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連忙道:“請別再掰了,擔心傷着公主。”
李宛只好放棄了,俯身把棋歸從棺材裡抱了出來。
馮邵道:“走吧。”
要說活人肯定比死人好帶出去,感覺棋歸的身體有些僵硬,衆人都有些發急。可是卻不能提前把棋歸喚醒,只好由李宛抱着她,從挖好的隧道出了陵寢。
狡猾的李宛故意沒有用帶篷的馬車,而是直接用一輛拉着木板的農戶專用的牛車,把棋歸給放了上去平躺在上面。藉着月光,可以看到棋歸慘白的臉色。
李宛也不急,自己趕着牛車,由八部騎兵的人護衛在側,慢悠悠地打算出城。
身後跟隨的人一口牙都咬碎,還是遲遲沒有等到棋歸甦醒過來的那那一瞬間,能衝上去搶人。
起初雙方倒是都沉得住氣。
到了天明,李宛用早就準備好的薄棺把棋歸裝了,並且毫不避諱地把棺材給釘死了,一點縫隙都沒留。這才晃悠悠的,大搖大擺地出了城。
這時候,一夥人走,一夥人跟,倒是也都還按捺得住。
可是眼看着路上又走了一天,雙方都有些不淡定了。
李石跟在旁邊,走得滿頭大汗,倒不是因爲體力不支,而是因爲擔心害怕。連百合和蘭兒都有些惶惶不安起來。
“騎主……”
要知道龜息者雖然看着好像氣息全無,其實也還是有氣息的,只是會呼吸得非常非常慢,慢到燕君行那樣的高手也察覺不了。可是這樣悶了一天了,恐怕棺材裡那點薄弱的氣,怕是供應不上了。
百合猶豫地道:“不如,咱們偷偷在棺材上打個孔吧。”
李宛也心燥得厲害,可是想到身後尾隨的人,還是勉強按捺住了,道:“不要輕舉妄動。咱們忍不住,想來他更捨不得!”
衆人便都不說話了。
又走了半天,最終馮邵道:“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難道真的要拿公主的性命開玩笑!”
李宛眯起了眼睛,最終無奈,將牛車停了下來,道:“停下,開棺。”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這纔去把棺蓋打開了。果然,棋歸已經臉色發青,倒是更像死人了。
幾乎是同時,幾個高手都感覺周圍的氣流有微妙的變化。應該是對方開始有了動作。
李宛把棋歸抱了出來,道:“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
他把棋歸往肩上一扛,大喝一聲,道:“我先去也!”
腳下一踩用了渾身解數使了輕功,狂奔而去。眨眼之間,便有一條黑色的人影閃身追了上去,尋常人幾乎看也看不見。
馮邵等人立刻兵刃出鞘,和後來追上來的軍機府士兵鬥到一處。
追着李宛的人自然是燕君行。要說輕功,擅長攻伐之術的燕君行自然不如李宛,何況李宛擅長奇門遁甲,邊跑還能隨手佈陣,雖然一路上都是最簡單的障眼法,可是也着實讓燕君行追得吃力。
只不過是這樣一來,本來就揹着一個人的李宛,速度又被拖慢了許多,燕君行追得更狠了。
李宛跑了大半天,都沒有甩開燕君行,心裡不由得苦笑。這個“表妹夫”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沒想到輕功也這麼了得。
最終兩人跑到一處大峽谷旁,李宛揹着棋歸停了下來,腳下湍急的水流怒吼着,奔騰着遠去。
李宛回過頭,燕君行慢慢地走了出來,擋在了他唯一的去路上。
此時的燕君行,渾身黑衣,眼神冰冷,就像一隻嗜血的豹子,沒有絲毫感情可言。
可笑的是強大如李宛,此時竟然也有自己成爲對方的獵物的感覺。
燕君行慢慢地道:“把她還給我。”
李宛扯了個笑,道:“那可不行。你又何必,跟着你,在軍機府,你和她都會艱難很多。”
燕君行一字一頓地道:“把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還給我。”
“孩子?”李宛愣了愣,道,“連你也被她忽悠了?她肚子裡有個屁的孩子。”
燕君行的臉上出現了一些裂痕,可是半點沒有退開的意思。
李宛冷眼看着他,道:“跟你回去,橫豎也是死。”
燕君行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李宛哈哈一笑,道:“別胡扯淡了。這次要不是我們,恐怕她早就已經真的被賜死了。現在你看見的,也就是一具真的屍體了!”
