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前提,棋歸就冷靜多了。
她問果果:“宮裡到底怎麼樣?”
果果壓低了聲音,道:“太后打算挑個健康強壯的妃子來教養大王子,就當是過繼過去了。還沒選下來。但是許多人已經收到了風聲,都來探過路,唯姜淑妃沒有來過。”
說實話,太后雖然不看重這個孩子,可畢竟也是燕君銘的骨血。首先她不會選路修儀,昨天在殿上,路修儀不動聲色地陰了劉貴妃一把。她和劉貴妃一向不對盤,又怎麼會盡心照顧劉貴妃的孩子?
姜淑妃沒有去,因爲她位份高,她也不稀罕這個孩子。以後她必定會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去幫人看這個病秧子?劉貴妃的位份對她來說也只差半步,給她的幫助也不大。又不是說像其他嬪位的妃子,養了個貴妃生的兒子,確實有些好處。
剩下的,辛美人還是代罪之身。朱昭容那個人品,簡直是神憎鬼厭。再就是王婕妤,因比較低調,太后也沒瞧出什麼名頭來。
果果冷靜地分析道:“果果瞧着,不是姜淑妃就是王婕妤。但太后會抱在自己身邊先養一陣子,等劉貴妃冷靜下來再說。”
棋歸道:“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過的了這個坎兒。”
果果瞧了棋歸一眼,道:“娘,您放心吧,這事兒,果果絕對不管,果果也管不了。您要知道,劉貴妃還有個乾孃呢。現在誰也插不進她的手去。”
棋歸有些意外,道:“今兒祿侯爵夫人,難道又進宮了?”
按理說,劉貴妃現在的樣子,實在是不值得什麼了。這些命婦慣會捧高踩低,祿侯爵夫人若是再進宮,也真不知道是去圖什麼的了。
果果道:“不知道,聽說是去很是哭了一場。”
看棋歸還顰眉。
果果就道:“娘,您要是好奇,果果說給您聽。現在的祿侯爵夫人,是填房,不是原配。她生的幾個,在府裡都被壓得死死的。所以看重劉貴妃。別人若是說放就能放,她卻是最不希望劉貴妃倒下去的。再怎麼樣,也有個貴妃的位分。”
棋歸擺擺手,道:“這些糟心的事兒,娘懶得管。你也別管。反正娘告訴你,你現在在太后娘娘身邊伺候着,少不得有人想走你的路子。或者是拿什麼事情來壓你。這第一呢,你要記得,絕對不能心軟答應,不管人家給你開出什麼條件,你也不能動心。再則,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別忘了,你是武侯爵府的郡主。”
在燕京,武侯爵府,絕對是非常強硬的存在,什麼樣的人家見了,也要繞道走。就是王宮裡頭也幾位,也青眼有加,不會讓她們隨意給人欺負了去。
果果長出了一口氣,輕聲道:“娘,您放心,果果不會丟了武侯爵府的人的。”
棋歸道:“孃的意思是,若有人欺負你,武侯爵府就是你的靠山。你記住這個,切莫好勝,免得娘擔心。娘問你,你心裡有什麼打算?”
聞言,果果一怔,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您別生氣,果果確實考量過,也覺得,姜淑妃和王婕妤是很合適的。”
棋歸低聲道:“娘告訴你,你若是能使上力,就挑了姜淑妃。”
果果傻了,絕沒想到棋歸竟然會這麼說。她以爲棋歸把她叫回來,就是爲了勸着果果千萬不要插手,獨善其身。
“爲什麼啊,娘?”
因爲棋歸知道以後她的路要怎麼走。棋歸已經認命,那隻能盼着讓她走得順暢一些。
劉貴妃已經不頂事了,難有翻身的一天。留下姜淑妃,人雖然不壞,可這剛進宮,還沒來得及怎麼爭寵的時候,還真不好說。她若是有一個孩子,那壓力也小很多,以後對果果的敵意也可以小一些。
不出所料,燕君銘既然打算廢採選,恐怕以後像姜淑妃這樣位份的妃子也不會多。
現在對着果果,棋歸只能道:“她心地還算純善,對小王子會好的。而且她位份最高,給了她,無可厚非,再則她也沒有來走動。這樣,其他嬪位的妃子也就沒理由記恨你。”
果果若有所思,道:“娘,您想的真周到。”
棋歸道:“宮裡這個地方,都是人吃人的。現在是安逸,你不知道先王在的時候,那裡死了多少人。娘說的是你父親的長兄。”
她把那天的情況跟果果說了一下,重點突出了路修儀的表現。
“就她一句話,順水推舟,奪子的戲碼就開始了。”
果果有所耳聞,但是現在聽棋歸給她點了出來,也覺得有些嚇人。她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棋歸道:“你知道就好了。”
果果挽着棋歸的胳膊,笑道:“還是娘最心疼果果了。娘,我現在是知道了,咱們府裡,絕對是整個京城,最消停,最舒服的地方。”
“可你又不願意呆在家裡,有什麼用。”棋歸忍不住笑道。
突然想了起來,道:“你去陪你沉魚姨娘坐一會兒吧。”
果果的面色就有些古怪,道:“娘,您對沉魚姨娘……”
她也不小了,自然知道,燕君行其實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沉魚。但沉魚畢竟是妾,別的倒罷了,棋歸怎麼還老是讓她去陪沉魚呢?
