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計劃終於要搬上臺面,而不是和原來一樣光顧着幫蕭天跋打燕君行,棋歸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着。
先是想到應不應該派李宛如去報個信,告訴他要在觀霞山決戰。可是燕君行是個理智的人,這種時候,李宛的話是不可信的。
輾轉了一晚上都沒睡着,棋歸索性就想着,乾脆出帳篷去瞧瞧吧。結果發現,齊軍和燕軍最大的區別,應該是……齊國的軍營內有女人。而且,是成羣的女人。
而燕君行治軍,向來是不用軍妓的。
平時這些軍妓也都躲在她們的紅帳篷裡,偶爾纔會出來洗洗衣服什麼的。今天早上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就和士兵們一樣,一排一排地站在了紅帳子門口,一個個搔首弄姿的。
棋歸拉過在附近站崗的一個士兵,道:“她們這是幹什麼啊,選美嗎?”
那士兵站的就是棋歸附近的崗位,和棋歸也算是熟悉的了,他道:“可不就是選美。元帥的侍兵小胡戰死了,元帥就說索性選個妾吧,在身邊照顧着。”
說着又感慨,道:“嘖嘖,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棋歸暗暗在心裡唾棄着,這人和燕君行根本沒法比!
可是她突然又呆了呆,行道她不見了,燕君行難道不會另娶嗎?
這個念頭一起來,就跟發瘋了似的在她腦海裡瘋狂地打轉。以至於她站在原地,倒是呆住了,一時之間,連身邊的人和自己說話,都沒聽見了。
這時候,那排女孩子裡已經選出了一個,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長着一張白白淨淨的臉,絕算不上是最風騷最美麗的。可是她有一雙小鹿般的眼睛,顯得楚楚動人。
棋歸暗暗想,原來蕭天逸好這口。
那女孩兒很快就一步登天,直接去收拾了包袱,就住進了主帳篷。
六月關內。
比起蕭天跋還有心思選妾,燕君行則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幾天都沒有比過眼睛了。
不爲別的,就是不想讓自己停下來,因爲一停下來,他就會剋制不去地去想……
那天和蕭天跋戰於從城下的情景,似乎還歷歷在目。現在燕君行想起來,覺得那被蕭天跋護在懷裡的那個人,身形竟然會那麼熟悉…… .тTk Λn .¢O
也許是思慮過甚了,那人看來應該是個小男孩的樣子。
如意輕手輕腳地擺好了茶水,道:“主子……”
燕君行揉了揉眉心,道:“外面怎麼樣了?”
如意老實道:“陳將軍剛剛來過,遞上了一本京城送來的八百里急書。”
燕君行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冷笑,道:“是打算再派兩個監軍過來啊。”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打戰需要兩三個監軍的。
如意道:“主子,若是有了三個監軍,只怕……”
燕君行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
遲遲不能走出六月關,其實不是因爲蕭天跋的圍城,而是因爲軍中有個非常能來事兒的監軍。
燕君行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何況是幾個文官!
當即他令暗衛,在路上就伏擊了那兩個監軍,然後僞裝出是受到齊軍襲擊的樣子。
大約是兩三天後,齊軍挑釁,再次圍城。
燕君行本來就是行兵佈陣的高手,自從從棋歸那裡得到了《煙波釣叟歌》以後,就不但可以布兵陣,還能布奇門陣。
繞是對方驍勇進攻幾輪之後,落入死門,死傷大半。
燕君行沒有出城,而是站在城牆上,親自揮旗指揮作戰。
就在大家以爲,齊軍這次損失慘重,又要和上次一樣鎩羽而歸的時候,突然,剛剛好不容易衝出陣外的齊軍突然整齊列隊,又衝了進來。
這次他們不但統一避開了死門,反而以極快的速度向城下推進。
燕君行眯起眼睛,總算是發現,有人在用鼓聲只會作戰。
那人身材嬌小,站在高高的鼓臺上,正在奮力敲響那面幣他人還要大好幾分的鼓。燕君行視力極佳,很快就認出來,那人就是之跟蕭天跋同乘一騎的那個小男孩!
他丟下令旗,二話不說從如意手裡接過裂風弓,搭箭上弦!
隨着一聲刺耳的裂風之聲,那枚巨大的箭就衝過了人羣,直朝不遠處的骨臺上飛去!
棋歸其實還沒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耳後一痛,好像是有人把風緊緊地拉成了一道弦,然後她就被李宛推了出去!
饒是李宛反應夠快,那枚箭是直接射入了那面巨鼓,而且是射了個對穿!可是棋歸還是感覺到胳膊上突然一陣鑽心的疼,低頭一看,簡直是鮮血直飛,破開肉綻!
她艱難得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的……燕君行。
他正搭箭,還要再射!
李宛抱着她滾下了鼓臺!
就這麼幾步路的功夫,地上就滾出了一大片血跡。
失去了鼓聲的指引,很快齊軍就又亂了陣腳。
齊軍後撤!
