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燕君行回來,棋歸就盯着他看,看得燕君行都有些不自在了,道:“怎麼了?”
“妾身不是想管將軍的開項,只是最近府裡也不寬裕”,棋歸先打了個鋪墊,頓了一下,才道,“將軍今天支取的那筆銀子,賬目有些大了……所以妾身想過問一下,心裡有個底。”
燕君行的眼神竟然就有些閃爍,道:“也不是什麼大開支,你不用往心裡去。”
還不大!整三千兩銀子了,是武侯爵府一年的開支了!
棋歸深吸了一口氣,想起果果今天跟她絮叨的那些話,就道:“既然這樣,那妾身只好想辦法縮減府裡的開支,能省一點是一點了。”
很官方的口氣。
燕君行想了想,就道:“咱們偌大的一個府邸,正經的主子也就這麼幾個人,用不了多少開支,能省着點也是好的。”
棋歸頓時鬱悶了,挪着腿走到凳子上坐下了,道:“說得是容易呢,現在是沒有什麼開支。可是過幾年,果果也要出嫁了,她的嫁妝該比照翁主的等級,就是一筆大開銷。”
燕君行就裝死哼哼,道:“等爺打幾場勝仗,多點賞賜,夠得上臺面的東西就都有了。土地田產家裡都是現成。妝奩什麼的小十三,太后,還有蘇太貴妃都少不得她的。保證她嫁得風風光光的。”
棋歸哭笑不得,道:“您的主意倒是打得好啊!”
直說是不行了,燕君行根本沒有半點自覺性。
棋歸眼睛一眯,道:“燕君行,你該不會是在外面養了個小的,最近給你生兒子了,所以你要拿銀子去安置吧!”
燕君行的手哆嗦了一下,竟然有些心虛地看了棋歸一眼。
棋歸本來是開玩笑的,一看這德行,頓時心裡就打了個突:“燕君行!”
“……這又是哪跟哪鬧的啊?沒有的事,瞎說什麼啊!”
棋歸都快哭了:“那你把銀子弄哪兒去了?這麼大一筆賬目,你說支就支了,我也沒不讓你支,你是拿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我就是問一句怎麼了,問一句怎麼了!”
燕君行跟她吵了兩句嘴,立刻就後悔了。他向來不擅長和棋歸正面衝突,總是會避開其鋒芒,然後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再下個套給她鑽。
因爲他知道若是正面碰上了,絕對是他吃癟的。
今天是心裡發虛,沒管住嘴,後悔也來不及了。看着瀕臨爆發的棋歸,他只好認栽,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要聽我就告訴你,可是你不許到外頭說去。”
棋歸倒是不鬧事了,只是扭過身子不理他。
燕君行沒辦法,只好上前去涎着臉哄了兩句,才哄得她回過頭來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等他說下去。
燕君行斟酌了一下,道:“今兒我支了三千兩銀子,其實不止是我,十三在他們府裡的賬戶上,也支了兩千八百兩。你知道他比我們還窮些。”
確實,新府落成開銷本來就大,又被齊鳳鳴那個瘋女人一折騰,就更要命了。
棋歸驚了一驚,道:“你們湊那麼多銀子幹什麼?”
“頌江決堤,用來賑災。”
“賑災,不是該有國庫撥款……何況,最近沒有聽說國庫空虛啊。就算捐款,也不用捐那麼多吧。”
她說的是實話。真有那個心,也甚少有人掏空家底去賑災的。還沒到那個程度吧。
燕君行皺眉,道:“我們是打算帶到朝臣捐款,爲國庫省下一些銀子,大戰將即,也好一下拿出一筆銀子來。”
棋歸若有所思,道:“就是這樣?”
不止吧……
燕君行拉着她的手,道:“就這樣。”
他還想皮過去。
棋歸甩開他的手,道:“你就是在外面養了個小的。帶動了大臣,爲國庫省錢,哪裡用得着捐那麼多!”
又要吵起來了!
燕君行有些頭疼,心道這姑娘平時傻呵呵的,今天怎麼就這麼敏銳了?
思來想去,她遲早也是要知道的,想着算了,就坦白從寬吧。心裡糾結了半天,才下定決心,道:“說給你聽,都說給你聽,你別跟我生氣。但是我說了,你要冷靜聽我把話說完。”
棋歸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觀察他的表情,似乎他要是敢說謊,她馬上就能發現。
燕君行苦笑,低聲道:“你知道,王上若是駕崩,先王膝下無人,王位必定是要落在我和老十三身上。”
棋歸傻了眼,似乎沒聽清楚他說什麼:“王位?”