棋歸笑道:“娘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妻妾和諧,本來就是女德之一。若是妒忌,家宅不寧,也不是好事兒。你沉魚姨娘謹守本分,她敬重我,我又怎麼會容不下她?你剛不是還說嗎,防人之心不可無前面那句是什麼?”
果果若有所思,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棋歸摸摸她的頭,道:“去吧,你老喜歡呆在宮裡,好不容易回來了,自然也要陪你姨娘坐坐。”
沉魚沒有孩子。棋歸生的孩子,她不敢。但是她對果果,是傾注了她所有的母愛。棋歸也不打算攔着。
果果去沉魚那坐了坐就匆匆忙忙回宮去了。過了一會兒,沉魚來找棋歸。
這些日子沉魚修生養性,很少外出,也基本上沒什麼心事。可是她現在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甚至是有些惶恐的。
“公主。”她給棋歸見了禮。
棋歸道:“你坐。”
沉魚看棋歸的樣子很平靜,不由得有些忐忑,道:“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兒,奴婢原本沒放在心上,現在覺得,該跟公主提一提的。”
她原來卻是沒放在心上,只打算讓這件事就這麼爛在自己心裡。甚至可以說,她也不是沒有心動的,雖然沒有立刻答應人家,可也保持了一個觀望的態度。
今天果果來了看她,跟她撒嬌似的,說了一下自己的煩惱,但也就是一帶而過,卻嚇出了她一身的冷汗。多年的安逸生活,讓她漸漸變得有些遲鈍,可是她也沒有忘記當年宮廷生活的險惡和步步驚心。
她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沉魚低聲道:“前些日子,奴婢出府去廟裡還願,遇上了刑部尚書的夫人許氏。您知道,奴婢的先父,因罪入獄之前,倒也是個四品郎中令。刑部尚書陸大人,當年未做尚書之前,和先父關係也不錯。許夫人見着奴婢,十分健談……”
兩人本來相談甚歡。許夫人一直說,看到老友的女兒如今也嫁進了武侯爵府做側夫人,還封了安人,十分欣慰。沉魚少年坎坷,聽着這話,不是不感動的。
後來許夫人提起,當年沉魚父親那一樁案子,或許是冤案。或許可以由她丈夫想辦法,給她家平反。死者已矣,可是流放充軍的那些,或許可以救回來。
沉魚很心動。雖然至親的人已經不在了,可那些也是她的舊人。但她腦子還算清醒,想了想,覺得似乎不可行。
然後許夫人告訴她,朝中有好些顯貴,都能幫忙。只要沉魚一句話。
沉魚自然不傻,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當時她就沒有應下。可是今天聽了果果嘮叨,沉魚突然想了起來。她在京城呆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了。嫁進武侯爵府其實也有不少人知道。甚至和許夫人還在各種場合見過幾次。許夫人突然變得這麼熱情,確實,怪怪的。
她道:“奴婢想着,現在郡主出息了,在太后跟前兒很能說得上話。而奴婢封號,是郡主給奴婢求來的,大夥兒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藉着這些事,引得奴婢給他們在郡主跟前兒說話纔是。”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
“有好些天了。”沉魚道。
這京城中的勳貴,看來還是比想的要敏感得多。
棋歸略想了想,道:“怎麼從來很少聽你提起你孃家的事兒?”
沉魚低聲道:“嗨,這有什麼好提的。”
棋歸已經有了主意,便撇開這個,道:“這個先不提吧,你記得,千萬不可讓人擺弄了去,給郡主添了麻煩,就枉費了郡主對你的一片心了。”
沉魚道:“您放心,奴婢是絕沒有這個心的。就是怕一不小心被人誆了去。”
聞言,棋歸就把大概的情況給她講了一下,當然,沒有提起太后和果果屬意誰。只說了現在劉貴妃的兒子,正等着三宮六院的女人,挑一個合適的來養。所以許多人想走果果的路子。只因果果在太后面前伺候着,而且太后又只要她。
“你那件事兒發生在好多日以前,估摸着是早嗅到了風聲的。沒過幾天,該還來找你。”棋歸道。