燕君行眯起了眼睛,不說話。
下一瞬,李宛突然把棋歸一拋,拋入了水中,自己也縱身一躍躍了下去。
燕君行頓時肝膽俱裂,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跟着一塊兒衝了下去。然而他的水性不如李宛,又是在這樣湍急的水中,掙扎了半天才在水中看見李宛抓着棋歸往遠處遊。
他追了上去想搶回棋歸,可沒想到他一伸手,李宛竟然把棋歸一丟,專心地回來應付他。
雖然知道對方是捉住了他會捨不得的軟肋,可是燕君行眼看着棋歸被水捲走,又越不開李宛去救。掙扎了幾下,頓時泄氣,只好放棄。
李宛得意,轉身去追棋歸。他水性極好,在這麼急的水裡也像一條活躍的銀魚那般,抓着棋歸順着水流而去。
燕君行浮出水面,抓着一處岩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越走越遠,卻不敢去追。最後只能氣得用力拍擊水面,怒吼道:“趙棋歸!”
“趙棋歸——”
這個聲音在山谷中迴盪着,昭示了他的憤怒和無奈。
“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李宛聽見了,但是他已經遊得很遠了,確定燕君行不敢再追,便將棋歸撈出水面,將她平放在石攤上,擠壓她的腹部,倒是擠出了一些水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她還緊緊地握着那個蘋果。
李宛扣了扣,當然扣不出來,他也沒想摳出來,倒是笑了一笑,道:“這年頭,有心的人都註定要輸的。”
棋歸緊緊閉着眼,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不久以後,另一批接應的人到了,這次是帶了像樣的馬車。衆人把棋歸搬上了馬車,這次連李宛這樣冷血的人也不敢再耽擱了,先給棋歸服了藥。
過了一會兒,棋歸便醒了過來。
棋歸假死的時候,沒少遭難,以至於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渾身都疼,然後就是肚子餓得咕咕叫。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搖晃的地方,才發現自己是在馬車裡。然後才慢慢地想起了那些事情。
看來,是已經逃出來了。然而心中卻並不輕快,反而有些黯然。
百合看了她坐都坐不穩的樣子,便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身上早就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裳。
感覺手裡有東西,拿起來一看是個蘋果,她順勢就拿來放在嘴邊啃了,一邊道:“咱們這是去哪兒?還有吃的沒?”
一個蘋果哪裡吃得飽啊!
李宛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看她這樣,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道:“就知道吃。”
還是遞了個包袱給她,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個饅頭。
百合溫聲道:“公主您餓久了,不宜多吃,先將就着吃些,回頭進城了,再吃些粥水。”
棋歸點點頭,道:“咱們去哪兒?”
李宛半眯着眼睛,道:“去畢國,先把你安置在那。”
出乎意料的,棋歸的反應很平靜,道:“哦。”
然後就就着手裡的蘋果,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饅頭吃掉了。
百合倒是按捺不住,主動把軍機府的事情說給她聽了:“……把您安葬在王陵,就在駙馬爺的陵寢中。武侯爵夫人,是已經去了。”
棋歸茫然地道:“我還能回去嗎?”
李宛道:“你就這麼想回去?”
棋歸摸摸肚子,道:“當然,我的孩子總不能沒有父親吧。”
李宛起初嗤之以鼻,然後一口血差點噴了出來:“你,你說的是真的?!”
棋歸羞澀地道:“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我有孩子了。”
饒是李宛這麼淡定的人,此時也差點兩眼一黑,暈過去。他這才反應過來,難怪燕君行顧忌良多。就是換了他,要是早知道棋歸真的懷着身孕,也是絕對不敢這樣把她拋上拋下的!
棋歸歪着腦袋,道:“我說,我還能回去的吧?”
李宛道:“能。駙馬待公主情深意重,你們夫妻有緣,總有團聚的時候。”
棋歸安心了,低頭舔了舔手指上的蘋果汁,一邊問百合一些事。百合不擅長撒謊,但是有些事情確實不能說,因此她倒支支吾吾的。
棋歸不是窮追猛打的人,也沒有多問,只是在心裡猜測着。
她總覺得,在她假死的時候,燕君行似乎做了些什麼。但是也只是覺得而已,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只是心裡,非常非常的不安。總覺得,這一次,必定是惹他生了很大很大的氣。
她靠在百合身上,有些茫然,心中道,將軍,您生氣歸生氣,可千萬不能不要我啊。
經過狂奔,他們早就出了燕京很遠了。李宛估計武侯爵夫人已死,燕君行也不好明目張膽地發告示捉拿逃妻,可是暗地裡抓派人手,卻是少不了的。但是那又必須是燕君行的親信之人,數量有限。
因此,他倒是不急着趕路了,進了城,便先尋了一家客棧,讓還沒恢復過來的棋歸先休息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