此時比任何時候都靈醒。
是的,這位大哥說的是實話,一個人如想要自殺,別人怎能攔得住?自殺的方法比殺人的方法,多一半!
而孤獨展鵬知道的殺人的方法,光得自“步雲宮”雲拂秋老前輩傳授的,就有一百三十種!
孤獨展鵬真的爲難住了!
“活得好好的,爲什麼要自殺呢?”
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
聽到這熟悉的、親切又悅耳的女子的聲音,孟震東與孤獨展鵬各自心中一震,臉上各起了些變化。
“她來了!”
孟震東喃喃道,臉上不知是迷惘還是驚喜。
“是的,她來了……”孤獨展鵬苦笑着跟着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境地下人們常有的表情,既像是笑她來得太巧。又好像在笑自己在劫難逃,註定要受一千遭痛苦的磨難,九百九十九遭也過不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