燕君行緊緊地捏着她的手,道:“別顧着生氣,聽我說完。我答應過你不做王,可是國難當前也不容得我推脫。王嫂找我們去商量過,老十三和我都已經答應了要爲此做準備。支取銀兩也是爲了造勢。”
棋歸低着頭不說話。
燕君行道:“老十三功勳不夠,但是如果能讓他去打下齊國,由他來完成一統,也就水到渠成了。”
棋歸回過神,道:“你……不想做王?打算讓小侯爺去攻齊?”
“自然不想,不是答應過你嗎?但是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我不能讓老十三以爲,王位是我讓給他的。讓一國之君有這樣的感覺可不是什麼好事。”
確實,如是有一天燕君銘登基稱帝,短時間內還好說,可是時間長了可就不一定了。燕君行功勳卓絕,絕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老十三性情直莽,現在雖說也在爭取,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的意頭並不大。我們約好到時候要當衆抽籤,抽中的人攻齊然後回來繼位。抽不中的人卸下兵權,掌京中御林軍,拱衛京師,攝政等另一人歸來,迎其登基。”
棋歸已經冷靜下來了,細細想了想,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燕君行伸手抱了她一下,把她抱進懷裡,道:“現在造勢,也就是走個過場,以後無論我們誰做了王,也能令百官和天下子民臣服。將王朝更迭的動盪減到最低。”
棋歸沒有拒絕他的擁抱,道:“那將軍,若是您抽中了,怎麼辦?”
燕君行笑道:“我不會抽中的。太后也不會讓我抽中。”
棋歸愣了愣。
“你莫忘了率軍圍宮的就是我。若是讓我抽中,王上又適時駕崩,豈不是謀朝篡位?連太后也洗不脫干係。老十三是跟着我進宮的,他纔是最適合的人。”
這倒……也是。
棋歸有些委屈,道:“你這次說的是實話?”
“千真萬確,我能摸着良心發誓的。”
只不過還有一點沒說。燕君銘正妻之位空缺,這一點要比燕君行有利的多,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讓朝中大臣接納他。只要進行一次選秀,貴女們進了宮,大部分朝臣的就能安心。
棋歸聽了也是無奈,道:“那咱們算是爲他人做嫁了。”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燕君行笑着親了她一口。
棋歸至始至終不敢相信,道:“你……到底是爲了什麼不想做王?”
若是他一定想做王,太后是絕對阻止不了他的。
燕君行摸着她的臉,笑道:“爲了你啊。”
棋歸不信,聽到這句話,卻還是心裡有些發暖,摟着他的腰道:“又開始騙人了。”
燕君行笑呵呵地道:“這次真沒騙你。”
“不過”,他把她抱了起來轉了個身,讓她坐在自己身上,笑道,“真要騙你了,也沒法子,你就得讓我騙一輩子。”
棋歸的臉一紅,想起了自己剛纔的舉動,也有些尷尬,想解釋給他聽,道:“其實我也不是過問你的出項……只是,我剛輸了那麼多銀子,難免會有些心疼。再說,府裡的出項都有定數,猛然多了一筆,我心裡也是要有底的,不能長此下去,壞了規矩……”
燕君行不大感興趣,道:“這些事都是你管。你要問,我也都告訴你,只是你自己嘴上要把牢了不能說出去,也不能跟別人自作聰明以爲能助我一臂之力。其他的,我都聽你的,今天要錢,不也是從你手上支的嗎?”
說到這個,燕君行的做派委實是給足了她面子。棋歸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笑道:“知道將軍最好了。”
他也把老愛把陳年舊事拿出來說的毛病改了,只是提了一句,也不像以前那麼尖酸刻薄了。看來棋歸這次鬧脾氣雖然沒鬧得多好看,可是他已經知道教訓了。
感覺到棋歸突然在自己懷裡蹭了個沒完,燕君行有些奇怪,道:“怎麼了又?”
棋歸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越來越喜歡將軍了。”
燕君行得意一笑,道:“那是自然要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有些着惱,道:“別蹭了,再蹭要起火了。”
“起什麼火!我還有傷呢,你是個禽獸不成!”
“嘿,我說你,又開始倒打一耙了?以爲小爺我辦不了你了!”
屋子裡嘻嘻哈哈的聲音不斷,守夜的如意和百合兩人相視一笑。
見四下無人,如意也肥了賊膽,索性湊過去一些,試探地先叫了兩聲“百合姐”。百合笑罵了兩聲也沒有揍他,他便索性靠過去,和百合挨在一塊兒說話。
這天兒冷起來了,兩人一塊兒總是覺得暖和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