雖說李宛確定她應該沒有被傷到要害,可是短短的後撤的功夫,李宛抱她的整條袖子就已經全是血。棋歸自己倒嚇得不省人事。
回到齊國軍營,上上下下亂成一團,該開會的開會,該治傷的治傷。李宛把人都擋在外面,然後將棋歸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牀上。
裂風弓的威力果然名不虛傳,棋歸的右臂之是被擦了一下,猙獰的傷口就像怪物大張的嘴正對着他張牙舞爪。
李宛打水來給她擦洗乾淨了,索性再用刀把傷口割開了一些,然後把傷藥喂進了裡面的肉裡,然後用羊胎線一針一線地給她縫了起來。
棋歸在夢中痛得直倒抽氣和掉眼淚,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李宛給她縫好,也出了一身大汗,臉色蒼白。
要知道他本來並不是個大夫,只是學的很雜,這天下幾乎就沒有他不會的東西。但是水平嘛,可能就有限了……
所以後來棋歸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巨醜無比的疤痕,幾乎連着胸口。就因爲這個,棋歸在給李宛的賬本上,又記了一筆。不過李宛也是蝨子多了不怕癢,所以根本不在乎。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號角聲!
睡夢中的棋歸一下子被嚇醒了,坐了起來,口不擇言地道:“燕君行打來了?!”
這句話,正好被近來的蕭天跋聽見了,倒也沒什麼不妥。他道:“對,是他們打過來了。你準備一下,咱們要準備撤軍的。”
本來這種事情,根本無需他親自過來說的。可他就是親自過來看了看,也是爲了看看棋歸的傷到底怎麼樣了。
棋歸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口上,不禁有些警覺,後退了一些。
蕭天跋不知道發現了什麼,眼睛一眯,轉身走了。
棋歸大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幾乎就是游擊戰役了。齊國似乎一夜之間和燕軍展開了迂迴戰策,雙方打了幾場,有輸有贏。但是齊國並沒有表現出最初的英勇,反而非常不耐打,幾乎到了打一下就跑的地步。
這樣一來,燕國那邊就不得不懷疑,齊國的內政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後人評價這場戰爭的時候,也是莫名其妙的。實在想不通,蕭天跋怎麼會拉着自己的敵國軍隊,在自己的國土上溜達來溜達去。而且還是在齊國有力一戰的時候。
且不論戰場上,怎麼樣,棋歸自己最近也是憂心忡忡。
一則是因爲傷口沒好,還爲這個發了一次高燒。蕭天跋來看過一次,覺得這次應該是真的了,也沒有太強迫她。
再則,現在大局已定,她也實在沒有想到,將來要以什麼樣的姿態重新回到燕君行身邊。路。
想來想去,橫豎是個死!
她索性抓着李宛央求,道:“我不管,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和君行見上一面,你說,我們何必這樣彼此折磨呢?若是我真的死在戰場了,即使也不會給他丟下罵名了。”
李宛道:“趁早別胡思亂想,馬上就到趙國舊地,你說你不想些有用的,光想着些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你因爲燕君行箭了你,還會放你走?現在正是要打仗的時候,他哪有空聽你掰扯。”
棋歸想了想去,道:“既然這樣,你索性帶我逃了吧,我真特麼快受不了這個鳥地方了,還有蕭天跋那個白癡小妾。”
她還當她自己真是一步登天了,蕭天跋讓她來看棋歸,她不但一臉的倨傲,坐下來還很是說幾句難聽的話。
李宛只好安撫她。
然而當時,棋歸情緒是下去,可沒過兩天,突然又提了起來。不爲別的,就因爲她心中不安。她直覺的覺得,若是她繼續留在這兒,以後就再也不能回到燕君行身邊了。
李宛說,沒這一卦。
棋歸就說,這是靈感,所謂三分卦裡七分卦外,我覺得就是這樣的。
李宛還是不肯,他怕再有變故,決定還是要留下來,等待蕭天跋徹底兵敗的一天。
棋歸哪肯啊,對她來說,現在燕軍既然已經進入齊國腹地,那就是夠了,起碼掰回了原來的那些劣勢。現在她完全可以收手走人了。
結果李宛經不住她的每天一鬧,只好心一橫,打算帶她闖出去。不過李宛這個人一直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臨走之前,他還順便溜過去蕭天跋的行軍佈陣圖給偷偷描摹了一份出來。
要知道,是描摹,不是直接偷走。他很囂張地在人家的帳子大半天,直到蕭天跋迎戰歸來。
如果不是現在齊燕軍隊也到了關鍵時期,他這麼做根本不可得手。
知道今天就可以走了,棋歸早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放在一邊等着了,然後伸長了脖子等李宛。
就怕蕭天跋今天又來找她。
不過好在沒有。蕭天跋現在自己都是一個頭兩個大,根本就顧不上她。
夜裡,李宛帶着棋歸,偷偷潛伏出齊國軍營。
其實長久以來,蕭天跋都犯了一個錯誤。他以爲棋歸不會武功。
棋歸確實不會,可是輕功卻很拿得出手,別的不行,跑路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除了後來有一段路是李宛揹着的,後來棋歸幾乎都是和他並肩而行。
直到逃出齊國軍營,棋歸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此時她便是心如刀絞,突然覺得充滿了希望,有充滿了恐懼。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